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其名曰：照

  望著那一輪此方天地數千年都不曾見到的初升之朝陽，土蜘蛛頭顱中央的黃昏之眸決裂震顫，目眥欲裂。

  「不！你該死！」

  土蜘蛛這才意識到，就在祂下令三大妖王圍攻神樹時，沈淵便已設下了連環計謀。

  布局十餘年，以地脈大勢摧毀百萬妖魔大軍，只不過是計劃之中最簡單的一環。

  若是沈淵在摧毀妖魔大軍之後一直留在大地之上，即便是神樹孕育出了太陽也不足為懼。

  太陽只有升入高天之上，才有資格回歸大日之位入主此方天地。

  大地之上的太陽除了本身威能之外，根本無法調動天地秩序。

  太陽固然可以以初升之朝陽姿態升入天穹，但這一過程需要花費漫長時間，以土蜘蛛的實力有一萬種方法半路攔截下太陽。

  然而沈淵在摧毀百萬妖魔大軍之後，以大地之脈凝聚高天原之地，讓神樹能夠直接連接高天之上，無需再有漫長的朝陽飛升。

  如果只是這一步還則罷了，沈淵在接下來的一步才算是真正深謀遠慮。

  沈淵走煉炁之道參悟玄黃之氣，縱使此方天地的大地之脈皆為其掌控，沈淵的修為也就堪堪達到煉神真人之境，根本無力正面對抗三大妖王。

  沈淵卻以身為餌，主動引誘三大妖王進攻，後以天罡大神通喚來天河之水鎮壓三大妖王。

  走到這一步，土蜘蛛只有脫離身融天地的狀態，顯化本體出手這一條路。

  然而沈淵的喚雨大神通卻還留有餘力，沈淵布局十餘年，早早就定下了以喚雨大神通作為底牌這一條路。

  喚雨大神通一道的參悟上，早已不再是面對濟瀆大太子時的初步掌握。

  再加上雲夢龍君給予沈淵的捲軸之中留有喚雨大神通感悟，沈淵對於這一門天罡神通的掌握早已有了極大的進步。

  九天之上的天河之水眾多，有超越凡俗滅絕靈氣的絕靈天河，亦有承載群星為諸天星斗源頭的銀河，亦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弱水

