兩人久久對視著，棕色瞳仁和淡紫色瞳仁清晰地映出彼此的影子。巴衛有瞬間的恍惚，他想起昨夜初見，少女便是用這般堅定不移的視線打消自己的疑心，那一刻，他險些便相信了這個人類。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改變了主意？」巴衛問，縱使少女的回答令他感到短暫的喜悅，但是，若她從頭到尾一直在欺騙自己，那麼……隱藏在袖子下的手，指關節攥得隱隱發白。

  「……都不是謊言。」奈奈生單槍直入地回答，她的眼神很乾淨，很清澈，這樣的眼神，最容易讓人生出好感，「昨夜我不願意接受神社，是因為我還沒有承擔起責任的準備。今夜——」

  奈奈生看向窗外，光線黯淡，應該是人間的夜晚吧：「今夜，我既然已經有了決斷，那麼，不管有什麼後果，我都願意一力承擔。我想，這才是最重要的吧，巴衛？至於我為什麼會改變心意，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不是不能回答，而是沒有必要回答。日久見人心，她的心意如何，相處時間長了，以巴衛的聰慧，自然一目了然。現在說得再多，也是敷衍之辭。這種考量，巴衛應當明白。

  巴衛沉吟不語。

  奈奈生也不在意。她已經盡力而為，結果如何，但憑巴衛心意，不是她能夠強求的。倒是今晚這酒……這麼快便飲完了，以她的酒量，連半醉的程度都不到，應當再喝一些心情才算暢快。

  心思電轉，少女不再遲疑，她從物品欄中取出一個銀質小壺，內盛四十年陳的蘇格蘭威士忌。善飲如巴衛，聞到了淡淡的酒香，頓時眼睛一亮，朝少女面上望了過來。

  暗紅燭火中，依稀看見狐耳愉悅地抖動，狹長眼睛變成了兩彎月牙兒：「這是什麼酒？」他身體稍稍前傾，表情是純然屬於酒徒的愉悅。

  「蘇格蘭威士忌，四十年陳酒。」奈奈生微微一笑，「試一試？」巴衛欣喜地把酒盞端過來，白皙修長的手指，顏色細膩的指甲，襯著酒盞殷紅顏色，有種別致的美感。

  奈奈生靜靜欣賞著，她將瓊漿玉液從銀質小壺中緩緩倒出。一時間，烤杏仁、黑巧克力和小豆蔻的香味瀰漫在脂粉香極重的空氣里，酒精般熾熱，熨帖著兩人的嗅覺。

  香艷，迷濛，醉人，蠱惑人心的，還有酒液誘人的色澤，一切都恍如夢境。是啊，恍如夢境，酒香，神使與主人，月光和陰影，穿越遙遠的回憶，巴衛的眼神變得朦朧……

  「我很應該答應你。」將酒一口飲盡，狐妖把玩著酒盞，忽的喃喃道，「……就算是為了每月都有人能陪我飲酒。」棕色瞳仁寫滿了驚訝，巴衛卻微微一笑，忽然，他傾身向前，白皙光潔的脖子從衣領露出一截，清淡寧靜的草葉香氣近在咫尺，迷惑著少女的感官。

  「巴衛……」奈奈生心下困惑，她感覺巴衛扶住了她的肩膀，她便順從地把手搭上對方的腰肢，「巴衛……」巴衛，你想做什麼？話尚未出口，下一秒，溫熱柔軟的唇瓣貼在少女的唇上，淡淡的酒香如同夢境氤氳。

  奈奈生驚訝地挑眉，並不十分明白巴衛吻她的用意何在。但是，指望一個上過酒吧進過賭場的女巫像純情的處女一般，在有好感的妖怪求歡時無動於衷，那是決不可能發生的事。奈奈生無聲一笑，她順勢勾住巴衛的脖子，熱切地尋找他的唇，他的舌……

  他們醉了。一切的發生都恍惚如同夢境。像在空氣里漂浮，旋轉，持續的迷醉，稍縱即逝又永恆綿長。似乎發生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契約帶來的精神交融比人類*的融合更為激烈，更為持久。

  當從迷濛中醒來，奈奈生陷入沉默，她感到自己跟巴衛產生了某種聯繫，精神上的聯繫，如果說她以前只是不由自主地關注巴衛，那麼現在，巴衛在她的感知中就像太陽一樣清晰明了。

  【……恭喜你奈奈生，契約成功了。契約效果比我預料的還要好得多，恭喜你。】半透明的方框變成熾烈的紅色，在東方，紅色代表著喜慶，【奈奈生……？】

  「嗯，O(n_n)O謝謝。」雖然她到現在還沒有明白是在什麼時候締結契約的，以及締結契約的方式是什麼。這時聽著系統平靜的道喜，奈奈生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醉倒在酒吧的情景。那時她醉得厲害，倒在一個容貌俊秀的年輕死靈法師懷裡，後來似乎發生了什麼，但她的記憶已十分朦朧。

  第二天清晨醒來，系統便若無其事地恭喜她，說她可以為自己做一道紅豆飯了。奈奈生立刻明白過來。她素來潔身自好，對男友亦有許多美妙幻想，但真的和野男人發生了什麼，稍稍惋惜一下是有的，卻也不至於呼天搶地好像自己吃了天大的虧。

  所以，她從善如流地做了一碗紅豆飯，乖乖吃了，便將事情拋諸腦後，繼續為升級大業努力奮鬥。之後再去酒吧，謹慎多了，卻也沒有對飲酒產生心理障礙，從此不敢喝醉之類。

  「奈奈生……？」狐妖從睡夢中醒來，一眼便看到坐在身邊的新主人。白襯衫，淡藍色牛仔褲，緊身外套，瀑布般的長髮和溫柔的棕色眼睛。見他清醒，新主人若無其事地俯下頭顱，調皮地撥了撥巴衛耳邊的碎發，還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狐耳。

  「巴衛，口渴嗎？喝點水。」她又不知從哪裡取來一碗水，移至狐妖唇邊。簽訂契約後，兩人產生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親密感，巴衛就著她的手安靜喝水，並不反感這種程度的親昵曖昧。

  「奈奈生……」望著她恬靜的側臉，巴衛心中一片安寧，他輕聲道，「我們回去吧，回神社裡。」少女對他輕輕一笑，聲線還是那麼乾淨：「……嗯，我們回家。」

  回家……？巴衛稍稍恍惚。御影神社，這麼多年來，早已成為了他的家。奈奈生是什麼時候看穿的呢？幸好，不是敵人，這個心思細膩的少女，是自己認可的新主人，新的土地神。

  桃園奈奈生，從此以後，便是我狐妖巴衛重要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這種程度不會被和諧~~

  請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純潔的，如果感到不純潔，那麼一定是你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