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隨意找了一處空廂房,屋子裡有些漆黑,藍葉用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亮屋裡的燈籠,隨即發現桌子上沒有茶水,考慮到接下來談論細節需要很長時間,因此隨即又折身打算到後院廂房中打一些茶水過來。
「藍葉姐,不用麻煩了。」
唐靖看出藍葉的意圖,出言阻止到。
當務之急,他只想趕緊了解詳細情況。
「沒關係,你可以先和小龜聊,我出去倒一壺茶過來,順便再拿一些乾果點心。」
說完藍葉便推門走了出去,再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小聲嘀咕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煩。
轉頭看到小龜,正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輕咳了兩聲,把事情掩蓋過去,隨即便轉入了正題。
「小龜,能麻煩你告訴我有關於上一次比賽的細節嗎?」
「大哥,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說?」
小龜臉上先是疑惑不解,隨即流露出興奮之色。
「沒錯,就像你猜的一樣。」
唐靖不由得苦笑道。
本來不過是兩人無聊,隨意打發時間的閒話,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
「恭喜啊,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客套話以後有空再說吧,時間所剩無幾,而我對於花魁大賽還一無所知呢,你還是先把這個比賽的詳情告訴我吧,順便幫我參詳一下。」
「大哥,你也太客氣了。咱們兩個分什麼彼此,你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吧。」
「那好,那你能不能先說明一下,上一次花魁大賽從整體而言的話和前幾屆有什麼區別嗎?不拘是什麼,你但凡把你知道的和其他屆花魁大賽的區別告訴我就可以了,我會自行判斷的。」
這是唐靖目前最關心的。
由於自己對所謂的花魁大賽一無所知,所以只能夠從現在開始,儘可能的收集情報。
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很希望將最近十屆所有花魁大賽的流程完全的整理一遍,然後從中分析脈絡,然而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在這個年代,應該沒有哪個花魁能夠活50年。(古代人平均壽命在唐朝之前為35歲以下)
既然如此,自己只能夠將現有的情報著重整理分析,希望能夠從中找到破局之策。
「上一屆花魁大賽其實總的說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總體來說還算是中規中矩。」
中規中矩嘛?
唐靖不由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那樣一來,豈不是毫無參考性?
看出唐靖的不滿,小龜認真思索了一下,隨即補充道。
「當然了,不同之處也還是有的。」
唐靖頓時燃起了希望,雖然心急,但卻並沒有出言打斷。
「我之前應該和大哥你說過吧?花魁大賽並不單單只是花魁本人的事,同時也是考驗其背後青樓雄厚的實力。
每家青樓都會派出陪同人員混入觀眾之中,以作為內應。
在開始叫價之後,想方設法魚目混珠,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把自家選中的花魁叫出最高價格。」
「通常來說,陪同人員一般來說都會從自家選擇。
畢竟,花魁大賽對於每一家青樓而言都至關重要,派出去的人不僅要忠實可靠,而且還要足夠聰明。
即便做到這個地步,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但上一屆卻不一樣,我們並沒有像往常一般派出心腹人員,而是選擇找外援。」
「外援?」
「不錯,而且還是一名書生。」
剛剛泡好茶水,端茶進來的藍葉,順著小龜未盡的話語補充道。
「書生?!」
「很不可思憶吧?」
「確實有些意外。」
唐靖很坦率地承認了。
這件事的確匪夷所思。
在他印象當中,能和青樓扯上勾搭的只有北宋的柳永以及明朝的唐伯虎。
這兩位的風評該如何形容呢?
那是皇帝親自點名批評的對象,是所有書生的反面教材。
就算戰國時代比較開放吧,也不過就是隔著橋,對著心儀的對象念一念關關雎鳩,就這還會有夫子批判呢。
很難想像,一名前途無可限量的書生,居然會主動參與到青樓勾當之中。
他又不是我,唐靖自我吐槽。
「其實那時候,我們也和你現在一樣感到意外,不過那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我們懷疑也沒有辦法。」
「你們就那麼信任他?」
「那怎麼可能!誰會信任初次見面的人啊?