  沈淵此次所倒灌的天河，乃是三大天河之水迭加。

  既有星斗之力孕育大日，又有滅絕靈氣壓制斷絕法術神通，更有鴻毛不浮飛鳥難過弱水鎮壓三大妖王。

  如此三大天河三者合一之下，沈淵以喚雨大神通強行鎮壓超出此方天地界限的土蜘蛛。

  這便是天罡三十六大神通中排名第五的呼風喚雨，縱使神通殘缺依舊遠非凡俗之力能夠企及。

  當土蜘蛛脫離身融天地狀態，那原本竊據大日之位便成功空缺了出來。

  只要土蜘蛛如十幾年前那般以一擊之力鎮壓沈淵摧毀高天原，便可以輕鬆定下勝局。

  然而三大天河之水的鎮壓超出了此方天地界限，也超出了土蜘蛛的想像。

  雖無法殺死土蜘蛛，可那足以滅世的洪流卻也讓土蜘蛛失去動手的能力。

  土蜘蛛若是依舊保持身融天地的狀態不選擇出手，這天河之水倒灌除非吞沒整個世界，否則絕無殺死土蜘蛛的可能。

  而那一輪初升朝陽也在大日尊位已被占據的情況下，也無法入主此方天地，本應是不敗之局。

  可惜在這立於不敗之地的劫數當中，沈淵卻找到了唯一的破解之法。

  一切算計環環相扣，硬生生讓太陽重新歸位天地。

  隨著那定格永恆黃昏的黃昏之眸被抹去，一輪大日以照耀諸界十方之勢出現在了這這方天地之中。

  太陽的回歸定下天地秩序，原本紊亂的秩序根基此刻在不斷修復。

  大地之上，屬於妖魔的大勢開始如冰雪般消融。

  一頭頭充滿怨恨的妖魔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之下，那被黃昏侵蝕的理智正在恢復。

  伴隨著清明之色在眼中閃過，妖魔們抬起頭看向天穹之上那一輪已經缺失了數千年的大日，源自靈魂本能的衝動讓他們放聲大哭。

  天地萬物自陽光之下孕育而生，也應當自日落之後步入輪迴。

  生死有序，輪迴無常，乃是天地循環之大道！

  此方天地月亮雖不曾歸位，但大日光輝亦可引渡眾生步入輪迴。

  以計數的妖魔在太陽光輝緩緩消散，留下一點真靈遁入輪迴之地以期來世生機。

  天地之間，唯有沈淵擊碎天穹引下泛濫的天河之水正從高天原之上向著人世間落下。

  一息之間便衍化千里澤國的洪流落入人世間，必然是一場難以想像的巨大災禍。

  可隨著太陽光輝照耀之下，那些本欲落向人間的天河之水卻被引入神樹的根須之中，滋潤著那一輪尚未孕育完成的寒月。

  在這重歸秩序的天地當中，土蜘蛛身上的超越此方天地界限的氣息開始轟然消散，位格跌落憤怒的嘶吼從他口中發出。

  「蠢貨，你不知道你究竟錯過了什麼？」

  「那是渡過未來大劫的根基，是超越玄黃界的無上位格！」

  「我詛咒伱必將隕於大劫之中，真靈蒙昧萬劫不復！」

  神樹之下，聽到土蜘蛛這番話的沈淵卻是神情一怔。

  若是其他聽到什麼未來大劫，必然不會去聽信一頭蛛妖的言辭。

  土蜘蛛雖然藉助占據一方天地位格超凡脫俗，但終究是未曾登臨仙境之妖，又何談窺見未來？

  可沈淵來自萬年之後，清楚地知道就在數十年之後人皇絕天地通斷絕此界與上界的聯繫，萬載之間滄海桑田，玄黃界內無數真仙道統隕落。

  就連沈淵確認的帝君天尊都隕落了兩位之多。

  這樣的未來，絕對稱得上是大劫。

  「他究竟是信口胡言，還是說真的通過某些方式窺見了未來的一角？」

  沈淵心中驚疑不定。

  而就在此刻，天地之間卻再次發生異變。

  只見位格跌落的土蜘蛛在這倒灌天河的沖刷之下開始呈現出崩潰之相，一道道裂紋從占占據整個高天原的龐大巨大身軀中央開始不斷蔓延。

  大量的妖魔之氣從崩潰的肉身中逸散，開始匯聚於土蜘蛛頭顱中央的黃昏之眸。

  沈淵的目光頓時一凝。

  他能感受到土蜘蛛本身實力雖然稱霸此方天地，但真實境界卻連煉虛真君之境的破碎虛空都未曾達到達到。

  土蜘蛛能有如此龐大的身軀、能夠匯聚此方天地妖魔之氣、能夠以眼眸取代大日統御天地數千載，都是依靠著頭顱之上的那一顆黃昏之眸。

  在此之前，土蜘蛛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以他本身的意志作為主導。

  無論是孕育三大妖王，還是匯聚妖魔大軍鎮壓沈淵，亦或是將黑夜定格為永恆的黃昏皆是他的手筆。

  他是黃昏之眸的主人，是此方天地妖魔大勢的主宰者，是身融天地意志的絕世大妖。

  可隨著他落入沈淵的謀劃之中，失去了身融此方天地的位格，他與黃昏之眸間的關係開始發生逆轉。

  「不要！不要！！！」

  「我一定能夠殺死他，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驚恐的嘶吼之聲從土蜘蛛口中響起，天河沖刷之下破碎的龐大軀體內，妖魔之氣被黃昏之眸迅速抽乾。

  猶如天柱的蛛足轟然坍塌，血肉在此刻消融殆盡，就連那妖氣衝天的神魂也逐漸被黃昏之眸所吞噬。

  土蜘蛛的一切好似都被獻祭於這顆黃昏之眸當中，一輪黃昏大日正在高天原之上緩緩凝聚，似要與秩序的大日爭奪此方天地的主導之權。

  沈淵心中悚然一驚，看向黃昏之眸的眼神充滿了忌憚。

  他意識到真正的大敵並不是土蜘蛛，主導這一切的自始至終都是這顆詭異的眼眸。

  「逢魔之時！」

  土蜘蛛在神魂消融的前一刻發出憤怒絕望的嘶吼，那八隻眼眸以充滿怨毒的目光注視著沈淵，隨後天地翻覆！

  高天原之上的黃昏大日照耀天地，積累了數千載的黃昏光輝肆意播撒整個世界。

  天穹之上隨著大日回歸而顯現的白晝，竟被黃昏之眸所映照的昏黃光輝徹底吞噬吞沒。

  那一道光輝是如此地令人恐懼，仿佛世間災厄的源頭，一切錯亂的根源。

  在那昏黃腐朽宛若災厄降臨的末日光輝之下，原本端居中天之上的大日竟然被緩緩拖拽向落日的位置。

  落日本就是天地時辰變化的一環，縱使是神樹孕育的大日也無法避開落日這一個時間節點。

  然而這昏黃腐朽的光輝卻強行引導大日進入到落日狀態，想要此方天地重歸黃昏之日。

  天穹之上的太陽緩緩西斜，昏黃的意志與那原本消散的妖魔大勢開始重新凝聚，大地之上開始有妖魔顯現。

  一頭頭妖魔脫離生死輪迴，以比曾經還要暴戾百倍的姿態降臨於世間，開始對所有人類進行無差別的屠殺。

  當被妖魔殺死的人類倒下那一刻，輪迴無序再次顯化，那些無法步入輪迴的靈魂在黃昏光輝之下開始畸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化為妖魔。

