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了兩日兩夜。
林行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嘴裡塞了枚辟穀丸,當然,這枚辟穀丸是從給石老的那十幾枚里取的。
服下辟穀丸後,腹中的飢餓感盡去,林行將范友給他的十二枚靈石取出,研究一會兒後留下一枚青色的靈石。
「我對於木靈力的感應最為靈敏,使用木靈石突破境界比較妥當。」
林行決定閉關一段時日。
現下距離和石守田約定之日,還有一月有餘。
林行欲在這段時間裡,將自己的修為境界,提升到凝氣一層的中期。
有了辟穀丸打底,林行不需要在嘗試煉藥,斂息訣也算是入門了,那五行基礎法訣,也是進步不小。
林行閉關前出門在河陽鎮裡轉了一圈,他先是尋了范友一趟。
范友在當鋪的後院裡百無聊賴,林行的到訪讓范友有些慌張,那何統領依舊沒能探查到,王勃背後的散修是何許人也,是以范友以為,林行是來興師問罪的,林行對此沒什麼表示。
他又詢問了范友一些正陽府最近發生的大事,也是沒什麼收穫。
范友在河陽鎮定居以後,就好像與世隔絕了一般,還不如林行接下來,找到的柳掌柜,所提供的消息多。
客棧的生意依舊火爆,來往客人絡繹不絕,柳掌柜臉上卻有些愁容。
那位客人,已經好久沒來了。
山里遷出來的山民們,已經將那位留在他這裡的赤金大錢,花的差不多了,可縣城那邊還沒打點好呢。
「該不該去尋他呢……」
柳掌柜心裡忐忑。
那位客人的氣度,很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師們,若是惹得那位客人不快,他這二百來斤,說不定就要交代了,可不去尋那位客人,他拿什麼來安頓,那數百遷出大山的山民?
若是安頓不好這數百山民,他姓柳的名聲肯定會臭遍正陽府,到時候商隊的生意說不定也要吹。
踏踏踏……
柳掌柜愁的在櫃檯後來回踱步,直到他眼角餘光,看到客棧門口,來了個全身罩著黑袍的人,他如看到親爹復生,竟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趙大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您老人家盼來了!」
柳掌柜小跑著上前,激動地言說道。
「自不能忘了柳掌柜……」
林行見臉上肥肉一顫一顫的柳掌柜,目光平靜如初:「山民們應該已遷到豐川縣城了吧?這是剩下的大錢。」
他把自己餘下的赤金大錢,幾乎盡數交給了柳掌柜。
柳掌柜接住錢袋子,只打開一瞧,頓時就樂得合不攏嘴,這比之先前說好的,顯然多出了不少,他看向林行的目光更是火熱,卻無意間,與林行那漠然的目光對視了一瞬。
「嘶……」
柳掌柜猛地後退數步。
他身形僵硬的被林行盯著,林行有些疑惑,他錯開目光,柳掌柜這才如釋重負,口中又冒出一堆恭維之言。
「這便是玉簡中記載的靈壓嗎……」
林行心中若有所思。
玉簡中對修士和凡人的差別,記載的很是詳細,除了不會生病、不會衰老以外,凡人如果被沒有收斂靈壓的修士,以目光緊盯,渾身會抖如篩糠,時間一久甚至會直接暴斃。
看來,自己先前之所以沒有靈壓,是因為成為修士的時間還不夠長。
林行負手前行,柳掌柜僅僅跟在身後,將這段時間正陽府發生的一些事,盡數說與林行聽,很快兩人就上了二樓。
這間客棧是柳掌柜跑商隊之餘,購置的產業,平時都有專人打理。
只是這段時間,柳掌柜為了林行這個大客戶,每日吃住都在客棧里,讓原本一些熟客大跌眼鏡。
「這藏頭露尾的傢伙是誰?」
「柳掌柜可是縣城的能人,能他點頭哈腰伺候,這黑袍人什麼來頭……」
二樓除了長廊左右的幾個包廂,還有這片的數個桌子,每一張桌子都比樓下的更大、更平滑,坐在這裡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貴,譬如左側桌子上,正交談的那兩個肥頭大耳之人。
林行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
看著侍立在此二人身後的,那數個孔武有力的侍衛,林行移開目光。
這兩個傢伙也是城內的富戶,曾經在河陽鎮上,除了鎮守府和王家,那最有錢的幾人中,就有這兩個傢伙。
如今野火軍統治下,此二人依舊混得風生水起。
可見此二人的財力和眼裡,俱是不俗,而能被此二人稱為『能人』,柳掌柜看來比他想像的更有能力。
林行在柳掌柜的帶領下,邁步走入長廊盡頭的包廂里。
……
半個時辰後,林行獨自離開了客棧,尋一處僻靜之地,將神行符貼在腿根,腳步如風,一路出了河陽鎮。
豐川縣城在河陽鎮以北的六百里處,至於林行與范友二人,上次去到的梅花山莊,離河陽鎮約莫三四百里遠。
他此行就是循著官道,前往豐川縣城,去瞧二叔林有福和村民們。
疾行中,林行的神情古怪。
石守田果然沒有對他完全放心。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石守田能夠只安排人在他出鎮的時候跟上,已讓林行對石守田的評價提高不少了。
只需一張神行符,即便沒有修為之人使用,也能疾行出數百里遠。
至於具體能疾行多遠,就要看神行符本身的品質了。
林行當日從笵友處獲贈的兩張神行符,應當就是品質不太好的那種。
官道上,隨著第一張神行符徹底黯淡下去,林行有些舉棋不定起來。
天色漸暗,林行離開河陽鎮,至今已有四個時辰左右,而此地距離豐川縣城,還不知道有多遠呢。
「應該行了有六七百里了。」
林行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從儲物袋裡攝出從柳掌柜那裡得到的地圖,又看看腳下的官道,確定自己對於大致方向沒有偏差。
恰在這時。
耳畔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林行心中的煩擾驟然散去,他只覺靈台澄澈,心中儘是虛靜,不由極目遠眺。
只見側前方數百米外的官道旁,一頭缺了半根牛角的老黃牛,正伏在山坡上悠閒的吃著草,牛背上馱著個雙目微閉的女童,靜靜地吹著笛子。
林行左顧右盼幾眼。
官道兩側,平緩的田野一望無際,除了女童也沒什麼可以問路之人。
他躊躇片刻。
套著一身黑袍,藏頭露尾,就這麼上去向女童問路,會不會嚇到她?