不過沒辦法,誰讓保舉他的人是鳳兒姐。
因此,哪怕這件事顯得特別的弔詭,最終還是就這麼決定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位書生做的的確不錯。
無論是分析,亦或者是打聽情報,以及制定計劃,都顯得遊刃有餘。」
「這不是很好嗎?」
「是啊,如果只是就結果而言的話。」
藍葉臉上有些慘然,似乎回憶起傷心的過往。
對此一無所知的唐靖也不知該如何勸說,只能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難怪你們會說這是一場中規中矩的比賽,的確就結果而言的話,確實沒有什麼亮眼的,不過那位書生能夠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之下,按部就班的做好每一件事,也算是難能可貴了。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壓力可就更大了。」
唐靖有些遺憾,原本他是打算利用自己臉生的優勢,混入其中打探消息,這樣一來就可以對症下藥,沒想到上次卻使用過了,如此一來,他在開始之前就已經失去先手優勢了。
藍葉察覺到唐靖的煩惱,顧不得傷心,反而出言寬慰道。
「你是不是在想這個方法上次已經使用過了,所以沒法兒再使用?
其實,如果你覺得這個方法好的話,那我們這次可以依法炮製。」
「不可能了,藍葉姐。上一次對方吃了虧,這次怎麼可能不防備?
不僅如此,我們現在反而要提防對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算對方是這麼想的,我們也不吃虧呀。」
「藍葉姐,你不明白。在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我們現在去打探消息,能得到的也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如果對方歹毒一點的話,說不定會故意透露給我們假消息。
到時候我們恐怕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要不試著去搞搞破壞?」
一直在旁插不上話的小龜提議道。
「千萬別!現在誰做這種事情,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雖然我不是很了解所謂的花魁大賽,但既然最近三屆都是按照相對而言正常的流程舉行,那麼不難推測,或許花魁大賽剛開始的時候,咱們現在所想的這些方法,那些前輩其實都用過了。
只不過後來大家見招拆招,發現誰也占不了便宜,只是白費力氣,最終才做罷了。
依照我對人性的理解,如果不栽兩個跟頭,是絕對不可能老老實實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做呢?」
「既然鳳兒姐要我們抓緊彩排演練,那我們就老老實實彩排演練吧,畢竟說到底,實力才是硬道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花招,陰謀都是無濟於事的。
當然了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我剛才說一些下三濫的手段應該是沒有人會用,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今後我們三人還是儘量不要聚在一起,或者說要聚在一起的時候,事先照會對方一聲,儘量別讓對方看出端倪來。
還有藍葉姐,你人頭熟,你能不能幫我搞一份,安邑城所有青樓最紅的頭牌清官人的信息。」
「你要這個?不用打探,我本來就很熟,等一下我寫在紙上,你自己看吧。」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對了,除了當紅的紅牌清官人之外,你能不能再幫我搞一份最近加入青樓的人?就是像我這樣,最近才入職的。」
「這個有點麻煩。畢竟,青樓就是人來人往的地方。
每天都會有人來,也每天都會有人離開。
我認識那些人,並不一定能夠保證他們現在依然還在。
更何況是他們剛加入的人。」
「我知道,儘量吧,如果實在做不到的話就算了。」
唐靖對此倒也不意外,也沒有去勉強,本來就是他無計可施之下,想到的應對之策,能夠得到自然最好,得不到也沒有任何損失。
「那大哥,我做什麼呢?」
「小龜,接下來麻煩你,務必事無巨細的給我講一遍,上一次花魁大賽的比賽細節,切記不要漏過一絲一毫的細節,你能做到嗎?」
「包在我身上。」
「好,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
接受唐靖的指示之後,藍葉起身離開廂房,回到自己的閨房之中,努力回想自己所認識的青樓紅牌清官人,以及有可能的陪同人員。
而唐靖則和小龜滯留在廂房之中,聽他講述事情的每一個環節,隨著深入了解,唐靖的眉頭也不由緊皺起來。
「真沒想到,不過是選個花魁而已,居然那麼麻煩嗎?」
唐靖忍不住深呼一口氣,事情的麻煩程度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原以為選個花魁不過就像是選模特一樣,大家一起穿上漂亮衣服,上台上走一圈,之後就任由客人(評委)報價(決定)。
卻沒想到光是選人環節就如此繁瑣。
首先,所有選手在上台之前會先經過一輪考核。
姿色不過關者,或者身材過於肥胖者直接淘汰。
緊接著會有一名專門考核的女官,考驗每個選手對琴棋書畫的掌握程度。
若沒能通過考核,也同樣淘汰。
等到完成這兩個環節之後,才算成為真正的種子選手。
一般來說,能夠走到這一步的,基本上只剩下各大青樓的頭牌清官人行列。
然而,比賽真正的殘酷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所有種子選手,在此之後,將上演同台競技展示才華。
試想一下,百花爭艷那是何等絢爛繽紛?
