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萬載之約

  伴隨著秦廣王的話語響徹整座酆都城，陰司之內沸反盈天。

  「無禮！」

  「大膽狂徒！」

  「秦廣王，莫非你真當這裡還是陰曹地府不成？」

  「這是酆都大帝的領域，又豈能容下你區區一位閻羅造次！」

  無數鬼神身處廟宇之內，向著秦廣王發出厲聲質問。

  神道氣息匯聚，整個陰司的意志正在加速抗拒秦廣王的存在，想要將秦廣王踢出玄黃界。

  不只是陰司鬼神，就連被業鏡定住神魂的三位閻羅此刻也面目猙獰地厲呵道：

  「秦廣王，你難道要站在諸位閻羅的對立面上不成？」

  「你這是在撕毀諸閻羅的協議，一旦事情敗露縱使是楚江王也不敢站在你那一邊！」

  面對鬼神的呵罵、閻羅的質問，秦廣王只是淡然一笑，目光繼續落在帝輦之上等候著沈淵的回應，仿佛將所有的鬼神都當做了空氣一般。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沈淵放棄了以再次動用釘頭七箭大神通的想法。

  正如秦廣王所說，在他已經有所防備的情況看下，咒殺之術難以動用第二次，貿然嘗試反倒會暴露自身。

  更何況沈淵與秦廣王之間的因果聯繫也不足，未必能夠成功編織草人施展咒殺之術。

  重新坐回山嶽王座之上，感受著愈發強大的神道加持，沈淵目光落在了秦廣王手中的業鏡之上。

  而後，平淡的話語在酆都城之中迴蕩。

  「問罪於我，就憑你手中的那一面業鏡？」

  秦廣王聞言眉頭輕挑，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看來大帝似乎對於業鏡並不了解。」

  瞥了一眼神情震怒的三位閻羅神魂，秦廣王大手一揮直接抓住了平等王的神魂。

  「你要幹什麼？」平等王怒聲嘶吼。

  然而秦廣王只是微微一笑說道：

  「平等王無需擔心，只是借用一下你的閻君神魂本質罷了。」

  一邊說著，秦廣王伸手將平等王的神魂強行按入了那一面黑白色的業鏡之中，任憑平等王如何掙扎也無法掙脫束縛。

  漆黑的鏡面宛若無底深淵一般，輕而易舉將平等王強大的神魂吞沒其中。

  在這之前，業鏡雖然以一己之力鎮壓了三位閻羅的神魂，但那也只是占了秦廣王實力強大與偷襲的便利，並不代表業鏡本身有多強。

  隨著吞噬強大的神魂，業鏡的氣息逐漸發生了變化。

  一面漆黑如墨的鏡子悄無聲息倒映在天穹之上，映照著整座羅山郡。

  所有人抬頭望向天空，皆能從那一面漆黑如墨的鏡面之中找到自己。

  酆都城內所有鬼神驚訝地發現，那漆黑如墨的鏡面正是秦廣王手中的業鏡。

  「毀掉那面鏡子！」

  牛頭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雖然不清楚秦廣王到底在搞什麼東西，但作為鬼神的直覺卻讓他第一個出手。

  手中枷鎖揮動向著天穹之上不斷延伸，象徵著陰司秩序的枷鎖遮天蔽日籠罩天空，試圖將那一面巨大的鏡子困束。

  然而下一刻，秩序權柄的枷鎖卻與鏡面之中倒映的枷鎖發生碰撞。

  牛頭身軀一震，連忙收回手中的枷鎖，卻見到那能夠短暫困住閻羅的枷鎖竟然在出現了道道裂痕。

  「這是什麼東西！」牛頭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黑白無常兩位鬼神見狀也紛紛出手，輪迴簿與往生筆演繹出六道回輪之相，試圖將這一面鏡子放逐進入六道輪迴之中。

  而下一刻鏡面當中倒映出的黑白無常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幾乎化作實質的六道輪迴在真實與虛假的倒影之中碰撞，最終在天地之間破碎。

