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訓練室。

  張揚早早就到了。

  他作為活了兩輩子的老油條，算起來年齡都二十六七了，自然要比李亦菲這種十八歲的小孩子成熟一些。

  手足無措？

  不存在的。

  他只會臭不要臉。

  於是，本著既然你說我臭不要臉那就徹底不要臉的精神；

  本著十八歲小姑娘臉皮薄可是我臉皮厚的核心；

  本著死纏爛打是哄女孩子的絕招的方針；

  張揚嬉皮笑臉，有事沒事就在李亦菲面前晃。

  李亦菲就跟沒看見似的，也不說話，頂多是甩幾個白眼。

  有戲。

  只要她有反應，就有戲，白眼也是反應。

  然後，趁著休息時間，張揚噔噔噔跑回宿舍，找了紙筆，大書特書：

  道歉信

  親愛的李大小姐：

  由於本人沒心沒肺，忽視了您的感受，竟敢在大小姐動怒之時，呼呼大睡，豈止是不成體統，簡直是不成體統！按律當斬！

  不過，念及舊情，加之大敵當前，戰隊賽進入最為關鍵的排名階段，本人又是中堅力量，砍了實在可惜。

  希望李大小姐能刀下留人，允許我將功補過，為LSP（劃掉）DSP戰隊，戴罪立功，千萬不能做敵隊快我隊痛之事。

  隊長隆恩，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小字：願以戰鬥中陣亡為報！真的！）

  此致

  敬禮

  小弟：張揚

  時間：2222年9月26日

  張揚的字寫得很漂亮，標準的行體，乍一看，的確有股飄逸灑脫的風範。

  這得益於，上輩子不好好學習，淪落到某中等職業學校的時候，以「技院院長，突發奇想」著稱的時任校長，突然要求學生們每晚練習字帖，至少五百字，每周檢查。

  長達一年多的練習後，張揚的手寫字體明顯提高。

  說起來字體這種東西，實際上是潛意識控制的肌肉記憶，張揚繼承了下來。

  在路珊面前加分不少。

  李亦菲可能也吃這套。

  女人嘛，都對頗具藝術美感的東西，沒有抵抗力。

  寫好之後，張揚湊到李亦菲身邊，把疊好的道歉信，塞進了她的口袋。

  李亦菲感覺到口袋有動作，猜到是張揚放了什麼，也不好意思直接拿出來看，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

  張揚臉上滿是歉意的笑容，看著好煩。

  見李亦菲收了，沒明確拒絕，張揚知道事情解決了一半，即刻、立馬、迅速消失了。

  李亦菲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摸了摸口袋，好像是紙？

  會是什麼呢？

  她開始猜。

  就連晚飯都沒吃好。

  她草草扒拉兩口飯，快快跑回宿舍，關上房門，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白紙。

  難道是……

  小心臟砰砰亂跳：

  「字挺好看的。」

  「手寫道歉信？挺有誠意。」

  「親愛的李……誰和你是親愛的，臭不要臉。」

  「哼。」

  「切，誰稀罕，天才到處都是，王博最近表現也不比你差。」

  「什麼SP？」

  「看你表現咯。」

  「小弟，呵呵，態度還不錯。」

  李亦菲看完，心中的氣兒基本上全消了，「這還差不多。」

  她找了本大部頭的書，小心地把信夾了進去。

  又覺得不妥，把信拿了出來，然後按折線疊好，放進粉色票夾的最裡層。

  「叮咚！」手機有消息提示。

  李亦菲一看，是某信的消息提醒，用戶「Yangge」請求添加您為好友，備註是小弟張揚。

  張揚的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也是，十八歲的小姑娘，在張揚面前，心眼子根本不夠看。

  李亦菲得意地揚起下巴，「哼」了下，才選擇通過驗證。

  把備註改了，改成了「張狗」。

  解氣。

  然後，發去消息：「別忘了今晚的比賽！好好表現！」

  「Yes！Madam！[敬禮]」張揚回復地很快。

  李亦菲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真的沒臉皮！

  「幸虧我機智。」張揚看到李亦菲沒回消息，知道事情已經解決完了，心情好了許多。

  咱真的是，厲害。

  忍不住自誇。

  可是，好心情只持續了不到三十秒。

  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起來，是電話。

  一看來電人：

  龍通海。

  他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閒的？

  張揚掛掉。

  又打。

  又掛掉。

  還打？

  只好接通。

  「幹什麼呢？本服槍王？」

  「沒幹什麼，龍長官。」

  「哦，吃飯了沒有？槍王同志。」

  「吃過了，龍參座。」

  「今晚幾點打比賽啊？冷兵器制霸先生？」

  「八點整，斗牙搜0，歡迎您來。龍老總。」

  雙方的對於對方的稱呼不斷變換著，那些什麼稱號，從粉絲嘴裡說出來還好。

  從龍通海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怪怪的，肉麻且不對味兒。

  張揚的稱呼也有講究，什麼長官、參座、老總，都是上輩子看電視時，平民百姓對舊社會軍閥的稱呼。

  也不是啥好詞兒。

  對話聽起來友好和善，實際上是綿里藏針。

  就看誰先詞窮。

  「那我一定前往！戰神隊員。」

  「恭候大駕，希望您能點點關注，辦張卡！龍通海中校。」

  「你們今晚的對手可不同尋常啊，普萊斯選手。」

  「不畏懼，不放棄，是我們的隊魂！龍首長。」

  「好好表現，你如果能贏，我就辦卡。未來的世界冠軍。」

  「小氣了吧，您一個副團職，工資那麼高？就打六塊錢辦張卡的賭？指日可待的旅長。」

  龍通海突然有些詞窮，倒不是錢的問題，他發現，如果再變換稱呼玩下去，自己可能說不過。

  因為張揚可以從旅長，到副軍長，再到軍長，然後就副司令員、司令員、副總參謀長之類，一直給他升上去。

  他的儲備少得可憐，搜腸刮肚，終於想出了個詞：

  「嗬，承蒙抬舉，那好，能贏，給你刷飛機。大主播。」

  「行，說話算話，以後的龍副軍長！」

  「拭目以待，我掛了。」

  龍通海迅速掛斷電話。

  遁了。

  他放下手機，摸著下巴，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看起來沒什麼營養的對話，在龍通海眼裡，暴露了許多東西。

  信息量很大。

  「一，這傢伙很自信；」

  「二，這傢伙對軍隊的過往歷史比較熟悉，特別是某些詞彙，都已經相當古老的黑稱，比如說長官、參座、老總等；」

  「三，這傢伙對當今軍隊的編制有誤解，旅級單位已經撤銷很久了，只有在軍史上能見到，他卻能提出來這個詞。」

  龍通海又掏出他的小本本，翻到某頁，在「張揚，1517？」的下面，劃了幾道黑黑的線。

  「嗯，還有半個小時。」

  他打開了電腦，點擊瀏覽器的收藏夾，進入了斗牙平台的0號房間。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