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高天原

  名為京都的新城廢墟之上，大天狗向整個幕國下令，三日之內調動所有軍隊向著東方進發。

  與此同時，遠在神道教祖庭、大江山鬼蜮，同為三大妖王之二的玉藻前與酒吞童子一同調遣麾下群妖出動，目的也是東方某一片寥無人煙的荒原。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遵從穹霄之上那頭妖物的命令，砍斷低語之中的那一棵樹。

  從妖物低語響起的那一刻，天空之上的黃昏太陽再也沒有了任何變化。

  縱使原本的黃昏時間已經過去，黃昏太陽依舊沒有重新升入天空帶來白晝，一切似乎永恆定格在了落日的前一刻。

  在那照耀大地的昏黃光芒之中，難以想像的妖魔在其中不斷醞釀，此方天地意志為所有妖魔指引前往那棵神樹的道路。

  這些妖魔大軍跋山涉水，他們的目的自始至終便只有一個，那就是摧毀神樹。

  縱使三大妖王也無法理解低語之中的神樹究竟是什麼，但他們秉承妖魔大勢孕育而生，根本無法悖逆天地的意志。

  高山之下的村落當中，三田右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隨著黃昏大日不再升入高空，天地被定格在黃昏當中，荒野上的妖魔開始極速增多。

  並且在荒野之外，還有妖魔源源不斷地向著此地趕來。

  這些妖魔們沒有襲擊村落，也沒有屠殺生靈，而是匯聚於高山數十里之外的荒原當中，將整座高山連同周圍數個村落團團圍住。

  如此情景，將這高山之下的所有村民們徹底嚇壞了。

  他們慌忙來到三田右所在的村子，急切地商議這件堪稱詭異的事情。

  村中的族老找到了三田右，向著三田右開口道：

  「三田，你可是我們幾個村子裡最出色的能人，我們都希望你能夠上山去問一問山神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已經二十八歲的三田右在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中早已不再年輕，並且因為三田右十幾年如一日的登上高山卻沒有被任何妖魔所侵擾，在周圍數個村子當中三田右幾乎成為了傳說中的人物。

  村落當中一旦發生了什麼紛爭，都會找三田右主持公道。

  今日荒原上出現如此詭異的事情，村民們自然也希望找三田右解決答案。

  面對村民們期盼的眼神，三田右也只是苦笑道：

  「山神大人早已經封鎖了上山的路，外人無法登上高山，面對這種情況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眾多村民心有懷疑，但面對三田右的否認卻也無法逼迫。

  事實上三田右確實並未說謊，只不過他沒有將話說完整罷了。

  在黃昏降臨的那一刻沈淵便封鎖了高山，外人無法進入山中，但三田右卻並非外人。

  三田右心中隱隱有所猜測，這些匯聚的妖魔或許與山神大人種下的那顆遮天蔽日的神樹有關。

  這一刻，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了第一次與山神大人見面時的場景。

  「我所種的，是太陽和月亮啊！」

  這十幾年時間裡，三田右曾無數次地思考過這件事情，並且向山神大人詢問其中緣由，卻始終未能得到答案。

  「今日，或許就是得到答案的機會！」

  既然在這個時間節點山神大人主動封鎖高山，三田右也不希望有人能夠上山打擾到山神大人。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禱山神大人能夠成功。