  黑白無常紛紛遭受反噬，手中的輪迴簿、往生筆變得黯淡無光。

  其餘準備動手的鬼神硬生生止住了身形，望向天穹之上的眼神中充滿了驚疑不定。

  俯視著酆都城之內的億萬鬼神，秦廣王輕蔑一笑。

  「不過是依靠著玄黃界的天地壓制占據了一點上風，當真以為是自身實力足夠強大不成？

  妄圖打破業鏡，當真是既無知，又可笑。」

  右手輕撫過業鏡鏡面，秦廣王冷聲開口道：

  「問罪！」

  漆黑如墨的鏡面在頃刻間化作一片血色，之前鎮壓三位閻羅的血色光華在業鏡的倒影之下籠罩整片陰世。

  陰世之中，無論鬼神亦或是人類，所有生靈身上皆浮現出不同程度的血色光華。

  在眾多生靈中，尤其以牛頭為首的四位羅酆六天鬼神身上血色光華最為濃郁，其光華宛若火炬一般直衝天際。

  再其次便是酆都守城鬼將、廟宇供奉的諸惡鬼神，其血色光華籠罩全身。

  最後血色光華最為最為黯淡的，便是朱雀、白虎兩位座使，羅山郡城之中的絕大多數普通人，以及部分德高望重的諸城隍。

  這一部分人身上的血色光華只是一層薄紗，依舊保留著自身的清晰身影。

  陰司鬼神們皆意識到了無法攻擊天上的業鏡，便紛紛將目標集中在了秦廣王身上。

  羅酆六天之神亦是全力調動權柄，酆都城天穹之上風雲變幻，難以計數鬼神虛影顯現於此，在酆都意志的加持之下試圖鎮壓秦廣王。

  這幾乎是傾盡整座陰司的力量顯化，酆都城內規則動盪，縱使是秦廣王沒有自斬神道修為時亦不敢輕視。

  然而面對著諸鬼神傾力一擊，秦廣王手持業鏡，聲音漠然道：

  「有罪之人，當受業火焚身之苦！」

  伴隨著話音落下，天空之上諸鬼神虛影頃刻間潰散。

  那些強大的鬼神周身血色光華被點燃，自神魂深處蔓延出的無明業火以血色光華為燃料，將所有鬼神盡數吞沒其中。

  這來自於神魂深處的痛苦，沒有任何一位鬼神能夠抵擋，痛苦的嘶吼之聲傳遍整座陰司。

  俯首望去，整座酆都鬼城幾乎籠罩在一片血紅色的海洋之中。

  「那血色光華是業力！業鏡能夠照遍閻浮諸界生靈之業力！」

  有鬼神終於意識到了血色光華的本質，口中發出驚聲嘶吼。

  陰司之中鬼神壽元悠長，殺戮對於這些鬼神而言完全是家常便飯。

  尤其是十大陰帥司掌拘魂奪魄，數萬年來收割的亡魂何止億萬，縱使他們所行之事皆受幽冥規則束縛，卻也避免不了一些額外的殺戮。

  這種情況下，他們身上所積攢的業力是最為恐怖的。

  直衝天際的無名業火燒灼著諸位陰帥神祇之軀。

  他們身為陰司神祇，業火併不會帶來實質性的傷害，可在業火燒灼之下他們卻根本無法發揮出任何神通術法，不再復之前的強大。

  豹尾陰帥強忍著神魂燒灼的痛苦，雙目赤紅地嘶吼道：

  「業鏡雖是地府至寶，但其本身關聯陰曹地府神道，乃是神道至寶。

  脫離了陰曹地府能夠做到照盡諸界生靈之業力，可沒有地府神道作為憑依又如何能夠為我等定罪？」

  白無常面色蒼白，身軀在業火中好似化作一道虛影，只需輕輕一碰便會潰散。

  他死死盯著業鏡，聲音低沉道：

  「是閻羅神魂！秦廣王讓業鏡吞噬閻羅神魂，業鏡以閻羅神魂為根基才能夠做到為整個陰世之生靈定罪！」

  所有鬼神清楚了秦廣王的目的，然而此刻的他們卻根本無力阻止，幾乎越是強大的鬼神所沾染業力便越強。

  唯有白虎、朱雀兩位座使，羅山郡城的人族，還有一些福德諸城隍身上業力淡薄，能夠在業火灼燒中勉強發揮出一點實力，但也就一點罷了。

  他們的境界實在太低了，縱使將他們所有人都加上，也無法與一尊強大的鬼神相提並論。

  僅僅是一次問罪，便讓整片陰世化作了一片業火之海。

  整個陰世之中，唯有沈淵是唯一的例外。

  泰山王座之上的沈淵望著天空中地鏡面倒影，雖然業鏡映照整座陰世，但卻受到了帝輦的阻擋並沒有照出他的身影。

  在一片業火之海當中，唯有帝輦沒有沾染任何業火。

  聽著耳畔傳來的痛苦嘶吼，沈淵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喜悅，他很清楚秦廣王既然選擇了動手，必然有應對帝輦的手段。

  此刻他的全部助力都已經被秦廣王廢除，而在秦廣王手中，可是還有著兩道閻羅神魂。

  秦廣王臉上露出淡漠的笑容，俯視著黑金帝輦，目光好似能夠透過帝輦看到沈淵的身影。

  他再次伸出了手掌，一把抓住了都市王的神魂。

  縱使身為閻羅之一的都市王此刻也感覺到了濃郁的恐懼。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業鏡在吞噬掉平等王的神魂之後，早已將平等王的一切後手徹底抹去。

