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禍亂將啟

  泰州，羅山郡。

  行走在羅山郡的大地之上，沈淵目光掠過平原盡頭的一處處村落。

  偌大的村莊當中不見任何人影，村中的道路上布滿了灰塵，修建整齊的磚房帶著幾分破舊之感顯得空曠而又死寂。

  一路走來，他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這樣的村落、乃至城鎮。

  早在泰州出現鬼物禍亂的端倪時，大夏朝廷便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些小城鎮、村落中隱含的危險。

  這些小城鎮、村落當中沒有任何修行者存在，只需要一頭煉精境的遊魂便可以輕鬆引起大範圍的惶恐屠戮數百人。

  朝廷官方安排大量的人力物力，將各地的居民集中撤離到周圍的大城市之內。

  在大城市中有欽天監修行者坐鎮，雖然無法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但能夠確保不出現大範圍的妖鬼之禍。

  在撤離的初期，也曾有普通民眾不服大夏官方的安排固執待在村落里。

  可隨著陰魂真正出現在眾人眼前時，那些原本固執的民眾跑的比誰都快，在貨真價實的鬼物威脅面前，撤離工作變得出奇順利。

  不得不說，大夏朝廷的這一舉措確實有所成效。

  沈淵從洛州一路走來，能夠看到不少鬼物被擋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之外。

  大量的陣法以及修行者的防護讓眾多鬼物徘徊在山林之間，不敢深入城市之中進行殺戮。

  沈淵只需要在城市之外轉上一圈，便能夠隨手捏死十幾隻化氣境的厲鬼。

  這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可直到沈淵進入了酆都城所在的羅山郡，眼前的一切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沈淵眼中，整個羅山郡好似正在逐漸剝離於現世之外，與周圍的郡縣是如此格格不入。

  厚重陰氣從大地之上不斷升起，侵蝕著踏足羅山郡之中的每一個人。

  天地之外好似有一隻陰氣化作的巨大鬼爪，將整個羅山郡逐漸拖入陰世之中。

  「將一郡之地剝離出現世之外，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沈淵忍不住微微發出驚嘆。

  在來泰州之前，他已經知曉陰曹地府有所動作，卻不曾想竟能做到這一步。

  在靈氣潮汐尚未完全復甦的情況下施展這樣手段，哪怕是十殿閻羅也必然會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與之相應的，這樣的環境對於陰曹地府入侵陽世也有極大的幫助。