  伴隨著失去理智的嘶吼咆哮，這些新生的妖魔瘋狂撲向普通人類。

  恐懼、嘶吼、哀嚎傳遍大地，殘肢斷臂遍布一座座城池，毀壞的房屋之下掩埋著破碎的屍骸，鮮血染紅河流。

  這些妖魔無處不在，有黃昏照耀的地方皆有妖魔身影。

  血腥殺戮似乎染紅了整片天地，讓黃昏的光輝愈發閃耀，天穹之上的平衡正在逐漸打破，秩序大日加速跌落向黃昏之處。

  「喚雨！」

  沈淵神色凝重，引導天河之水盡數倒灌向那一輪黃昏大日。

  承載著銀河、絕靈、弱水三大天河之力的洪流向著黃昏之眸轟然沖刷，上界天河的偉力在此刻毫無保留落下。

  然而下一刻，沈淵卻見到了無比驚駭的一幕。

  那足以鎮壓土蜘蛛這等超越天地界限的天河之水，竟然直接穿透了那一顆黃昏之眸。

  天河的沖刷並未落到黃昏之眸上，仿佛祂並不在這片空間，甚至不在此方天地當中。

  恐怖的滅世洪流，未能撼動那顆黃昏之眸分毫。

  「縱使我的喚雨大神通留有殘缺，並且尚未踏入一境之列，但天罡大神通的偉力源自於大道源頭，根本不是尋常力量所能規避的。」

  沈淵雙眼之中閃過一道精芒，立刻洞悉其中的因果。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便是黃昏之眸的力量超越了天罡大神通。

  然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若真是超越天罡大神通的位格，根本不需要藉助什麼妖魔之力，也不需要引導天地大勢。

  這樣一來只剩下了另外一種情況，那便是黃昏之眸已經融入了此方天地當中成為了天地的一部分。

  如土蜘蛛身融天地能夠避免天河之水沖刷一般，黃昏之眸已經以黃昏落日的概念嵌入了天地規則當中。

  想要壓制黃昏之眸，必須要從此方天地規則之爭當中入手！」

  腦海中思緒飛速流轉，僅僅是片刻沈淵便明了其中的真意，目光立刻看向了神樹之上那一輪尚未出世的寒月。

  神樹孕育日月本應一同出世，但四大煉神真人一日之間盡數失敗的事情超出沈淵預料，只能將神樹的所有養分供給大日，等待大日出世之後鼎定乾坤。

  而眼下一輪大日根本不足以定下大局，只能寄希望於神樹所孕育的寒月上。

  令沈淵感到慶幸的是，秩序大日之前引動天河之水滋潤神樹，讓原本營養不良的寒月補充了一部分的發育，現在勉強達到了現世的要求。

  「只能看你了！」

  沈淵手掌輕撫過寒月冰涼的外表，他能夠感受到這一輪月亮迫不及待加入天地之爭當中的急切，寒冷的月華之光在天地之間綻放。

  一旦圓月現世，秩序大日便可以藉助落日黃昏墜入大地之下，晝夜變換以寒月入主此方天地，從而擺脫黃昏大日的壓制。

  然而就在此時，時機再次變化。

  只見那黃昏之眸似乎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黃昏的光輝再一次暴漲，竟然直接放棄了拖拽太陽沖向了神樹。

  昏黃腐朽的光輝照耀著神樹，象徵著終末的光輝引導萬物走向終結。

  龐大的身軀猶如渡過了數萬載時光，翠綠的枝芽開始變得枯黃，占據著一座山峰的巨大身軀開始枯萎。

  原本即將出世的寒月亦被強行壓制，綻放的月華開始收斂，就連寒月本身也開始變得明滅不定。

  尚未出世的寒月不曾主宰此方天地的規則，又如何能夠對抗黃昏之眸的力量？

  寒月失去了出世的最佳契機，天穹之上那綻放著秩序光輝的大日再次被鎖定漸漸墜向落日的無邊黃昏當中。

  在那終末黃昏的照耀下，就連沈淵的身軀也漸漸走向衰老，體內的元炁、法力在此刻陷入了沉寂。

  「唉！」

  沈淵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眼中沉澱著難以掩飾的疲倦。

  為了布局此方天地誅殺土蜘蛛，他幾乎底牌盡出，卻依舊無法敵過那一顆黃昏之眸。

  沈淵可以確定，那一顆黃昏之眸絕對不是玄黃界能夠孕育而出的，那是堪比上界仙道的力量。

  在悠長的嘆息之中，沈淵輕聲說道：

  「你當真以為，只有你才有玄黃界之外的手段？」

  沈淵伸出了已經蒼老的右手，食指觸動虛空緩緩寫下了一個巨大的「敕」字。

  「此方天地人道崩壞、輪迴無序。

  吾憐憫億萬生靈受劫，當以香火神道源頭之名，敕封秩序大日為神道之主！「

  話語微頓，帶著一絲笑意的蒼老聲音在天地之間緩緩迴蕩。

  「其名曰：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