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陰司之亂

  其實在鬼王以輪轉令召喚牛頭陰帥的過程中，沈淵有數次機會打斷這一次召喚，但是他並沒有選擇這樣做。

  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沈淵已經察覺到了那一枚輪轉令之中蘊含的香火神道力量，並且鬼王首先接引過來的也是香火信仰之力。

  沈淵身懷驅神神通，縱使是神君降世也必須要承受驅神神通的壓制。

  更何況神祇現世若是境界超過煉神境限制，即便有鬼蜮庇護也必然會受到天地反噬，所以沈淵根本不擔心鬼王的後手。

  與之相反的是，沈淵還十分樂意見到鬼王動用後手，想要以此試探他的依仗究竟是什麼。

  最終的結果並沒有讓沈淵失望，這一次一時興起的釣魚竟然釣到了牛頭陰帥這一條大魚。

  陰司十大陰帥之一，從數萬年前存活至今的陰司鬼神。

  相比起牛頭陰帥強大的實力，沈淵更加關心的是牛頭陰帥現身北邙山背後的真相。

  從立場上來講，北邙山之主匯聚數位鬼仙與無數鬼王自成一方鬼蜮擾亂陽世平衡，應當與身為十大陰帥之一的牛頭是死敵。

  可現實卻是區區一個鬼王便能藉助牛頭陰帥的力量，這其中代表著北邙山這一方鬼蜮已經與陰司暗中產生了牽扯。

  這對沈淵來說，可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好在沈淵注意到，這位附身於鬼王身上的牛頭陰帥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目光之中充滿了震驚與恐懼，好像認出了沈淵的身份。

  這讓沈淵聯想到了玄黃玲瓏塔試煉中所遭遇的那頭仙境猙獸，那一頭洪荒異獸也是在沈淵不曾察覺的情況下，察覺到了他身上的香火神道本源，將他誤認作東華帝君。

  已經有過這樣的經歷，沈淵自然不介意再借用一下東華帝君的身份。

  他的神通手段並不畏懼牛頭，但是武力鎮壓和身份威懾所帶來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就例如眼下，沈淵威嚴的目光注視著面前的牛頭，聲音冷漠質問道：

  「堂堂陰帥，竟然與這魍魎鬼蜮牽扯。

  莫非現如今的陰司已經混亂到無視『不得干涉現世』的禁令了？」

  話語之間似有無上意志的怒火降臨，香火神道之上亦有無窮重壓落下。

  縈繞在牛頭陰帥身上的香火信仰在此刻受到了壓制，以香火之力支撐的神祇之身霎那間虛化，好似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一般。

  跪在地上的牛頭陰帥身軀一顫。

  如果說之前對於眼前這位的身份還有所懷疑，那麼此刻的牛頭陰帥心中再無任何疑慮。

  牛頭陰帥面露惶恐，巨大的頭顱砸在地面上，神情不安回應道：

  「請陛下息怒，牛頭無意介入陽世之事違背禁令，實在是北邙山之中的事情太過複雜，不僅僅涉及到了那位當世第一鬼仙，更有諸位閻羅參與其中。

  牛頭不過是區區陰帥，根本不敢違背閻羅之令。」

  縱使之前鬼王的話語已經讓沈淵心中有所猜測，但從牛頭陰帥口中得到的答覆還是讓沈淵心神一沉。

  如果說十大陰帥是陰司規則的承載者，那麼十殿閻羅遠在十大陰帥之上，因為他們是諸界之中陰曹地府的真正管理者。

  所謂的陰司，其實嚴格來說只是由於玄黃界絕天地通之後，陰曹地府分割出來獨立於玄黃界之中的一部分。

  陰司真正的根基，乃是玄黃界香火信仰所塑造的城隍體系。

  村落之中的土地神到縣城隍、郡城隍、府城隍，最後則是王朝帝都之中的都城隍，層層遞進為，以諸城隍香火神域為脈絡串聯成一張大網，統御生靈死後的陰魂轉世。

  十大陰帥，便是陰司體系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其地位僅次於王朝帝都之中的都城隍。

  然而十大陰帥再強，也不過是影響玄黃界之中的陰司，遠遠不及管理陰司源頭陰曹地府十殿閻羅。

  因為陰曹地府乃是諸界陰世之源，亦是天庭體系之中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陰曹地府之中的十殿閻羅插手玄黃界現世之事，以牛頭陰帥的身份地位確實沒有資格違背。

