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大地回暖。
連綿的雪色山脈間,清澈的溪澗流淌而下。
峰巒絕頂之上,山風雖依舊呼嘯不止,寒意已不再那麼浸入骨髓。
一塵不染的寬大黑袍下,林行盤坐於蒼松之間。
月上中天,樹影作伴。
林行雙目微闔,呼吸往來之間,兩條游龍般的白氣,在鼻翼下若隱若現,五色的靈光在身軀上閃爍。
得益於銅鏡聚斂日精,形成的白熾光芒,林行神魂在不間斷的『暴曬』下,不止禹四遺留下的神魂傷勢徹底痊癒,他還時刻精力充沛,甚至隱隱觸碰到一層無形壁障。
神魂力量增強後的好處顯而易見,林行不止能夠更清晰的感知到,方圓五六丈空間內的情形,對於女屍的操控,也比之前更細緻了些。
他這段時間煉化了那自禹四處得來的魂鈴,只要祭出這魂鈴,他甚至能在短時間內,對女屍如臂揮指。
至於那與魂鈴一同從禹四那裡得來的魂幡,倒是還沒來得及煉化。
秦嵐留下的四枚辟穀丹,林行每服下一枚,都能一月有餘不吃不喝,加之雪峰絕頂上與世隔絕,林行很快就放下了一切其他的想法,只專注於修煉一事,靜待冰雪消融。
他的大部分時間,除了修煉大五行凝真妙法的第一層,就是萬分努力的,去修煉那五道基礎法訣。
可很多事,光努力是沒用的。
近四個月過去,他依舊沒能將大五行凝真妙法,修煉到凝氣一層的中期,若不是丹田內的五色蓮花,隨著他每次修煉,的確在變得凝實,他還以為自己在做無用功。
那五道基礎法訣的修煉,也頗有些差強人意。
法訣的修煉,大抵上分為入門、小成、大成以及圓滿四個階段。
如今林行只將金身術、回春術修煉至小成,那火球術、水彈術和土靈術,只修煉到入門的層次。
林行內視丹田內虛幻的五色蓮花,微微有些失神。
按照當前自己的修煉速度,再花上三年五載,應當能突破凝氣二層,並且將五道基礎法訣,盡數修煉至小成層次,可按這個速度,不等他修煉到凝氣十五層,就已經老死了。
苦笑一聲,林行睜開眼睛。
慘白的月光灑落面龐,半截銀色面具,被林行摘下來,掛在蒼松的枝丫上,倒映著月光晃過他的眼睛。
林行起身活動手腳,識海內銅鏡聚斂月華凝成的紅光,正溫養著他的肉身,說來也算奇妙,他明明只是吃了幾枚辟穀丹,卻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長高了一個頭都不止。
身形依舊瘦削,陰厲氣質如故。
他把半截銀色面具戴在臉上。
這半截銀色面具,他也嘗試以靈力催動過,至於結果,就是靈力耗盡,也沒能得到半點兒回應。
無奈之下,他只得暫時放棄。
緊了緊腰間的儲物袋,林行漫步走出蒼松樹影,目光看著籠罩在夜色下的雪峰絕頂,嘆息一聲。
臨走了,竟有些不舍。
明明只是處光禿禿的峰頂,他卻莫名有些歸屬感。
身上的黑袍依舊一塵不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材質的,若是有機會,他定要做一身同樣材質的衣服。
他的長相,還是那般平庸,臉上皮膚也沒變光滑。
反倒在接連不斷的暴曬下,他原本就不白的皮膚,更變得黑黝黝的。
加之身上的衣衫簍縷,還露著棉絮,若把黑袍和銀色面具收起,林行此時模樣,恐怕比之乞丐都不如。
負手立於山崖上,他看著連綿不絕的,正褪去雪色山脈,熟練地掐起指訣,金色的光芒自指端蔓延,很快罩住了全身,他施展金身術,將自己的身體護住,而後縱深一躍。
嘭!
砸落在他早已觀察好的凸起上,半融化的冰雪四濺,林行如壁虎般,趴在山岩上,深吸一口氣。
金身術的光澤更甚,若是細細看去,不難發現林行的雙手與山岩接觸的地方,白色的霜花正在凝結。
這便是基礎水行法訣,水彈術的些許妙用,是林行看了好幾個的雪,自己琢磨出來的,算是他對於這道水行法訣,最深刻的領悟了。
就這麼,他一路往山下而去。
……
這座山的高度,還是超乎了林行的想像,當他有驚無險的來到山腳下時,東方已泛起了魚肚白。
汗流如漿,林行尋了處山澗洗臉。
清涼的山澗水,讓他的精神一振。
這時林行神情微動,他似不經意般輕拍水面,左手眨眼間掐定指訣,右手朝著側前方屈指一彈。
噗!
