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後，張揚立刻找到了自己的教練。

  「哎，教練，問你個事兒。」

  張揚抓住教練，把他拉到了僻靜處。

  「我還正想找你呢，你咋回事兒？」

  教練對剛才的事十分不解，畢竟張揚是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前途大好，就此封殺實在可惜。

  「別提了，我問你，那個新組建的WVR分部，經理是誰？你認識不？」張揚問。

  對於張揚來說，自己留在MOBA分部，註定永無出頭之日，就算是有，那也太久了。

  那還不如直接換個項目，轉到其他分部。

  而且，簽合同的時候，是簽到俱樂部，沒有明確具體分部，主動轉項目，也是在允許範圍之內。

  只要換了地方，你MOBA分部能奈我何？

  「經理我不知道，聽說是總部空降的，但項目總監我認識。」

  「誰？」

  「咱們之前的總監，老周。」教練回答，「咋？你要轉項目？你冷靜冷靜，現在去找領導認個錯，沒準兒處罰能輕點兒。」

  「居然是老周？！」張揚狂喜。

  說起老周，張揚和他不算關係好，也僅僅是認識。

  今年奪冠前，整個常規賽季，都是老周做總監，帶著張揚他們打的。

  進入季後賽後，恰好是張揚穿越而來，水平大爆發的時候。

  分部卻以「老周身體不適」為由，突然將他總監職務免掉，換成了分管副總自己的親戚，「帶領」隊伍奪了冠。

  其實大傢伙心裡都清楚，老周惹了人而已，副總的親戚屁都不懂，能奪冠，還是因為隊伍實力強悍。

  可惜了老周。

  現在，新組建個分部，又把老周扔過去當總監，不明擺著坑人嗎？

  新項目，啥經驗都很欠缺，大概率出不了成績，老周肯定是又吃力又不討好。

  挺慘。

  張揚想到這裡，立刻明白，哪怕老周平時工作任勞任怨，說話和和氣氣，是個標準地老實人。

  老實人是老實，但不傻。

  他嘴上一直沒說啥，心裡肯定有想法，自己辛辛苦苦帶出來的隊，臨奪冠了，被人換走，那還了得？

  所以，老周和MOBA分部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會好。

  巧了，張揚也和MOBA分部鬧翻了。

  老周現在孤立無援，光杆總監，手下實力空虛，急需建隊立隊的底氣，更需要找個機會，打一張亮眼牌。

  不然，以後在俱樂部，處處受限，永遠抬不起頭來。

  而我，張揚，就是這張牌。

  最佳新人，次級聯賽總決賽MVP，標準的後起之秀。

  在奪冠後卻選擇轉項目，與MOBA分部恩斷義絕，轉投老領導麾下。

  響亮的耳光！

  只是，現在不知道，老周的態度怎麼樣？

  教練實在捨不得張揚，非要拉著張揚去討個說法，張揚告訴他，自己有分寸，才得以脫身。

  張揚心裡盤算著，得趕快找個時間，和老周交流交流。

  午飯。

  整個MOBA分部的多半人都在看張揚笑話，沒想到，張揚該吃吃，該喝喝，比誰胃口都好。

  可把分部的管理層氣壞了，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有啥大病，混到這地步還吃得下去，卻無可奈何。

  酒足飯飽之後，張揚晃悠悠地回到宿舍，推開門，卻見自己的床上坐著一個人。

  「老……周總監？」

  「冠軍上單回來啦？」老周站起來，笑呵呵地摸出煙盒，給張揚遞煙，「你啥情況？」

  張揚先是喜，後是驚，他不知道老周為何來主動找他，估計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上來先「冠軍上單」，說明老周的態度很友好，專門拉近距離，是為喜；

  然後就問「啥情況」，自然指的就是上午的事，說明老周還心有顧慮，是為驚。

  看似是老周前來拉攏，其實還是考察啊。

  張揚想明白這點，立刻換上了誠惶誠恐的表情，雙手接過香菸，裝出十八歲少年特有的純潔和無辜：

  「哎，周哥，其實就是工資太低了。」

  然後，就把上午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但沒有把他想去WVR分部的事情說出來。

  要自然，老祖宗怎麼說的來著？

  欲擒故縱。

  「該！你看看你，要是我還在做總監，你要是敢毆打經理，處罰比這更重！」老周的語氣很嚴肅。

  老周今年將近四十歲，在當前年代，由於電競行業非常成熟，早已形成一整套產業，所以除了選手之外，管理人員往往都是有豐富經驗的中年人。

  在老周眼裡，張揚他們這些隊員，就跟小孩子差不多。

  張揚算是聽明白了，對於老周來說，談工資天經地義，毆打經理是不對的。

  估計是覺得打輕了。

  於是，裝出垂頭喪氣的樣子，說：

  「罰我看兩年飲水機，我算是完了。」

  故意示弱，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老周給出個解決方案。

  老周點點頭，「年輕氣盛，會吃虧的。」說著，把手中的煙掐滅，又遞給張揚一根，「不過，也能理解，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