  這意味著平等王無法向陰曹地府傳遞任何信息，那被吞噬的殘缺神魂也將永遠缺失。

  他並不懼怕部分神魂的損耗，可真正讓他恐懼的是秦廣王如此心機深沉肆意謀害閻羅卻無人知曉。

  甚至在秦廣王回歸陰曹地府之後，他的本體還要與秦廣王相伴，承受來自秦廣王的暗中窺探。

  在本體不知道的情況下，以秦廣王的手段只需要暗中推動便可輕易滅殺本體。

  這其中隱藏的恐怖，只是想想便足以讓他神魂驚懼。

  「秦廣王，我願意立下神魂大誓與伱合作！」平等王聲音急切地開口道。

  秦廣王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神魂。

  「神魂大誓？真是很棒的想法。」

  平等王臉上立刻露出笑容正欲繼續開口，但下一刻業鏡幽深的鏡面直接將他的神魂吞噬。

  「但是，我從不跟廢物合作！」

  業鏡再次吞下一位閻羅神魂，這一件地府至寶的氣息還在不斷攀升。

  這一刻，那以陰曹地府為根基分割出的陰司規則在不斷扭曲，逐漸脫離酆都大帝位格的掌控。

  秦廣王以閻羅神魂為養料，以業鏡為整個陰司所有鬼神定罪，其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廢掉沈淵的助力，更是為了完成為陰司眾生定罪這一個過程。

  秦廣王再燃燒第二枚閻羅神魂，以這樣的方式將業鏡本身銘刻進入陰司規則之中，以此完成鳩占鵲巢，以業鏡統御整個陰司規則。

  原本已經盡數歸沈淵掌控的陰司，因為這一場眾生定罪反而向著秦廣王傾斜。

  只要陰司業鏡完成陰司規則統御，縱使沈淵執掌神道也無濟於事，畢竟神道只是駕馭陰司的工具，真正的一切本源還是陰司規則本身。

  「啪！啪！啪！」

  清晰地掌聲在從帝輦之中傳出，端坐於泰山王座上的沈淵伸手鼓掌，臉上滿是讚嘆之色。

  「不愧是秦廣王，這等手段當真不凡！」

  秦廣王眼中異色閃動，神情依舊道：

  「不過是藉助陰曹地府之威罷了，倒是大帝藉助酆都城成就神道帝君更加令人驚嘆。

  若是大帝交出成就神道帝君之法，這玄黃界陰司讓給您也無妨。」

  秦廣王這番話語並無任何虛假之意，若真能夠得到成就神道帝君之法，區區陰司對他而言完全可以隨手捨棄。

  甚至將手中這面業鏡作為交易條件，他也絕對願意。

  秦廣王的要求，讓沈淵冷然一笑：

  「區區玄黃界陰司就想換取帝君之法，秦廣王當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更何況，秦廣王當真認為你一定贏了不成？」

  秦廣王神色一冷：「那我可要請大帝好好指教一番！」

  手中的業鏡氣息再次一變，天空之上籠罩著整座陰世的畫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出現在倒影之中的黑金帝輦。

  業鏡匯聚之下，帝輦的遮掩逐漸淡去，隱約間顯現出一尊端坐於泰山王座之上的威嚴身影。

  就在業鏡之內影像即將清晰的前一刻，沈淵終於動了。

  食指輕輕敲擊扶手，沈淵眼中星光流轉望向了酆都城的南方，口中輕聲說道：

  「吾已應約而來！」

  「裝神弄鬼！」秦廣王冷笑一聲。

  下一刻，整座陰司陷入劇烈震顫，在那酆都城南方的大地之下，一層層重迭的世界從地底深處逐漸升入大地之上，其中億萬厲鬼齊聲哭嚎之音傳遍整片陰世。

  陰司之內所有鬼神神情劇烈變化。

  「是十八層地獄！」

  秦廣王神情一震望向南方，只見那層迭的世界之中億萬惡鬼身處於地獄內，無名業火籠罩著每一層地獄。

  進入地獄的惡鬼，其本身業力遠超尋常，所遭受的無名業火自然更加強大，業火之下無任何生靈能夠倖免。

  一剎那的震驚轉而變為平靜，秦廣王瞥了一眼帝輦之中的那尊威嚴身影，忍不住譏諷道：

  「十八層地獄中的惡鬼？這就是大帝的後手？」

  沈淵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右手向著前方虛托。

  只見那從陰世之中浮現的十八層地獄竟在此刻緩緩顛倒，原本最大的拔舌地獄落入了最下方，最小的第十八層無間地獄位於最上層直入天際。

  整座十八層重迭的世界脫離了空間限制，其上光暈流轉在隱約間竟然融為一體，化為一座無比宏偉的寶塔。

  厚重的萬物母氣從寶塔之上流轉，沉澱萬載的污穢盡數褪去，顯化出神物本相。

  此為，玄黃玲瓏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