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城坐落在霧川深處,方圓數百里幾無人煙。
城內有百姓愈十萬,圍繞著黑山城開闢出良田萬頃,值此深秋,麥浪滾滾,風兒捲起落葉,直上雲天。
林行在商隊最後方,騎著老馬,靜靜的看著凌虛子逞凶。
農忙之時,田間卻無百姓勞作。
想來是這司徒主家,在商隊到來前,將田間的百姓們驅散了,林行瞥了眼那城門前頭破血流的司徒家族老。
他驅馬上前。
踏踏踏……
本來大發神威的凌虛子,聽到馬蹄聲剛要發火,回頭一望見那身黑袍,頓時換上一副笑臉,拽著馬韁掉頭。
「些許小事,就不勞刑道兄動手了!」
他以為林行等的不耐煩了,就欲以雷霆手段,將司徒主家的眾人鎮壓。
林行卻沒有搭理他。
彈指間青色光點打入那頭破血流的司徒家族老眉心,那司徒家的族老,被凌虛子抽飛後,自是無人敢扶,本來都奄奄一息了,隨著林行打出的回春術,很快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
本來年歲過高,平日裡已顫顫巍巍的司徒家族老,此時昂首挺胸的站起,竟覺得自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他人老成精,縱然有些看不清形勢,但也知曉是眼前黑袍人救了自己。
「小老兒感激不盡。」
他雙手作揖,就要跪伏,卻發現自己無論怎樣都跪不下去,抬頭一看。
那黑袍人,正伸手虛托。
「唉……」
林行看著下方年紀都能當自己太爺爺的司徒家族老,幽幽嘆息一聲:「爾等各自回去組織人手,收割麥田,莫要因我等閒人,耽擱秋收。」
林行此言一出,便不再理會旁人,驅使老馬,行至凌虛子身前,朝凌虛子輕輕點頭:「我等不如就此歸去。」
凌虛子神情中帶著驚愕。
他瞧了眼後方行攆中,那撩起帘子來,也有些驚訝的司徒月,又瞧了眼林行,半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此人莫不是耍他?
半月前還要他扶持司徒月成就大事嗎?怎麼變得如此之快……不光如此,此人還耗費靈力,去醫治區區凡人……
凌虛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張望幾眼周遭,目光掃了眼兩側金色麥田,這才恍然。
「艷陽高照日炎炎,漫野薰風麥浪歡。刑道兄有此憐憫心,凌虛子佩服至極!」凌虛子朝林行抱拳,而後目光掃看司徒主家之人,「此次霧山郡司徒姑娘回鄉祭祖,汝等不可與之為難。」
凌虛子的話在靈力加持下,傳遍了整個黑山城的大街小巷,百姓們也好,大族子弟也罷,此時據聞此言。
「霧山郡?是分家之人!」
司徒主家的府中,有人驚呼道。
「看來這霧山郡的司徒分家,此次回黑山城祭祖之事,是板上釘釘了!這下司徒老爺子的臉真要丟盡了……」
黑山城中,幾個年長的圍在一起議論著,路旁幾個年輕人聞訊,也湊上來詢問,很快整個黑山城都在議論此事。
城門前,司徒主家的眾人神情變幻,卻無一人有異議。
畢竟剛剛忤逆仙師的族老,差點被一袖袍送走,他們都是惜命的富貴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觸霉頭?
隨著司徒主家的眾人應承下來,林行二人沒再停留。
司徒月從行攆中走出,怔怔的看著,已然結伴遠去的林行和凌虛子。
那身黑袍鼓盪的背影,騎著自己相贈的老馬,消失在金黃麥浪的盡頭。
……
馬背上,林行沉默著。
他的心情說壞不算壞,說好不算好,但卻有了一絲明悟。
修士與凡人,或許本就該涇渭分明。
林行想要藉助黑山城司徒家的勢力,找出他在未來看到的那處山谷,並且將其暫時以凡俗間的手段占據,又想藉助司徒家的勢力,尋到那未來余正雄的先祖,並且設計好那人的命運。
這些,從一開始,或許就是錯誤的。
凌虛子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的黑袍人,只覺此人那銀面下的雙目,變幻連連,有種莫測之感,心中暗自叫苦。
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喜怒無常之人最可怕!
