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森臉色鐵青地看著許樂樂,雖說後者隨心所欲的脾性,在整個修行界都是出名的。
但是他也沒想到,後者竟然如此地……為老不尊,放蕩不羈。
當著小輩的面,也能像個市井無賴一般嬉笑怒罵。
他輕哼一聲,說道:「都說天樂仙人一直擁有顆赤子之心,今日倒是再次領會了。若你只是想來與我做口舌之爭,逞一時之快,那我便不奉陪了。」
言下之意,是不與小孩子般的許樂樂一番見識。
許樂樂也懶得跟他計較,此時擺在眼前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皺眉道:「你到底來這裡幹什麼?你們在劍林里,說了些什麼?」
「此乃我青螭劍宗之事,與爾等無關。」
「怕有人覬覦青螭劍所以照看他幾天?那之後呢?你是打算與他一起闖蕩世間,當他的護道人不成?」
陸森想了想,說道:「蘇小友對我宗慕名已久,待千年大祭結束之後,我們已經邀請他在宗內做客一段時間。」
許樂樂心念電轉,頓時面色一沉,「做客?還是軟禁?依我看,你們根本不打算放他離去,此時帶他回來,只是為了不落人口實,故意做給大家看的吧?」
陸森扯了扯嘴角,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都說天樂仙人有勇無謀,此時一看,倒是粗中有細。
裴溫書和劉一刀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前者壯著膽子,問道:「陸峰主,我們宗門,真的要將蘇兄強留在宗內麼?」
陸森看向他倆,前有凌恆仙人回護蘇憾,現在又有這兩名弟子胳膊往外拐,他心中很是不喜,眼神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怒意。
他冷聲道:「說了邀他做客便是做客,你在質疑自家宗門麼?」
裴溫書感受著他的怒意以及隱隱的劍意壓身,臉色「刷」一下白了。
許樂樂抬手為裴溫書揮散劍意,說道:「欺負小朋友算什麼回事?」
「我管教自家宗門的弟子,又與你何干?」
許樂樂一滯,只得輕哼一聲。
他眼神越過陸森,略有些擔憂地看向其身後的蘇憾。
蘇憾則是眼神平靜地向他點了點頭,並說道:「不用擔心,懷璧之罪,最不濟也就是無出峰走一遭罷了。」
許樂樂一愣,無出峰?頓時明白了師兄為何一直古井無波了。
去無出峰,本來就是師兄的目的。
而且他方才的眼神,分明是讓自己無需多加阻攔。
「無出峰?!」裴溫書二人吃驚道,「蘇兄並沒有做什麼錯事,為何將他關入無出峰?」
陸森冷冰冰道:「蘇小友說笑了,你是我宗的座上賓,我們怎會將你關入無出峰。」
言罷,他眼帶威脅地瞥了蘇憾一眼,警告後者不要再多開口透露消息。
蘇憾摸了摸鼻子。
反正已經將最重要的消息告知了許樂樂,後面也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按前晚與許樂樂的對話,若數個月後他一直沒有與後者傳訊,後者便要聯合無衍仙宗給青螭劍宗製造輿論壓力,逼迫他們放人。
若他們不放,那便只能暗中劫獄。
而現在多了第三條路——實在不行,他將青螭劍交出,也能脫離困境。
聽明白了蘇憾意思的許樂樂,心中也稍安。
反正是師兄原本的安排,那自己若再加阻力,反而不好。
他便不再向陸森發難,轉而說道:「若他以後出來,身上少了一根毫毛,那青螭劍宗的臉面便真的要在修行界掃地了。」
陸森微覺奇怪,不知為何許樂樂的態度突然變化,但還是冷硬地說道:「我聽不明白天樂仙人在說什麼。」
「嘴還挺硬。」許樂樂嗤笑,「你們這路人皆知的心,真以為瞞得過修行界麼?」
陸森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他們也不是很在意瞞不瞞得過,只是做一下表面功夫罷了。反正時間一久,眾仙宗都會漸漸忘記此事,甚至,說不定在青螭劍宗的威名下,他們會主動地選擇性忘記此事。
屆時,只有與蘇憾相識的這幾人在蹦躂,也翻不出什麼浪花。
只是這兩日看來,元陽仙宗和無衍仙宗與前者關係不錯,倒是要多加防範。
不過,只要不殺前者,他們也沒有太多可以指責的餘地,臉皮厚一點不去理會就是了。
陸森和許樂樂各懷心思,對峙一陣後,後者便帶著憂心忡忡的眾人離去了。
在他們離去後,陸森在蘇憾的院落中放出話語。
為了讓蘇憾更好的掌握青螭劍,前者將在千年大祭結束後,留在青螭劍宗內修習一段時間。
在有心人聽來,這確實意味非凡。
「看這樣子,青螭劍還在那蘇憾手中?陸森倒是忍得住,竟然沒有殺人取劍。」
「那是自然了,青螭劍宗好歹也是三大超品仙宗,怎會像魔門一樣行事。」
「這是要將那蘇憾軟禁起來,直至他『自願』交出青螭劍吧?換做是我,倒不如直接把劍交出來算了,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還是拿不住的。」
「離仙宗盛會就七年的時間,便看那少年能忍多久了。」
「……」
聽聞了陸森的話語,眾仙宗皆議論紛紛。
但也沒多少人明面上站出來指責青螭劍宗,畢竟,若換做他們宗門的鎮宗之寶被他人所獲,他們的反應只會比前者更大。
眾人的目光皆聚焦在蘇憾的院落,在熱火朝天的議論之中,度過了幾近無眠的一夜。
而也是今夜,一道出乎許樂樂意料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的院落中。
「冬冬冬……」
許樂樂原本在沉思蘇憾之事,忽而被敲門聲敲回了神。
他有些驚訝,直到外頭的人敲門之前,他竟然沒有發覺有人到來。
這世間能做到此事的並不多,莫非是凌恆仙人前來了?