一連串水珠爆射而出,划過周遭彌散的晨霧,打入枯樹後蓄勢待發的獸類體內,爆開一團血霧。
「這是什麼動物……」
林行甩了甩手,走過去查看。
地上躺著的獸類,此時已斷了氣,死狀有些悽慘,林行看了半天,這才從那南洲修真界見聞玉簡的記載中,找到這地上死去獸類的名字。
「狐熊?」
林行又瞧了幾眼,也沒看出地上的獸類,哪裡像熊,又哪裡像狐。
他拖著狐熊來到一邊,用火球術生了堆火,將狐熊屍體處理一番後,終於吃上了幾個月來的第一頓肉。
不出意外的難以下咽。
不過肉質格外緊實鮮美,口感吃起來倒是一等一。
林行將狐熊的屍體收入儲物袋,穿行在晨霧下的山林中,走了有兩個時辰左右,耳畔終於得聞人聲。
他悄然鬆了口氣,用黑袍罩住襤褸的衣衫,循著人聲的方向而去。
幾個月沒見過人的他,有些迫切見到自己的同類。
……
「火光呢?」
「火光沒了!」
幾個年輕男女,身著紅色勁裝,手裡舉著火把,腳下步伐有力,目光環顧四周,似是在尋找些什麼。
領頭的那人,是個劍眉星目,面上卻很是陰鬱的青年,陰鬱青年一擺手,餘下幾人紛紛停滯腳步。
「有人在靠近!」
領頭的陰鬱青年名叫趙珂,乃是虎嘯門這一代的核心弟子,餘下的兩男兩女,男的叫做周作、何奎,女的則叫做余男、杜茜,皆是虎嘯門這一代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
周作此人生的滿臉橫肉,身高九尺,聞言乾脆道:「我去探路。」
說著周作便十分靈敏的潛行而去,體內雄渾真氣的運轉,他那九尺之軀,悄然穿行在山林中。
趙珂帶著餘下三人,在原地等待起來。
「師兄……」
這時杜茜低聲開口:「這恆連山地界如此廣袤,那賤人若真有心藏匿,咱們幾個如何能尋到她?」
杜茜容貌秀美,眉宇間有些刁蠻意味,看向趙珂的目光卻溫柔至極。
「哼!」
趙珂聞言臉色微沉:「那蘇媚以為盜走仙師們的藥鼎,遁入恆連山就能高枕無憂,真是鼠目寸光。」
「我來的時候仙師已賜下寶物,只待正午之時,便可令其現形。」
聽著趙珂侃侃而談,杜茜美目含春,就欲附和幾句。
「不太對勁!」
有些沙啞的女聲,將趙茜的做作打斷,趙茜不悅的扭頭看了一眼,那好似生了張陰陽臉的余男。
「醜八怪,趙珂師兄還沒說話呢,你以為自己的比趙珂師兄還厲害嗎?」趙茜很是厭惡的說道。
余男是個半臉灰黑胎記的女子,身材很是曼妙,聞言沉默下去。
「確實不太對……」
趙珂這時候眉頭微皺。
其實除趙茜外的兩人,也已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為何周作去了這麼久,到現在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
「仙……仙師!」
周作跪在地上,那張滿是橫肉的臉,此時又敬又怕的陪著笑。
「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仙師,真是罪該萬死,只求仙師把小人當個屁給放了,小人餘生定感恩戴德……」
林行將靈力運至雙目,漠然的目光,襯著銀色面具,一襲黑袍纖塵不染,往那兒一站猶如神人。
「脫衣服。」
林行淡淡的吐出三個字。
周作聽到後臉都綠了,臉上的橫肉糾結成一團,他狠狠地咬著牙,瞥了眼身旁結滿冰霜的大樹,又想起幫中供養的仙師們,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而後麻溜的開始脫衣服。
一邊脫,還一邊出賣同門師兄弟。
「仙師,小人後面還有幾個師兄師妹,那生的是如花似玉,不如……」周作滿臉諂笑的言說著。
唰!
周作只覺體內真氣被一股清涼之氣封住,而後他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廢話真多。」
林行有些嫌棄的拽過其外衣,換下了自己襤褸的衣衫,再次將儲物袋緊緊系在腰間,這才重新披上黑袍,瞥了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周作。
「散修,趙丘。」
林行默念著自己的新身份。
從此刻開始,他就是正陽府的一名低階散修,名叫趙丘,至於原本那林行的身份,暫且棄置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