無論是一味的壞,還是一味的好,行事都有各自的規律可言,而喜怒無常之人,行事變化,只在心念一動間。
「這傢伙應該不會一個心情不好,就把我打殺了吧!」
我凌虛子可是閒鶴門的獨苗,若是我死了,閒鶴門斷了傳承,老不死的在下邊不得弄死我呀!」凌虛子心中有些犯愁,「可閒鶴門這麼弱的宗門,去哪尋弟子入門啊,可愁死我了……」
林行沒有打殺他的心思。
「多年未歸,此回家鄉,刑某已決定久居,欲先尋一處落腳之地,方便日後修行,凌虛子道友可有去處?」
林行突兀的開口,讓凌虛子眉頭微挑。
「既是刑道兄所託,凌虛子安有拒絕之理?不才凌虛子,正是正陽坊引路人。」凌虛子聞聽林行此言,不由得心下一喜,他面色不動,從儲物袋裡取出一面令牌,上書一個『引』字。
林行視之一愣。
……
正陽府城,處於整個正陽府數千里方圓的中心位置,左鄰滄水,右靠雲浮山,實為林行前世今生所見第一雄城。
只城牆就有十餘丈高,厚度更不必說。
每一側的城牆上,都建造著許多房屋,這些房屋按照特殊的方式排列,隱隱如一隻只惡獸,匍匐在城牆上。
「這些正陽坊主為正陽府城,配備的天機門玉獅子,總共一百二十六座,若值遇戰時,便是築基修士,也要飲恨在玉獅子的神威下!」凌虛子說得是吐沫橫飛,林行聽得是目光古怪。
玉獅子?
這玩意會怎麼動……
林行沒有深究這些問題的想法,他只是在心裡暗自警惕。
此時二人已來到府城的城門口,凌虛子在城門前的衛軍眼前,晃了晃那引路人的令牌,城門前的衛軍頭領連忙低下頭,口中連呼仙師,周遭眾人聞言,也不敢再去打量林行二人。
不過,還是有不少例外。
在凌虛子亮出令牌後,左右竟有十幾雙眼睛看了過來,這還只是林行能感應到的,林行平靜的掃看一眼。
他沒有以神念探查。
這十幾雙眼睛都是由修為在身之輩,境界參差不齊,大概在凝氣二層,至凝氣四層的範圍內晃悠。
「這不是閒鶴門的凌虛子道友嗎?」
林行所察覺的十幾人中,修為最高的那人,對自己凝氣四層的修為不加掩飾,來到林行與凌虛子近前。
來人長相十分周正,頗有種陰柔的美感,身材修長,一襲白色衣袍,手持羽扇,目光一轉,就看向林行。
「這位道友陌生的緊。」
李良才俯首輕笑。
林行瞥了此人一眼,轉頭問凌虛子:「此人你可熟識?」
凌虛子本來有些忐忑,畢竟他的賣相,較之李良才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聞聽林行此言後,他下意識的搖頭。
林行見此不再搭理李良才,在原地負手,雙目微闔,口中催促道:「凌虛子道友不妨快些,刑某耐心有限。」
李良才的神情有些難看。
很快他自如一笑:「這位道友既不喜良才,良才就……」
卻見林行和凌虛子那廝,未待他說完話,就朝著正陽府城內走去,李良才的神情微滯,眼中閃過一抹寒芒。
「給臉不要臉!」
「尋凌虛子那矬子做引路人,李某好心打救你不聽,看你如何尋死!」
……
林行隨著凌虛子,就這麼在正陽府城內穿行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肉眼看去,什麼都沒有的大片空地前。
「此處……」林行眼中的世界,化作了兩道重影,一道是空無一物的空地,一道則是通往神秘去處的門戶。
凌虛子一拍腰間的儲物袋,取出與引路人令牌不同的,一面通體鎏金的牌子,手中慢騰騰的掐訣,打入其中。
鼓搗了好一會兒,空地裂開了一道門戶,其內走出幾個人來,怪異的看了幾眼凌虛子和林行,這才離去。
「咳咳……」
凌虛子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將那通體鎏金的牌子收起,揮手打出一道靈光,將那門戶維持住,看向林行。
卻看了個空,凌虛子發現,林行在他看過來前一息,已鑽入那門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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