  高山，神樹之下。

  沈淵已經褪去了這些年裡穿著的粗布短打服飾，換上了一件白金色的華服。

  之前雲夢龍君廟廟祝贈送的那一件衣衫早已在蛛妖那一擊之下變得破損不堪，沈淵這一件是他以煉器之法重新煉製的法衣。

  此刻他隱藏了十餘年的氣息不再遮掩，強大氣息毫無保留地攪動著方圓數里之地的元炁，那無不處在的元炁不斷向著沈淵周身匯聚。

  天降霞光、地涌金蓮，元炁所衍化的種種異象環繞著沈淵，巨大的神樹也開始大肆吸收天地之間的靈氣，一個龐大的靈氣旋渦在神樹上空顯化並且還在繼續擴張。

  然而沈淵此刻的境界，卻依舊是練氣後期。

  但是沈淵此刻所展現的威勢，絲毫不遜色於煉神真人。

  這是因為十餘年時間裡沈淵並未選擇修為突破，而是更加深入感悟煉炁之道，重修上古鍊氣士之法。

  在降臨此方天地之後，沈淵便意識到了此方天地太過狹小，僅僅只是一座海外孤島自成天地。

  在這裡突破小境界還好，可若是突破大境界薄弱的天地規則必然會折損自身根基。

  姬兆陽、洞幽子這十餘年裡只是堪堪達到煉神巔峰，也是因為如此原因。

  煉神真人與天地聯繫緊密，薄弱的天地規則對他們的影響自然更大，縱使他們突破小境界，回去之後也需修養數年的時間。

  而沈淵若是在此地突破化神境界，大境界突破所帶來的影響根本不是花費時間便能夠彌補的。

  沈淵自然不會自斷根基，所以他選擇另闢蹊徑走煉炁之道補全自身的實力差距。

  十餘年時間裡，沈淵以腳步丈量大地梳理地脈，在這個過程中亦是在藉助大地之脈參悟作為萬物母氣的玄黃之氣。

  上古鍊氣士只煉天地之炁而悟道，沈淵以玄黃之氣為根基引動千里山河，地脈的加持之下沈淵所能發揮出的實力完全不遜色於煉神真人。

  這便是上古鍊氣士的獨到之處。

  「來了。」

  隨著沈淵輕聲自語，遠處荒原的盡頭傳來一陣顫動。

  那是十尊足有數十丈之高渾身赤紅的獨眼妖魔，這些妖魔力大無窮，背上著一座座小山，僅僅是脈動腳步便會引動大地震顫。

  在妖魔背後的小山之上，大量妖魔的嬉笑、低語之聲不斷響起，竊竊私語當中混雜著貪婪、怨毒的情緒，甚至不少妖魔就在那小山之上相互搏殺。

  血肉殘肢紛飛，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墮落之感。

  最中央的那尊獨眼赤鬼身形高大接近百丈氣息已然接近煉神之境，他所背負的不再是小山，而是一座真實的山嶽。

  在那山嶽頂端，一尊赤發妖魔手持著巨大的酒碗肆意飲酒放浪形骸，每一滴落下的酒液便能引動海量妖魔哄搶。

  混亂的妖魔們匍匐在他的腳下，無不稱頌著鬼王之名。

  「大江山，酒吞童子！」

  而在荒原的另一邊，數以千計的妖魔抬著一座奢華無比的宮殿飛行在半空當中。

  大地之上跟隨著宮殿移動的小妖宛若海洋難以計數，其中有兇惡殺戮的鬼物，也有於農家誕生靈智的器具，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而在飛行的宮殿周圍，有大量身穿狩衣的陰陽師乘騎著式神跟隨，他們手捧著神龕皆稱頌著妖王神靈之名。