  不過此刻沈淵在牛頭陰帥面前的身份可是「東華帝君」，統御天庭群仙眾神的無上帝君自然不會因為區區十殿閻羅有所動容。

  臉上的神情依舊保持著威嚴淡漠，沈淵平淡開口道：

  「諸位閻羅？除了輪轉王還有誰介入其中？」

  牛頭陰帥慌忙說道：

  「除了輪轉王之外，五官王、閻羅王、卞城王、都市王、平等王皆有法令下達，我只是受令於輪轉王，其餘陰帥背後亦有其他閻羅的影子。」

  沈淵心神一震，牛頭陰帥口中所說的足足有六位閻羅，除卻排名前三的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以及排名第八位的泰山王之外，其餘的閻羅都參與到了北邙山之主事情之中。

  北邙山之主雖然號稱玄黃界第一鬼仙，但其巔峰時期也只是依仗屍解神通不受陰司限制，壓制十大陰帥一頭。

  哪怕是巔峰時期的北邙山之主，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隻鬼物罷了，閻羅令之下也只有被打入陰曹地府的份。

  更不要說現如今經歷萬載靈氣枯竭，連鬼蜮都難以保持，又如何能夠與十殿閻羅中的六位有所聯繫？

  「這其中必然有大隱秘！」

  沈淵雙眼微眯，聲音漠然道：

  「你可知道，北邙山之主與十殿閻羅之間究竟牽扯到什麼事情？」

  牛頭陰帥猛然抬起頭，剎那間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懷疑，可在那幾乎化作實質的神道威壓下又連忙低下了頭顱開口道：

  「據小神所知，各位閻羅大人介入北邙山之事，名義上是為了十殿閻羅大陣。」

  牛頭的變化雖然隱蔽，但卻並沒有逃過沈淵的眼睛，他意識到之前的質問已經讓牛頭陰帥升起了懷疑。

  不過沈淵也並不擔心，此時的他早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冒充身份需要畏首畏尾了。

  牛頭陰帥附身鬼王所發揮出的境界充其量不過是煉神巔峰，最拿手的陰司拘魂索命神通是神道延伸，根本無法對沈淵使用。

  即便是牛頭陰帥發現問題，在神道壓制下沈淵亦可輕易將其斬殺粉碎他這一縷分魂，這便是沈淵自身實力增長給予的底氣。

  「大周王朝為封鎖荒古禁地建立的十殿閻羅大陣？」

  「沒錯，正是那一座大陣。」

  牛頭陰帥忍不住脖子一縮，不知為何他剛剛剛感受到一陣莫名的致命威脅感，不過好在一切稍縱即逝，這讓他愈發老實了幾分。

  「在十殿閻羅大陣建立的時代，陰曹地府尚且與玄黃界人道王朝有所聯繫。

  為了封鎖那些上古時代的亡魂以及人皇怨念，十殿閻羅匯聚自身權柄與大周王朝的國運，才立下了十殿閻羅大陣。

  隨著萬載之前玄黃界絕天地通，就連陰曹地府也陷入了動盪之中，十殿閻羅急需收歸自身權柄鎮壓動盪的地府，於是準備解除十殿閻羅大陣。

  按照諸位閻羅的說法，那些上古亡魂早就在萬載時光中消逝，縱使解開十殿閻羅大陣也不會帶來任何危害，反倒是十殿閻羅大陣解開之後會幫助他們恢復權柄。」

  聽到這一番話，便意識到了牛頭陰帥那句「名義上」的含義。

  十殿閻羅管理陰曹地府，統御的鬼神何止億萬？

  區區一個十殿閻羅大陣又能有多少權柄？根本不足以讓數位閻羅違反禁令介入現世之事。

  更何況受到玄黃界絕天地通的影響，玄黃界與諸界聯繫斷絕，陰曹地府雖然有陰司作為聯繫的媒介，可想要突破九鼎的封鎖介入其中必然也要花費極大代價。

  僅僅為了一個陣法，這種話只能用來騙傻子罷了。

  沈淵注視著牛頭陰帥：「名義上？那實際上的目的又是什麼？」

  牛頭陰帥的頭埋得更低了：「實際上，或許涉及到地府權柄。

  不過這等事情小神也沒有資格知曉，只是隱約聽聞陰曹地府也早已與上界斷開了聯繫，地府內部的動盪不安皆與此有關。」

  沈淵雙眼一凝，眼底之中有星光流轉，星數神通開始根據現有信息進行推演。

  不過這一次推演沈淵並沒有藉助星斗之力，因為這一件事涉及到北邙山之主、陰司陰帥、陰曹地府、十殿閻羅等強者。

  這其中高位格強者太多了，第二境星數神通根本不足以推演出這些強者背後的信息。

  所以沈淵只是藉助星數神通的運算能力，結合現有信息進行推演出一種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數個呼吸之後，一個念頭在沈淵心底升起。