  首先便是身處於陰世環境之內，只要有人族死亡必然會誕生出鬼物。

  羅山郡作為整個泰州的核心之地，本就是經濟繁華的地區人口近千萬，正常情況下每日自然死亡人數就有數百之多。

  在如此濃郁的陰氣催化之下，必然會有大量的厲鬼從那些死去人類的屍體上誕生。

  再加上厲鬼為禍往往會帶來大量的死傷，那些死亡的人類會再次化身厲鬼，羅山郡之內的鬼物幾乎是殺之不盡滅之不絕。

  僅僅是將羅山郡拖入陰世這一手段，便足以讓大夏朝廷焦頭爛額。

  更何況，陰曹地府的手段絕對不僅僅是如此。

  沈淵眼中帶著幾分動容，餘光瞥向了空曠道路旁那一頭遊蕩的巨大厲鬼。

  這頭厲鬼身上縈繞著厚重的陰氣，目光貪婪似是在搜尋血肉生靈的氣息。

  袖袍一揮天地元炁化作枷鎖，將巨大的厲鬼拖拽至沈淵身前。

  沈淵目光仔細端詳著面前神情惶恐的厲鬼，食指輕輕點在了厲鬼的額頭之上，下一刻一縷虛幻的陰氣從厲鬼頭上飛出。

  虛幻的陰氣之中好似倒映著一座虛幻的城池虛影，在城池的大門上方赫然寫著「枉死城」三個大字。

  「這厲鬼身上的陰氣之厚重，不像是玄黃界短短几個月時間就能孕育而出的。

  現在一看果然如此，這厲鬼根本就是來自於陰曹地府的枉死城。

  十殿閻羅第六位的卞城王，看來這位也是也不甘落後輪轉王，選擇直接插手羅山郡之事了。」

  目光掃過那枉死城虛影，沈淵念頭微動之間，天地元炁化作的枷鎖硬生生將那頭巨大的厲鬼碾碎。

  這下不僅僅有羅山郡內源源不斷誕生的厲鬼，更有來自陰曹地府無數歲月積攢的惡鬼。

  哪怕現世環境只能容許低階的鬼物踏入羅山郡地界，但對於普通人的威脅依舊是致命的。

  更何況鬼物的特性能夠豁免物理層面的傷害，大夏朝廷最仰仗的槍炮火力無法對鬼物造成任何的威脅。

  一旦鬼物大軍成型，僅憑羅山郡城駐守的欽天監修行者絕對無法抵擋，到時候便可以輕易吞併整座羅山郡。

  當羅山郡城之內的人族被屠戮殆盡化作千萬厲鬼，整個泰州都會傾覆在這鬼物大軍之中。

  想到這裡，沈淵的目光愈發地凝重。

  他目光望向了東方那一座橫亘於平原盡頭的巨大山嶽，視線落在了山嶽之下一座古老的城市。

  儘管羅山郡城是十殿閻羅介入陽世的重要跳板，但沈淵此行的目的卻並不是這座人口上千萬的郡城。

  在這場陰司之亂中，真正的核心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那便是陰司法域，酆都城！

  就在沈淵前往酆都城時，羅山郡城之內，沈淵的老熟人鎮南侯此刻正滿面愁容地坐在羅山軍大營之內。

  在他身前，站著一名身穿甲冑披著白色虎皮的青年與一名身穿朱紅色長裙的美麗少女。

  這兩人正是欽天監的白虎、朱雀兩位座使。

  「陛下與監正只派了你們前來？」

  鎮南侯有些不安地開口道。

  白虎座使雙手環抱，話語中帶著幾分不滿：

  「看來我們被鎮南侯小瞧了。」

  一旁的朱雀座使神色如常道：

  「鎮南侯請放心，陛下與監正賜下了兩件專門針對陰司神祇的至寶，足以威懾那些陰司神祇。

  更何況我們此行前來的目的並不是與陰司開戰，而是藉助至寶威懾那些人心浮動的陰司神祇。

  只要能夠穩定局勢，打消他們人神共治的念頭，可以適當做出一些讓步。」

  威懾與談和，這便是夏帝做出的決定。

  洞天福地坐山觀虎鬥的陽謀夏帝自然清楚，但他也在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反制手段。

  大夏繼承了歷代王朝的部分底蘊，傳下了眾多關於陰司的至寶，只要動用這些至寶先威懾一部分陰帥，再加上一些利益的割讓拉攏部分陰帥就能夠以最小代價平息動亂。

  這一選擇，同樣也得到了遠在帝都的欽天監正支持，所以才派出了兩位欽天監座使親自來到羅山郡城。

  看著兩位座使自信滿滿的模樣，鎮南侯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的喜色，反而充滿了憂慮。

  數月之前，鎮南侯因為坐鎮南域，先後平定洞庭湖水災、雲浮群妖之亂，最後更是藉助論道大會一舉打壓了滄州的濟瀆龍宮。

  因為這些出眾的功績，鎮南侯被調離了南域這等偏僻之地，前往泰州坐鎮酆都城。

  朝野上下皆稱讚鎮南侯是皇族百年一遇的天驕，未來必然能夠封王。

  對於這些吹捧，鎮南侯心中還是很虛的。

  自家事只有自家清楚，這些所謂的功績除了雲浮群妖那一場戰爭之外，其他的跟他都沒有多大的關係，充其量他不過是幫忙收了一下尾。

  甚至於就連雲浮群山之外那一場戰鬥也只是略作試探，真正的山神大妖還未來得及出手便被雲浮群山內部的動亂吸引了過去。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皇族天驕，所以鎮南侯坐鎮酆都城以來都是保持著小心謹慎的態度。

  其實在數月之前，坐鎮酆都城確實稱得上一份美差。

  因為靈氣潮汐漸漸恢復，陰司逐漸有了回歸的跡象，酆都城作為陰司之城代表著陰司諸城隍體系的無上權柄。

  過去的無數歲月里，陰司統御陰世，人道皇朝管轄陽世，這是鐵一般的定律。

  而陰司因為受制於香火信仰，所以人道皇朝在面對陰司時保持著巨大的優勢。

  鎮南侯坐鎮酆都城，則是代表了大夏朝廷在陰司事務上的意志。

  若是陰司諸城隍體系開啟，鎮南侯甚至有資格決定諸城隍人選，其影響力僅在九卿之首統管陰司事務的太常之下。

  原本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就在兩個月之前，逐漸復甦的陰司內部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首先便是十大陰帥之二的日游神、夜遊神開始拒絕大夏朝廷的干涉，強行以陰帥的力量封鎖了酆都城，將鎮南侯連同新上任的許衍寬許太常驅逐出酆都城。