  宮殿之內，輕紗遮掩當中隱隱有一絕世妖嬈身影側躺在床榻之上，背後狐尾輕輕晃動盡顯妖媚之色。

  「神道教，玉藻前！」

  而在荒原的西方，數以十萬計的士兵出現在了此地。

  其中真正披甲之士不過數萬，更多的人手上只能拿著簡陋的兵器。

  然而這數十萬士兵匯聚，洶湧的人道氣運顯化於軍陣之上，宛若一座綿延百里的厚重城牆堅不可摧。

  而在天空之上，大量妖魔背生雙翼面如鴉嘴，手持著薙刀飛行於天空之上與大地上的士兵軍陣呼應。

  在妖魔的最後方，妖魔手持團扇身穿御袍，帶著君臨天下的氣勢俯瞰大地。

  「京都，大天狗！」

  三大妖王匯聚於荒原之上，其身後有百萬妖魔大軍相隨，幾乎是傾巢而出。

  沒有試探，一出手便是必殺之局！

  在那百萬妖魔大軍匯聚之時，三大妖王也紛紛將目光看向了那一棵被天地意志所忌憚的神樹。

  神樹占據著一山之地繁茂枝葉遮天蔽日，如一柄巨傘將整座山籠罩其中。

  被壓制了十餘年的神樹此刻正在瘋狂吸收靈氣，巨大的靈氣旋渦逐漸擴散至方圓數十里之地其威勢絲毫不減，隱隱有氣吞山河之勢。

  而在神樹下方，一名身穿玉白華服的青年男子盤膝而坐。

  「煉神之境？」

  「妖王？」

  「天師？」

  三大妖王心中頓時有疑惑的念頭升起。

  雖然三妖心中稱呼不同，但不論是天師還是妖王，所代指的皆是煉神之境。

  他們所擊敗的幾人皆是煉神之境，彼時天地意志只是在引動天地大勢，讓他們三妖出手鎮壓禍患。

  沈淵所表現出的氣息甚至比其他幾人略遜一籌，卻能夠讓天地意志不顧一切命令他們出手，這讓他們實在難以理解。

  不過雖然洞悉沈淵的修為境界，但三大妖王卻並未因此放鬆警惕。

  能夠讓天地意志如此忌憚，必然是有其獨到之處。

  三大妖王在稍作思索之後，便是冷聲下令道：

  「進軍！」

  「聚勢！」

  百萬妖魔大軍一步邁出，代表著此方天地妖魔大勢的無上意志在此刻匯聚。

  荒原之上甲冑武士凝聚軍陣開始了衝鋒，宛若一頭蒼狼奔襲，天空之上眾多鴉天狗揮舞著薙刀妖氣衝天。

  大江山一側，九尊獨眼赤鬼盡全身力氣將背後的小山擲出，小山之上的大江山妖魔們怒聲咆哮似要撕碎眼前一切敵人。

  神道教一方，妖魔們在一片混亂中沖陣，數百名陰陽師手持符紙念動法咒，喚來一尊尊巨大的式神立於操控這號稱八百萬神明的群妖。

  三大妖王麾下各有優劣，大江山殺意最盛，神道教妖氣最足，京都一方則是人妖相合秩序井然。

  而在沖天而起的妖氣當中，海量的妖氣開始幻化出一尊龐大的虛影。

  這一尊虛影形似一頭巨大的蜘蛛，頭生九目在最中央有一顆幾乎占據了大半頭顱的眼眸此刻閉合。

  身軀龐大好似能夠將荒原馱起，八隻蛛足猶如天柱鎮壓八荒六合，一道超越此方天地極限的恐怖氣息在此刻醞釀。

  三大妖王雖為大戰主持者，但他們亦不過是聽從天地意志的命令匯聚妖魔大勢，不曾想這些羸弱的妖魔身上竟然能夠匯聚如此恐怖的力量。

  僅僅只是一尊虛影，便讓三大妖王皆感受到了一陣令人心悸的恐懼意志。

  而就在此時，神樹之下的沈淵轉過頭，看向了那一尊蛛妖虛影的所在地。

  嘴唇張合，平淡的話語跨過空間的限制出現在了三大妖王以及蛛妖的虛影的耳畔。

  「各位，等候多時了。」

  話音落下，盤膝而坐的沈淵驟然起身。

  下一刻，天翻地覆！

  大地之上巨大的轟鳴聲傳遍了整座荒原，以神樹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掀起了一場前所未見的恐怖地震。

  群山震顫、大地崩塌，仿佛大陸板塊都被撕裂，一條條巨大的裂谷幾乎貫穿整座荒原將其中所在的一切盡數埋葬。

  一頭頭妖魔哭嚎著跌落那恐怖的峽谷之中，崩塌的大地上幾乎找不到一處立足之地，恐怖的天地之威下即便是再暴戾的妖魔也只能慌亂哭嚎。

  能夠飛行的妖魔拼命升入天空躲避地震，然而僅僅是一瞬間，在那裂開的巨大峽谷之中，匯聚著此方天地的地脈之氣在頃刻間爆發。

  躁動的地脈之氣猶如滅世浪潮般，將那飛入天空的妖魔大軍盡數吞沒。

  縱使是體型百丈背負山嶽的獨眼赤鬼也無法承受地脈之氣的沖刷，身軀頃刻間崩塌墜入峽谷當中。

  這是沈淵丈量大地，以九息服氣大神通勾連大地之脈，布局十餘年的成果。

  此方天地的大地之脈皆為沈淵所掌控，地脈之力早已被神樹汲取十餘年之久。

  再加上沈淵十餘年時間通悟萬物母氣之道，悍然引動之下摧毀百里荒原、引動地脈之氣爆發，足以覆滅百萬妖魔大軍。

  頃刻之間僅餘下大地震顫，那百萬妖魔與大天狗麾下的武士甚至連哀嚎都無法發出便徹底隕落。

  那一尊匯聚出虛影的巨大蜘蛛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隨後妖魔之勢崩潰，巨大的虛影消散於天地之間。

  在這一片毀滅當中，唯有神樹周圍方圓數里之地得以保全。

  三大妖王目光震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也不曾想到沈淵竟會布局大地覆滅百萬妖魔。

  在他們心底，天地意志暴虐的嘶吼之聲愈發劇烈，不過這一次天地意志的要求卻不再是砍伐神樹。

  「殺死他！殺死他！」

  天地意志的影響下，三大妖王雙目赤紅，神魂已有迷失之兆，似要遵循著本能沖向那座神樹將沈淵斬殺。

  神樹之下的沈淵卻絲毫不顧及三大妖王，只是凝視著黃昏大日。

  「你無法下來，所以只能藉助妖魔大勢凝聚軀體降下力量？」

  嘴角輕輕勾起一抹弧度，沈淵高聲道：

  「即然這樣，那我便主動上去！」

  話音落下，孕育著日月的神樹樹根勾終於從高山蔓延至大地。

  整座瀚海環繞的島嶼之中，所有大地之脈脫離束縛，開始向著那坍塌的荒原飛速匯聚。

  崩塌的荒原之上峽谷開始癒合，峽谷猶如一張恐怖的巨口吞噬百萬妖魔血肉反哺大地之脈。

  隨後地脈開始迭加，以荒原為界限整座巨大的平原開始拔地而起，地脈支撐著這一座平原升入天穹之上，化作一方遮天蔽日的高原。

  十米、百米、千米山巒在變化，群山在崩塌，唯有那一方孕育著神樹的高原直入雲霄與天穹並肩。

  此為，高天原！

  卡爾作為殘缺的邪神醒來隨時可能消散滅亡，徹底不復存在。

  費歇爾家族偶然成為他的眷屬，世世代代擁有了血脈相連的共同命運。

  他們建立密教，滲透國家，操縱戰爭，踏上登神長階，為家族的榮耀與未來而戰。

  他們是暗中窺視的殺手，是受人愛戴的學者，是地位尊崇的男爵，是掌握大權的大公，是史詩故事裡的傳奇。

  他們是故事的締造者，也是故事的落幕者。

  一代又一代人，世代交替，前赴後繼。

  「踏過我的屍體前進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