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不是還剛漲了工資嘛，怎麼說破產就要破產了？」

  王美蘭一下慌了，這生活剛有了點奔頭，怎麼又砸了個大窟窿出來啊。

  秦有良抱著腦袋發愁。

  「礦上的煤都挖完了，這兩個月我都沒下井，大家都在井上干鋸木頭的活，本來看著漲了工資，大家就都以為這是礦廠要轉型做鋸木廠了呢。

  誰知道，今天上邊開會傳達下來，說是既然這邊礦井裡沒有煤了，井上工作也準備全部轉移到其他礦井，這邊要整體出售給私人企業！

  想繼續在礦上乾的，就得去別的礦井。那邊離咱家二十公里，騎自行車去一趟就得兩小時。」

  「啊？那麼遠啊！」

  王美蘭想想就發愁，家裡種了那麼多地，要是秦有良不能每天回來，地里活可都得她一個人幹了。

  「要是咱不願意跟著搬呢？」王美蘭接著問道。

  「不願意搬的，就得提前班裡內退，給你一筆遣散費，這輩子就算到頭了！」

  秦有良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元氣一般。

  這大閨女剛給家裡爭了點面子，誰知道自己這邊就如此拉垮，竟然連工作都要丟了。

  這要傳出去，他這個大男人的臉還往哪擱，就等於掉地下任人隨便踩了。

  「要不我還是繼續去那邊礦井上干吧，遠是遠了點，但好歹是份正式工作，就是以後家裡要多辛苦你照顧了！」

  王美蘭沉重地點點頭，這年頭有份正式工作那就相當不容易了，當年王美蘭嫁給秦有良這個工人的時候，那也是被小山村裡的姐妹們紛紛羨慕的。

  現在快二十年過去，工人身份雖然沒當初那麼耀眼，但好歹也是有保障有退休金的正式工作，這要提前內退出來，四十歲的人又沒什麼一技之長，這後半輩子該怎麼過呀。

  「要不咱們和齊齊商量一下吧，我看她現在主意大著呢。」王美蘭說道。

  「我先好好想想，等過兩天再和她說吧。」

  秦有良嘆了口氣，就扛上鋤頭出了門，他需要去地里靜一靜，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秦齊這會正在代理點那邊帶著大家學習，絲毫不知道家裡一夕之間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最近代理點的生意很穩定，因為雪芹那邊產能一直上不去，貨也發不了那麼多，大家不用去集上轉，只用在代理點等生意上門就綽綽有餘了。

  吳華最近也改成上午送貨，下午就跑去市里那邊調查秦齊之前說過的雪芹食品廠老大孫建設的事，希望能找到點突破口。

  秦齊已經開始帶吳弋、張坤一起學高中的數理化了，今天秦書也過來跟著一起學。

  張坤開始還不想學，說是自己初中還沒整明白呢，學高中的那不是更得廢。

  「放心吧，提前學點更難的東西，你再看初中的那點知識，就會覺得比以前簡單多了。」秦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張坤是沒想到還有這種學習方法，這時候的孩子暑假都沒幾個會補課的，更別提超前學習了。

  秦齊想著自己是活了兩世才多了一份見識，真沒想到肖琢也懂得提前學習的道理，看來學霸確實比普通人更懂學習啊！

  而且這時候搞到一套高中教材還是很有難度的，他能送來這份禮物，也是相當用心，秦齊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高中的知識，秦齊前世並沒有接觸過，所以四個人的進度並不快，秦齊研究了半天才開了個頭，「哎，要是有個老師帶帶就好了！」