然而這種賞心悅目的事,卻和花魁大賽綁到一起。
每一位能夠登台的種子選手,無不是付出了無數心血,然而,最終的花魁卻只有一個人。
如果落選,那麼此前所有的付出都將付諸東流。
就算還能夠繼續回到青樓之中,擔任頭牌,但背負上失敗者名頭的人,又能夠堅持多久呢?
到時候,光是旁人的冷嘲熱諷,就足以令其身敗名裂。
就算他人不嘲諷,一想到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全部化為烏有,那樣的心理落差,一般人根本就無法承受。
也難怪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花魁大賽的失敗者,因為對於他們而言,失敗就意味著退場。
甩了甩頭,將煩躁的情緒拋出腦外。
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傷感,而是找出制勝方針。
「花魁大賽有沒有什麼潛規則之類的?」
唐靖有些期待的詢問道。
在現代潛規則什麼的多的就像家常便飯一樣。
假如這個時代也有潛規則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利用自己多出古人兩千多年的經驗,搶占先手。
「潛規則是什麼?」
小龜睜著萌萌的大眼睛,天真的詢問到。
唐靖這才意識到古代並沒有這個形容詞,只好從頭解釋到。
「比如說比賽開始之前給評委塞紅包啊什麼的,或者是陪睡什麼的。」
「大哥你哪來這些古怪的想法?這可是花魁大賽啊!五年一屆的花魁大賽啊,誰敢在這種賽事上作假?不怕被撕成碎片嗎?!
而且到時候官府也會介入,並且全程陪同,有誰吃熊心豹子膽敢去捋官府的虎鬚?是嫌活膩味了嗎?
就算官府派出來的人,真的昏昧。
可是到了正式上場的時候,真正決定花魁的人還是台下無數的觀眾,以及最後出資的金主。
你想一下,假如被選出來的花魁,無法服眾,到時候群情激奮之下,還能活嗎?
因此,大哥,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些事!
因為這種情況根本不會出現!」
原來如此!三重監督嗎?
唐靜感到有些可笑。
在後世,在舉國媒體面前,在無數聚光燈以及監控之下,尚且還會發生潛規則事件,沒想到在看似落後的古代,這個全憑個人操守的年代,反而沒有這種現象,真是莫大的諷刺。
「那比賽開始之後,能不能允許中途換人?例如身體不舒服或者不小心在表演的時候受傷了。」
「那沒辦法,如果出現這種意外的話,只能怪命不好。」
小龜語氣平淡,仿佛這種事不值一提。
從他的口氣之中,唐靖讀出了他的未盡之意,想來此前應該是出現過這種意外,但就像小龜說的那樣,如果真的有意外,那也只能認命。
不容有失嗎?唐靖頓感壓力山大,自己此前的想法實在太過天真了。
雖然之前自己一直信誓旦旦的給小龜和藍葉分析,說對方不會使用什麼陰險手段,但是如果沒有容錯率的話,那麼就很難保證了。
對方甚至不需要通過什麼下藥一類的齷齪手段,只需要在選手上台之前做些手腳,讓對手出現意外,到時候就真的只能啞巴吃黃連。
作為陪同人員,他們只能夠待在場外,對於場上的事情卻鞭長莫及。
任由自己聰明絕頂,也只能夠保證事前的準備,至於事件醞釀之中所發生的變故,則完全無法預料。
怎麼才能防止意外呢?
唐靖苦苦思索起來。
要保證隱蔽性,要保證節目的新穎性,同時要保證絕不能出岔子嗎?
唐靖感到心力憔悴。
目前的這種狀況遠遠超出了他的個人能力,他還沒有遇到過這麼麻煩的事。
以往這種事要麼是學校來處理,要麼是父母來處理,根本輪不到他插手。
現在他需要考慮了。
「大哥,你不用太過在意。
花魁大賽雖然重要,但就算咱們輸了也不打緊,大不了來年再努力就是了。」
唐靖拍了拍小龜的肩膀。
他知道這是他在安慰自己,不過自己受人重託,假如把事情搞砸的話,這可不是自己的風格。
「小龜幫我做件事。」
「大哥,你客氣什麼,有事你儘管吩咐。」
「這件事非常隱秘,你絕對不能透露給任何人!我要你幫我……」
當房間變得空無一人,唐靖徹底鬆懈了下來,任由自己頭杵在桌子上。
感受到一陣涼意。
低頭一看,不由發笑。
真是沒出息。
唐靖自嘲。
原來不知從何時起,他的手心竟然滿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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