  之後整個泰州之內的陰陽開始失衡，泰州大地上厲鬼四起。

  鎮南侯儘管在第一時間便撤離偏遠地區的村落城鎮居民，但依舊有大量的民眾死傷。

  鎮南侯與許太常試圖質問陰司，卻一直被拒之門外，連酆都城的大門都無法踏入。

  之後的時間裡，羅山郡的環境變得愈發詭異，縱使有欽天監修行者守護，也依舊無法穩定局勢。

  若非大夏朝廷的人道氣運庇護羅山郡城，恐怕外界橫行的厲鬼早已攻入了郡城之內。

  終於在數日之前，羅山郡開始逐漸墜入陰世之中，這一消息傳出整個大夏朝廷都為之轟動。

  而酆都城內部，終於傳出了十大陰帥的回應，他們想要重啟上古時代人神共治。

  如果大夏朝廷拒絕，整個羅山郡將會徹底墜落陰世，羅山郡內上千萬人都會成為陰司鬼蜮的一部分。

  鎮南侯將事情上報，希望得到朝廷與洞天福地的援助。

  然而鬼物能夠無視現代化火力，幾乎廢掉了大夏朝廷最為核心的手段。

  整個泰州大地鬼物肆虐，大夏朝廷的大半修行者早已坐鎮泰州各地，根本分不出多少支援羅山郡。

  眼下欽天監的白虎、朱雀兩位座使帶來了鎮壓陰司的至寶，看似帶來了拯救羅山郡的契機，可鎮南侯的直覺卻告訴他，這件事情絕非這麼簡單。

  大夏朝廷有鎮壓陰司的寶物，那些活了數萬年的十大陰帥會不知曉？

  可他們還是決定掀起動亂，這意味著他們有充足的自信與底氣。

  而且坐鎮羅山郡如此之久，親眼見證了整座羅山郡被逐漸拖入陰世，鎮南侯總覺得十大陰帥背後必然還有其他手段。

  嘴巴微張，鎮南侯準備向面前兩位欽天監座使詳細說明情況，讓他們聯繫欽天監正重新商議。

  可話到了嘴邊，鎮南侯眼中突然閃過點點微不可查的灰色霧氣。

  神情微微一怔，鎮南侯原本想要說的話語在突然之間被忘了個一乾二淨。

  見到鎮南侯模樣，朱雀座使忍不住開口催促道：

  「還請鎮南侯殿下早點安排我們入酆都城，與陰司神祇商議要事。」

  鎮南侯立刻從之前的愣神中恢復過來，完全忽視了之前那一點小小的異常。

  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鎮南侯無奈地向著朱雀座使說道：

  「座使有所不知，我與許太常數次想要入酆都城內，都被陰司的鬼神拒之門外，這件事情實在無能為力。」

  一旁的白虎座使眉頭一皺，聲音帶上了幾分冷漠：

  「那就請鎮南侯安排大軍護送我們到酆都城外，如何進城我們自有辦法。」

  鎮南侯聞言點了點頭，隨後開始召集羅山軍將士。

  與此同時，酆都城中央，一座戒備森嚴的宏偉廟宇之內。

  陰司十大陰帥半跪在廟宇的中央，而在廟宇的前方供奉著十餘座神像。

  神像氛圍三個台階，在最下方的台階上坐落著陰曹地府的管理者，統御億萬鬼神的十殿閻羅。

  在第二台階之上，五位身穿帝袍相貌詭異的帝王立於此處，乃是陰曹地府惡鬼之共主，階位遠在十殿閻羅之上的五方鬼帝。

  而最上一層的台階，僅有一尊灰暗的神像，目光觸及能夠看清神像的模樣，可在下一秒便會將其徹底忘卻。

  此刻最下方的十殿閻羅神像之中，六座神像光輝若隱若現，充滿歲月滄桑的聲音從其中緩緩傳出。

  「我感受到了泰山府君氣息的接近。」

  「大夏王朝那些蠢貨，果然為了鎮壓陰司請出了泰山府君的詔令！」

  「快了，一切都快了！只待從北邙山之主手中拿到那件東西，便能夠降臨玄黃界更進一步。」

  數位陰帥頓時面露喜色高聲開口道：

  「恭喜閻羅，大道有望！」

  無人察覺到，在一片恭賀聲中，牛頭陰帥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譏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