  吳弋摸摸腦袋說道，「齊姐，要不讓我媽幫著找個老師啊？」

  秦齊馬上打斷，「不用麻煩阿姨，咱們能學多少算多少，我是知道你的，真要找了老師，你指定不好好學！」

  吳弋不好意思地笑了，「齊姐，果然被你說中了！」

  半天沒說話的秦書突然說道，「姐，我怎麼覺得也沒那麼難呢！」

  秦齊驚詫，「你也能聽懂？」

  本來秦書只能算是個編外人員，秦齊的意思是讓她跟著大家湊熱鬧，並沒奢望她能學會多少。

  「嗯，家裡初三的書我白天趁你不在家的時候就自己偷偷看，尤其是數理化這三科的，好像沒什麼難度嘛。」

  張坤：……

  吳弋：……

  這不是打臉了嗎？

  秦齊也不太信秦書說的這番話，畢竟兩個月前秦書還是個吊車尾呢，連口音都要被班裡同學嘲笑的，怎麼可能進步這麼快。

  她趕忙拿出之前給張坤準備好的一份數學卷子，讓張坤和秦書兩人一起做起來。

  誰知等做完一看，秦書比張坤得分還要高呢。

  「小書，你學數學這麼厲害的！」秦齊驚喜道。

  張坤那邊臉拉得老長，「怎麼這麼沒天理啊！我竟然被初一的學妹秒殺，還復讀個什麼勁啊。」

  吳弋也樂壞了，「坤子，我看以後你得更努力才行了，秦書小妹不來，你或許還不知道這人外有人的道理呢。」

  秦齊看張坤一臉沮喪，趕忙安慰道，「張坤，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每天晚上都會回家給秦書開小灶，帶她提前學初二的知識。

  小書自己又上進，白天自學初三的，她的進度確實是快了點，不能拿一般初一學弟學妹的水平來看待的！」

  「哦，原來這樣啊」，張坤放心不少，不過轉念一想又不對，「齊姐，原來秦書一直在偷學偷練，你說我咋沒想到要偷學呢！」

  「秦書英語應該沒我好吧，哈哈。」吳弋還不死心。

  「嗯，秦書英語可能沒你好，但我家裡小妹英語口語可好著呢，改天帶她來跟你比比。」

  吳弋氣結，怎麼6歲的小姑娘英語還能比過他不成。

  「你們秦家三姐妹還讓不讓人活了？一個個這麼優秀！」

  秦齊勾起一抹笑，「我們就是比別人多努力一點罷了，只有拼盡全力，才能看上去毫不費力！

  你們兩個的學習計劃我看都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一會你們再重新擬定一份，爭取每天再多擠出1個小時偷學偷練。」

  吳弋瘋了，「齊姐，我還想有空聽聽歌，我還想賺大錢呢，哪有那麼多時間去偷啊！」

  秦齊笑得一臉篤定，「如果你做的計劃是要犧牲掉別的時間的話，那這就不是個好計劃，再好好規劃規劃吧！

  我給你們提個醒兒，時間就在你醒來還沒起床、躺在床上還沒睡著、去上大號、去吃飯、刷牙洗臉的時候悄悄溜走的，想想怎麼用這些垃圾時間，學會一心多用，聰明的人是連睡覺都能學到新知識的！」

  吳弋和張坤瞬間被秦齊打開思路，重新規划起自己一天的流程來。

  大家埋頭忙碌，秦齊欣慰地靠在椅子上小憩，一抬眼竟看到窗台外面有一張熟悉的臉。

  「秦齊——」窗口那裡的秦麗朝她招了招手。

  秦齊看著披頭散髮、滿臉青腫的秦麗，不禁皺起眉頭，這孩子今天經歷了什麼呀。

  她趕忙起身出門把秦麗帶到後院吳華奶奶住的房子裡，吳華奶奶下午出門找老朋友玩，屋裡暫時沒人。

  秦齊從吳華奶奶的小藥箱裡找了碘伏給秦麗清理了一下臉上的傷。

  「秦麗，你這是怎麼了？」

  秦麗看著沒人了，才小聲啜泣起來，「我爸今天找了個三十多歲的光棍來家裡跟我相親，說是對方能給5000塊的彩禮，我死活不願意，他就開始打我。

  說我是個賠錢貨，還把我鎖在屋子裡，不讓我吃午飯、也不讓我出來，直到下午他睡著，我媽才悄悄把我放了出來，不知道我媽會不會被我爸打！」

  秦齊聽完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會有這種畜生！你可是他親生女兒，怎麼會有人這麼惡待自己孩子！要不你今天去我家住？」

  秦麗搖了搖頭，「咱們都在一個村里，去了你家我爸肯定能知道，我還是去廠里吧，那裡雖然不安全，但也比家裡要好多了！

  我媽說讓我就在廠里好好待著，以後大了找個自己愛的人嫁得遠遠的，再也別回這個家了。我就是擔心我媽——」

  秦齊幫秦麗擦掉眼角的淚痕，「你媽跟你爸過了一輩子，應該總有些辦法對付你爸的，我回去也讓我爸媽關照下你媽，關鍵是你得把自己照顧好了，去了廠里好好工作，別辜負了你媽媽的這份苦心。」