思及此處,林行把身上的黑袍褪下,收入儲物袋裡,這才聽著悠揚的牧笛聲,朝著前方那女童走去。
悠揚的牧笛聲,似乎蘊含著某種力量,林行如看到滾滾東去的江流。
沒有洶湧澎湃,只是幽靜流淌。
千古悠悠,莫不如是。
待得林行來到女童的身前,他瞧了眼女童座下的黃牛,瞥了眼女童粉雕玉琢的臉蛋,和她身上的華美衣物。
他有些疑惑。
哪家的牧童能穿這麼豪橫?這女童出現在這裡,真是突兀又古怪……
待女童放下牧笛,林行這才輕聲開口:「多有叨擾,在下循著官道,看著地圖,行至此處竟迷了路,還請這位……這位姑娘出言指點一二。」
他說的極為客氣,甚至有些恭敬。
林行不明白這種情緒是哪裡冒出來的,但就是出現的這麼自然而然。
女童依舊沒有睜開眼睛,臉上卻多了一絲詫異。
林行有了一剎那的恍惚,待他再睜開眼睛,入目處是座頗為宏偉的城池,兩側的衛兵有些昏昏欲睡。
城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城門上的匾額,龍飛鳳舞的書著兩個大字。
「豐川!」
林行一時難以自持。
他剛剛所見的那些,只是個夢嗎?
不對!不對!
他總不能是夢遊著,就來到這豐川縣城的城門前吧!
「這位兄弟,」
林行回過頭看著自己身後的絡腮鬍大漢:「我可是突然出現在此處的?你不必害怕,大膽言說。」
「……是。」
那絡腮鬍大漢本欲呵斥身前這小子一同,可他略加思索,就要將林行扒拉到一旁,取代林行的位置。
林行的身形紋絲不動,那絡腮鬍大漢,不信邪的又扒拉了幾下,反倒被林行直接推翻在地,林行越過絡腮鬍大漢,詢問了其身後的農家女人。
農家女人,以及農家女人身後的黑瘦男人,二人先後開口,告訴林行,半晌前他就在這裡排隊了。
林行緩緩的轉過頭。
他的神情,平靜的可怕。
就在剛剛,他陡然意識到,那黑袍還在儲物袋裡。
而身後的幾個人,都認為他一直站在這裡,並沒有驟然出現什麼的。
「那女童……」
林行想要回憶起女童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是個女童,甚至連那黃牛的模樣,都忘記了。
他深深吐出口氣。
耳畔的人聲嘈雜至極,林行只認真聽了幾句,就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河陽縣薛大人家的公子,聽說最近得暴病死了!」
「薛公子可是個好人吶……」
「死個把人算什麼!據傳百年前河陽縣這地方,還鬧過寒災呢,嘿,當時凍死多少人吶,我爺爺的爺爺……」
林行聞言霍然轉身。
「什麼……百年前的寒災?河陽鎮什麼時候變成河陽縣了?」他急促的對著身後那農家女人問道。
那農家女人有些古怪的瞧了他好幾眼,然後扭過頭去,決定不再搭理眼前這個腦子有問題的傢伙。
「河陽鎮不就是百年前,咱們大業的聖祖起兵之地嗎?你這傢伙見識真是短淺!」反倒被林行推翻的絡腮鬍大漢,上前譏諷著嚷嚷了一句。
「對啊!我記起來了,我大業的聖祖是叫……是叫范長天來著!」
一旁這時有個人附和道。
眾人就這麼熱火朝天的討論著,那大業的聖祖皇帝范長天,如何得到仙師助力,摧枯拉朽推翻大燕朝的。
林行只覺自己的夢還沒醒。
這個世界和他格格不入,他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卻有種難言的孤寂。
林行徹底的閉口無言,門口的兵丁也沒有收什麼入城費,只顧著自己打瞌睡,他就這麼混入豐川城中。
來往的行人口中,偶爾能聽到關於大業這個國家的事,林行木然的看著一切,根據柳掌柜的話,尋到那二叔林有福等村民,被安置的地方。
那是一片高門大院,此時其中最大的宅子正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把宅子朱紅色的大門上,是兩個鎏金的大字。
「林府。」
林行喃喃自語。
他有種極其特別的感覺,驀然回首,只見遠處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人,在眾人的吹吹打打中,胸前戴著朵大紅花,滿面紅光,笑得肆意。
看模樣,此人和二叔林有福竟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的光鮮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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