  「那涉及到地府權柄的東西，很有可能就在北邙山之主身上！

  只有手握涉及地府權柄的事物，北邙山之主才有資格與十殿閻羅進行交易。」

  這個念頭一出，沈淵的思路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根據章江在荒古禁地之中的經歷，以及鬼王隱藏身份從荒古禁地中走出的信息推測。

  那位北邙山之主必然是在靈氣枯竭期中躲入了荒古禁地內，不知用了何種手段避開了荒古禁地的詛咒，才得以保全自身沒有在這萬年時間裡隕落。

  但是荒古禁地進去容易，出去卻是難上加難。

  十殿閻羅大陣封鎖荒古禁地，越是強大的鬼物越所受到的大陣壓制便越是嚴重，北邙山之主無法從荒古禁地中脫困而出。

  在上一個靈氣潮汐時代，北邙山之主與陰曹地府建立了聯繫，以手中與地府權柄相關的事物作為代價請十殿閻羅解開大陣，從而得到了輪轉王的信物。

  或許是各位閻羅互相傾軋，或許是閻羅之中有不同立場，上一個靈氣時代里北邙山之主並未成功脫身。

  這一個靈氣時代中，十殿閻羅對於北邙山之主手中的事物愈發渴望，從牛頭陰帥話語中就可以看出一二。

  諸位閻羅之間似乎已經達成了共識，想要解開十殿閻羅大陣。」

  推演至此，沈淵已經定下了心思，既然已經站在了北邙山之主的對立面，就必須要趕在十殿閻羅真正出手之前解決掉北邙山之主這個禍亂之源。

  一旦讓北邙山之主成功脫離荒古禁地，鬼蜮擴散必然可以占據整個北邙山地界，到那時候玄黃界現世之中無人能夠制衡這位當世第一鬼仙。

  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沈淵對於牛頭陰帥的興趣便淡了幾分。

  眼帘微垂，沈淵聲音淡漠道：

  「事情我已知曉，北邙山之事我會處理，你且退下吧！」

  說完之後，沈淵也不理會附身鬼王的牛頭陰帥，轉身便向著荒古禁地的方向走去。

  牛頭陰帥望著沈淵離去的背影眼神猶豫，最終還是一咬牙向著沈淵重重磕頭。

  巨大的鬼神頭顱「砰砰」砸向大地，整座山嶺都在為之震顫。

  「我陰司眾神欲維繫玄黃界平衡，但奈何陰曹地府動盪，各位鬼神心生貪念欲插手玄黃界之事。

  小神懇請陛下垂憐，維繫陰曹地府秩序，還陰司眾神一個公道！」

  沈淵離去的腳步微微一頓。

  牛頭陰帥短短几句話語之中隱含的信息量不可謂不大。

  陰曹地府與陰司之爭，這背後涉及到整個玄黃界的陰陽平衡，這等大事沈淵根本不想去摻和。

  別看沈淵現如今修為實力可稱現世無敵，但是在那些陰曹地府的鬼神面前，沈淵這點實力根本不算什麼，唯一能依仗的只有驅神神通。

  但驅神神通對香火神祇的壓制並非是萬能的，尤其是沈淵驅神神通僅有一境，這更加限制沈淵的發揮。

  正欲開口拒絕，但恍惚之間沈淵眼前有無窮星光閃爍，星數神通的靈光為他指引。

  在牛頭陰帥所提及的陰曹地府與陰司之爭背後，沈淵好似見到了一條粗壯的因果之線，早已將這件事情與他聯繫在了一起。

  星數神通的直覺告訴沈淵，若是拒絕這其中的因果，未來他必定會後悔。

  感知著那一條粗壯的因果直線，沈淵試圖追溯源頭，卻只見到了一片朦朧的未來景象，但卻有種未知的熟悉感縈繞在沈淵心頭。

  隨著時間推移，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牛頭陰帥心中漸漸沉到了谷底。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位將會是陰司眾神唯一的機會，但他根本無法確定這位是否願意插手這件事情。

  牛頭鬼神心中愈發絕望，而就在此時，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卻突然在這林間響起。

  「我會去陰司走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