  張揚接過煙，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老周，眼睛亮亮的。

  「新組建WVR分部的事，你聽說了吧？」老周問。

  「嗯，今天早上副總說了，說下午大老闆要來選人。」張揚回答。

  「你對你們分部比較熟悉，有合適的人選嗎？」

  等的就是這句話！

  要說對分部熟悉，老周做過總監，我張揚才入職半年多，誰更熟悉顯而易見。

  老周這麼問，自然是另有所指。

  「嗨，不就是打遊戲麼，大家水平都差不多。」張揚笑著回答說，心裡想的卻不一樣，那特麼可差多了，WVR遊戲是模擬戰爭遊戲，非常硬核，和MOBA遊戲可完全是倆概念。

  按照常理，下一句，就該踩別人捧自己，把自己不動聲色地捧出去。

  順水推舟，合情合理地讓老周選定自己。

  不要搞得跟老周專門來挖人一樣，不太合適。

  哪怕本來就是來挖人的。

  可話說到一半，張揚卻卡住了，總不能把自己上輩子是當兵的事情說出去吧？

  退伍兵也不行，時代不同了。

  張揚之前大概了解過，現在的世界，和曾經生活的世界很像，但科技水平超前了好幾個檔次，社會構成和大環境也有很大區別。

  在高科技的加持下，幾個主要國家的發展水平相差無幾，整體生活水平很高，各個國家之間，發展水平基本平衡。

  和平共存、技術制衡成為主流，常規的軍事制衡早已沒那麼重要。

  因此，軍隊和常規戰爭，漸漸退出歷史舞台，大多數國家，只保留極少數量的職業軍隊，作為象徵性的存在。

  再加上意識形態的變化，軍隊是「落後的爭鬥」、「醜陋的工具」和「和平破壞者」的代名詞，沒人願意去從軍。

  每年徵兵數量極少，職業化程度很高，軍人一干都是一輩子。

  說自己有從軍經歷，那完全不可能。

  正當張揚思考該如何把話說好聽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

  「周總監啊，好久不見。」

  轉頭一看，是主管MOBA分部的副總，分部經理和人事經理，仨人不知怎麼地，逛到了宿舍門口。

  老周的視線越過張揚，沖仨人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來我們這裡有何貴幹啊？有啥事不能外面談？」

  分部經理說話陰陽怪氣的，臉上的笑也很曖昧。

  老周有些尷尬，他和張揚都是敏感人物，在敏感時期出現在了敏感地點，明擺著是來挖人的。

  現在被人撞見，相當於抓了現行。

  「小張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隊員，剛拿了冠軍，我一直沒空，今天才有時間來祝賀祝賀。」老周臉上也擺出很官方很職業的微笑，然後，對張揚說：「小張，你不介意吧？」

  我超！

  看起來是很客套的話，但分明就是在拉隊伍了！

  「我一手帶的」，「冠軍」。

  要是光說了前面那句還好，後邊半句，就是直接讓張揚表態。

  被逼到了牆角。

  要麼順著老周說，和MOBA分部徹底決裂；要麼就駁老周的面子，站在MOBA分部，與WVR徹底無緣。

  張揚看了眼身後的三個油膩男，心裡直泛噁心。

  此時裝純也沒有意義，還不如一條道走到黑，直接撕破臉皮劃清界限，說道：「臥槽，我還敢介意嗎？要不是周哥帶著我們，我們絕對奪不了冠。」

  這話說的很直白，不僅聲明和老周站一起，還狠狠噁心了副總。

  幾乎就是明著說，我們奪冠，和你親戚沒啥關係。

  老周笑了，對張揚的回答很滿意。

  副總的臉色很難看，乾笑兩聲，接著說：

  「老周啊，新的WVR分部經理下午和大老闆一塊來，他們的標準可不低，不是啥人都要，你壓力不小啊。」

  說完，仨人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

  糟了，張揚心底一涼。

  新的WVR分部經理？

  啥意思？

  老周說了不算數？

  張揚和老周四目相對，老周苦笑著，拍了拍張揚的肩：

  「我定不了人，但我能定工資，你要是想，可以來試試。」

  「好。」

  張揚雖然心裡沒底，但還是滿口答應。

  事已至此，已經徹底翻臉，沒有回頭路可走。

  張揚突然心虛起來。

  副總和大老闆關係不淺，弄不好新來的經理也——

  難道，真的要忍兩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