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宇梧只是看了看青雀還捏在手裡的那枚玉斧,勉強笑笑,便擰緊眉頭低頭只顧吃飯。吃完飯華宇梧一推碗筷道:「別無良策,今晚我和小飛便去阿鼻井那邊哨探,先摸摸他們的底細,看看有無可趁之機」
待到黃昏時,外邊突然狂風大作,一團烏雲遮天蔽日的用遠處雪山後湧來,接著巴掌大小的雪片便順天涌下。華宇梧苦笑著看了看這漫天的風雪道:「有詩云:胡天八月即飛雪。看來果然不假,這眼看就四月了,竟然有如此大的雪下,當真天公不作美,小飛,我們今晚哪也不用去了,只管喝酒罷」
正說著,夥計一溜小跑上得樓來,衝著青雀道:「下面有個軍爺帶了美酒來要見這位姑娘」
華宇梧一驚道:「哪裡來的軍爺?」
夥計還沒答話,樓梯格格亂響中,一個抱著酒罈的吐蕃軍士已經上得樓來,走到華宇梧跟前的道:「是我,是我」說著哈哈大笑著把酒罈往華宇梧懷裡一扔便進了房去。
華宇梧不認識這人,裡面的青雀和馬牧南卻認識,這不就是午間那個買酒的白爺嗎?馬牧南心裡有些驚慌,心道這霸橫的人要來搶丫頭的玉斧嗎?
青雀更是起身躲在了馬牧南身後,怯生生的看著白無忌。白無忌一怔,也不客氣,兀自一擺衣袍大咧咧的坐在茶桌旁的木凳上。
童力雖然傷勢未愈,脾氣卻沒受傷,就要起身怒斥,卻被華宇梧擺手暗示了之後又氣咻咻的坐下。
華宇梧把酒罈往桌上輕輕一放道:「素昧平生,軍爺到訪有何見教?」
白無忌依然大大咧咧道:「在下白無忌,聽聞這裡有大宋來的英雄,特來贈壇酒吃,唐人有事云:晚來天欲雪,能以一杯無。此情此景可不正應了這句詩嗎」
華宇梧笑道:「未料到白將軍竟對唐詩如此熟絡,當真是文武雙全啊」
白無忌笑道:「兒時曾跟隨曹武穆幾年,受教匪淺,只是兄弟愚鈍,一事無成」
華宇梧聽他跟隨過曹瑋,不由的心裡一動,重新打量了一下白無忌道:「白爺跟隨過曹武穆,那自不是無用之人,必有驚天韜略,殺敵報國之能」
華宇梧這話說的不倫不類,卻巧妙的暗含了曹無用和楊天略還有狄保的名字在裡面,若是對方當真是和他們一起跟隨的曹瑋,自然會心驚。
果然,白無忌聽完華宇梧的話之後,大大咧咧坐著的身子猛的一震,把分的很開的雙腿攏在一起緩緩起身道:「先生是什麼人?」
華宇梧見白無忌不似剛才那般裝混,也肅然道:「在下師兄妹幾人是開封三分鏢局的鏢師,走鏢才到了這裡,白將軍不像是吐蕃人吧」
白無忌道:「在下是回鶻人,生在河州,早些年,河州戰亂,在下全家皆沒於戰亂,只有在下奄奄一息,被帶兵平亂的曹武穆收為義子」
華宇梧道:「這就明了了,白將軍和曹自用將軍原來也算是兄弟啊」
白無忌伸手抓住華宇梧的手臂道:「先生果然識得我自用兄弟」
華宇梧也把住白無忌手臂道:「只是曹將軍在宋營中,白將軍緣何到了這吐蕃來?」華宇梧言語之中透著一絲不信任,白無忌卻絲毫沒有在意。
白無忌抽回一隻手來抹去眼眶的淚水,已經哽噎不能出聲,這倒是讓華宇梧很詫異。他絕沒想到這粗狂的漢子竟然會哭的泣不成聲。
良久,白無忌才稍微平靜,放開華宇梧的手臂,欠然一笑道:「在下只大中祥符九年便受義父之命來吐蕃待命,早些年義父還會每年派人過來和我交通信息,後來義父去了永慶軍那邊,兩三年也會派人過來看看,只是天聖五年之後便再也沒人來過,現在算算應是五年了,我這番來就是想讓先生給我義父帶個信」
華宇梧驚道:「原來如此,白兄竟不知曹武穆已於天聖八年仙去了嗎?」
白無忌一驚而起,後又伏桌大哭,華宇梧和童力等人一開始皆是面面相覷,後來被其哭聲感染,也忍不住落下淚來。試想一下,一個人這吐蕃境內一呆就是十六年,身邊連一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這中間的寂寞會有多深。
白無忌哭罷,出神發呆了一陣才起身道:「義父對我恩重如山,今番他人已仙去,我也要收拾收拾回去中原給他老人家燒紙上墳,適才先生說似的我自用兄弟,他現在何處,我先去投奔他罷」
華宇梧便將這一路西行的和楊天略他們的遭遇簡要告訴了白無忌,白無忌傾耳聽了,緩緩道:「這就怪了,華兄可識得此物?」說著竟從懷裡掏出一塊烏木斧飾。
華宇梧早就料到,沒有驚訝,青雀卻驚的從燈影里竄了過來,抓起桌上的烏木斧飾和手裡的玉斧在燈下比較起來。
白無忌看青雀在那對比,也起身道:「未請教這位是?」
華宇梧尷尬道:「這個丫頭也是我們路上偶遇救了的,名字叫青雀,說從九天谷來,華某竟不知這九天谷在哪裡,迫於走鏢時限,便隨隊帶著,正打算回去之後再送她回家」
白無忌看著青雀道:「姑娘這款斧飾是從哪裡得來?」
青雀看了白無忌一眼,便把他的那塊烏木斧飾扔還給他,自己那塊玉斧卻貼身藏了才躲在馬牧南身後。
馬牧南笑道:「這丫頭不會說話,」
白無忌不相信的看了看華宇梧,華宇梧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這玉斧楊將軍見了也是問過的,也是不得而知」華宇梧不想在這塊玉斧上在多發生變故,便想把白無忌敷衍過去。
白無忌失望的把烏木斧飾重新貼身放了道:「這壇酒是兄弟午間剋扣出來的,就送個華兄飲用吧,我還這便回去收拾行裝,明日便回中原去了」
華宇梧連忙起身謝道:「白兄破費了,如此好酒,我們兄妹幾個卻喝不出好來,不如白兄留下一起飲用」
白無忌連忙道:「在下歸心似箭,一刻都捱不得了」
說完就要起身告辭,馬牧南一直覺得有什麼事要問他,就是想不起來,他這一轉身要走了,馬牧南才急迫之下想了起來。
「白大哥,你這壇酒可是從番僧那剋扣的?」馬牧南衝著已經轉了身的白無忌問道。
白無忌倒是不奇怪,只是回頭說了一聲:「是啊,我替他們打了三壇,留了一壇,把兩壇兌了水再湊夠三壇給了他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已經是便宜了他們」
馬牧南又追問道:「可是阿鼻井的番僧?」
她這一問,不光白無忌,就連華宇梧都吃驚的啊了一聲。白無忌道:「你如何知道?」
馬牧南笑而不語的看著華宇梧,華宇梧卻上前一步抓住了白無忌的雙臂道:「白兄所言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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