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語只覺得，這種實現願望的方式，簡直是不可理喻。

  打個比方，這就像你的手破皮了，為了治療好破皮，直接砍斷這隻手一樣。

  秦雪兒道：「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太自以為是了，『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這句話是可以隨隨便便說的嗎？」

  彭語終於明白了，秦雪兒之前為什麼要說自己自以為是了。

  秦雪兒以為她能承受實現願望的代價，實際上她不能。

  「哪怕我用盡所有辦法，包括殺死自己，殺死領導，殺死所有人，都無法結束這一天。我永遠無法等來新的一天。」

  秦雪兒的表情變得悲傷又疲憊。

  「一開始我其實還是很開心，因為我可以瘋狂點外賣，玩遊戲，購物，做我所有想做的事，反正一切都會重新開始。我甚至嘗試著和領導坦白了我的心意，領導說如果我再小几歲，就收我做乾女兒了。可惜……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彭語安靜的聽著秦雪兒的情緒。

  伴隨著秦雪兒的主動坦白和配合，彭語製造的幻境開始瘋狂覆蓋原本屬於秦雪兒的幻境。

  「後來，我厭倦了這總是重複的人生。我開始做一些瘋狂的事，因為這會使我感覺到久違的刺激和開心。他們不是說我的壞話嗎？不是造謠我嗎？這一天我可以無限報復和反擊，怎麼爽怎麼來。一開始我只是做些小惡作劇，比如毀掉一個人剛剛做好的表格，後來，我開始和辦公室的每個人談戀愛，以追求到手然後無情甩掉他們為目的，到後來，這也無法再激起我的興趣。於是，我開始嘗試殺人。」

  彭語的幻境覆蓋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這非常有趣，讓我無法厭倦。可是，每次殺一定數量的人，我就會被發現然後被制止，最重要的是，我不願意領導用失望、震驚的神情的神情看著我，我為了他忍耐了很久，可是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於是我想到了新的玩法，我開始縱火，他們驚慌失措逃竄的樣子，讓我很興奮。」

  彭語對幻境的覆蓋率已經百分之九十，她終於明白之前自己的進度遲遲上不來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她搞錯了因果關係。

  彭語本以為，秦雪兒放火後產生了強烈的內疚，而這種愧疚將她困在了同一天無限次循環。

  可是，事實卻是，秦雪兒先被無限次的困在這一天，然後無聊才開始放火。

  彭語道：「你知道嗎？你放的這場火影響到了外界，很多人都因為你而死，其中也包括你當作父親尊重的領導。他就算去自殺，估計也是用比較溫和的方式，體面的離開這個人世，可是你卻用一把大火草率的結束了他的生命。你的初衷不是拯救他嗎？」

  秦雪兒瞳孔一縮，她的外表一點點發生了變化，不再如之前那樣子漂亮，最多算得上清秀類型。

  而她身體表面也浮現出了大量燒傷，這應該就是投映到現實的那一天，她也死在了這裡，也被自己放的火活生生燒死了。

  她的面容扭曲，像是想哭，但是卻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

  因為鬼是沒有眼淚的。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結束不了這一天！他們沒有記憶，不知道這無限循環的一天所以無所謂，可是我知道啊，我一直都很痛苦啊！我也是一個人啊！我也需要發泄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歇斯底里，像是要瘋了一般。

  彭語輕聲道：「痛苦的不是你一個人，還有你的那些同事，他們在現實中被活生生燒死，又被你的幻境困死在了這棟樓。幻境中的他們也許茫然無知，可是，現實中的他們同樣痛苦無助，卻得不到解脫。」

  直播間的觀眾和虞安容都說過，這棟樓的鬼非常多，數量多得可怕。

  這些鬼很可能是同樣被困在這裡的秦雪兒的同事。

  電梯中襲擊她和許戈的，應該就是火災時依然乘坐電梯下去的那個女人。

  秦雪兒周圍的空白快速變成漆黑，她捂住臉，聲音悲切。

  「我也想終結這一切，我也想看到新的明天啊……可是我做不到，用任何辦法，我都無法脫離這一天……」

  彭語等待著她發泄完，才緩緩道：「我也給不了你的新的明天。」

  如果秦雪兒老老實實的停留在了這一天，那幻境循環中，她還勉強算個人。

  可是，秦雪兒已經在循環中崩潰了。

  同時，現實中的她已經死亡了，所以誰也給不了她新生。

  「但我可以幫你結束過去。」

  只要她將這個不斷循環的幻境徹底覆蓋，就可以終結這一切。

  秦雪兒似乎瞬間冷靜了下來，她看著彭語，平靜的開口道：「代價就是我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對吧？」

  「是的，如果你願意就是最好的，如果你不願意，我也會強行讓你願意，因為我不想被困在這裡。」

  秦雪兒道：「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彭語笑道：「我現在心平氣和的和你聊天，只是因為我不想生事端，逼急了我，我保證你得不了好處。」

  就像彭浩君說的一樣，彭語也可以創造極其厲害的怪談。

  但是她沒有，因為她清楚越是厲害的怪談造成的危害越大，他們失控的可能性也越大。

  彭語目前創造出來的怪談中最強的絕對不是虞安容和舒語棋，而應該是彭語無法控制的祁然。

  秦雪兒道：「我不知道你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什麼乾貨，我也懶得去追究了。因為，我的確想結束了，哪怕結束的代價是我就此消失，我也想結束……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

  伴隨著秦雪兒徹底放棄抵抗，彭語成功將幻境完全覆蓋。

  秦雪兒的身影消失，和周圍的幻境融為一體。

  在此刻，秦雪兒終於徹底死亡了。

  彭語想將整個幻境都摧毀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毀……了……我……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