  秦麗被秦齊好歹是勸好了。

  秦齊就邀請她到前面和老同學打個招呼，秦麗不願意被班上的男同學看到自己這幅樣子，拒絕了秦齊的好意，出門坐末班車回廠里去了。

  吳弋、張坤兩個跟秦麗也不是很熟，聽完秦齊講的，都對秦麗有一點同情起來。

  「這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這麼壞的爸爸，連自己女兒都打！秦齊，以後去了你們村，你一定要只給我看看，我說什麼都要教訓他一頓。」吳弋義憤填膺地說道。

  秦齊連忙制止，「你還是別惹事了，他爸爸長得凶神惡煞，你可對付不了！」

  ……

  「建設哥，你來了！」

  開在齊市火車站對面的天樂府，是齊市最大的娛樂場所，裡面有蹦迪、ktv、超市、小商品街，在齊市以及齊市周邊幾個縣市那都相當有名。

  孫建設也是今年才開始往這跑，結果他就偶遇了同村的姑娘王月。

  「小月，今天你要唱什麼歌？」

  「建設哥，今天我不唱歌，我就是專門陪你來唱歌的。」

  小月長相清純，一開口嗓音甜美中略帶沙啞，像時刻撩撥在人的心弦上，平添出一份超越了年齡的女人味。

  孫建設喜歡上了這一口，只要聽小月叫他一聲「建設哥」，他都心底酥軟，這可比家裡那母老虎似的王雪芹不知好上幾倍。

  「小月，你放心，我現在慢慢有錢了，你以後想當明星，我一定會幫你的，咱倆有機會去帝都一趟，那裡遍地都是導演，哥一定要把你捧紅。」

  「謝謝建設哥，只有你最支持我了！」

  王月從小就愛唱歌，總幻想著哪天自己能成為一個大歌星。

  「小月，你也別急，先在這邊唱唱歌鍛鍊膽量。」孫建設寵溺地摸一把王月的細腰。

  王月腰肢一扭，走到前面幫著孫建設點了一堆他平常愛唱的歌，又把話筒遞到孫建設面前。

  「建設哥，我都聽你的安排！要不是你幫我，我就得在樓下的洗腳房干一輩子。不過建設哥，這ktv里亂七八糟的人也不少，總有人要拉著我唱歌。」

  孫建設捏一把王月那柔若無骨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這個哥知道，你沒聽過電影裡的一句話嘛，要想人前顯貴，咱就得人後受罪。

  你要先能在這站住腳了，那才是踏入圈子的第一步。放心，我會經常來看你的，他們不敢把你怎麼的，我一定要把你捧成天樂府的頭牌歌后。」

  王月聽了孫建設的承諾頓時心花怒放，柔情蜜意地依偎在孫建設懷裡。

  「我還幫你找了個住處，以後你就不用跟一幫人擠一起住宿舍了，一會我就帶你去看看。」

  王月滿臉驚喜，她就知道這孫建設是能幫助她的。

  很快，包廂里就響起孫建設那跑調的男高音來，果然孫建設是個愛唱歌的人。

  吳華沒想到自己來天樂府才擦了幾天地、端了幾天盤子，就歪打正著地看到了孫建設和他的小相好，而且令他最震驚的是，王月竟然是孫建設同村。

  他盤算著一會先跟著兩人去他們的住處看看，等明天再問問秦齊是不是知道這個王月。

  ……

  秦齊和秦書晚上回到家，很快就看出秦有良的不對勁來。這秦有良不是個能藏住事的人啊，那一臉的鬱悶清清楚楚地表示他遇上事了。

  秦齊悄悄去問王美蘭，王美蘭也是和盤托出。

  秦齊趕忙回屋找秦有良。

  「爸，您那邊破產我看是大好事啊，您那工作穩定是挺穩定，可賺得太少，還沒有我賣雪糕賺得多呢！爸，你賣玉米那幾天是不是也發現，這折騰幾天就比上班一個月賺得還多，您還怕個啥呢！」

  秦有良被女兒說得黑臉變成了紅臉。

  「都上了半輩子班了，這說不干就不干，放誰身上都受不了，那賣玉米是挺好，也不是長久之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