許樂樂猜測著,起身開門,卻看到門外站著一名陌生的女子。
她正皺著雙眉。
他上下打量了對方,確認自己從未見過她,有些疑惑說道:「你是……」
「冬!」一記突如其來的暴栗,敲在了他的頭上。
「哎喲!你作甚?」許樂樂被敲得腦袋有些發懵,忍不住慘呼一聲。
繼而,他呆住了,內心震驚。
他,竟然躲不過這一記暴栗!
這世間能做到此事的人,比來到他門前不被他發現的人還要稀少!
還有這熟悉的痛感……
許樂樂瞪大眼睛,有些結巴了起來,說道:「你……你……」
「哼,進去再說。」女子說道。
熟悉的聲音入耳,許樂樂像是被一道雷給噼中了。
他趕緊讓開身子,讓對方進來。
手忙腳亂布下隔絕陣法後,他才瞠目結舌道:「小師姐,真是你?」
「怎麼,想再被我敲多幾下才能確定麼?」
如此蠻橫,確實是小師姐無疑。
許樂樂趕緊擺擺手,說道:「不了不了,能把我腦袋敲得這麼清脆悅耳的,也只有小師姐你了。你怎麼是這幅模樣?你怎會在這裡?這裡可是青螭劍宗的山門啊。」
來者自然便是偽裝成了周全武侍女潛進了青螭劍宗的程迎月。
她言簡意賅地說道:「偽裝,任務。我今夜是趁今日風波未息,趁亂出來的,時間不多,撿重點說。」
她抬頭橫了許樂樂一眼,「你就是這樣照顧師兄的?讓那陸森這樣對待師兄?」
先前,因為她所行的任務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所以哪怕蘇憾和許樂樂先後都到了此地,她都忍住了沒有去找二人。
可自從千年大祭開始後,從外頭傳來的消息是一個比一個壞。
師兄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出了游龍劍法,引起「魔門內奸一脈」身份的軒然大波,並被凌恆仙人帶走。
初聽聞此事,她的心都吊了起來。
好在凌恆仙人沒有追究往事,沒有向師兄發難。
可第三日劍林求劍時,卻傳來了更壞的消息。
今日的風波早已傳遍整座青螭劍宗,她自然也是知曉了此事的始末。
當所有人的關注點全都在蘇憾的院落時,她便再也忍不住了,悄無聲息地找上許樂樂的門來。
面對來勢洶洶的小師姐,許樂樂頭一縮,說道:「這是……」
他剛想說這是師兄的安排,他也沒辦法。
可看到小師姐目露凶光,當即知道跟她講什麼都是沒用的,改口說道:「是我的錯,是我沒照看好師兄,師姐你再賞我幾個吧。」
許樂樂主動露出了頭頂。
程迎月有氣沒地方撒,只好瞪了他一眼,說道:「說說,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青螭劍跑到師兄手上去了?真是令人費解。」
她心裡也清楚,如果不是沒有原因,許樂樂不會放任陸森這樣對待師兄。
而且對於師兄取到青螭劍這回事,她也感到很是驚訝。
許樂樂便從前夜與蘇憾見面說起。
二人夜談,師兄準備在贈法大會暴露游龍劍法,以求進入無出峰搜尋師傅的蹤跡。
暴露劍法後,凌恆仙人卻橫插進來,保下了師兄,讓得先前的打算落了空。而後被告知師傅生死的同時,對方又看到了師傅傳下的劍鞘。
師兄原以為只是師傅的遺劍,便去了劍林,沒想到那竟是青螭劍的劍鞘,這才有了今日的風波。
而師兄去無出峰,也是順手推舟,回到他最初的打算中罷了。
程迎月聽得眉頭緊皺。
對於師傅的死訊,她並不意外,畢竟已經千年沒有任何信息,本就是凶多吉少。
只是師傅當年竟然帶走了青螭劍,這便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師傅還能真是魔門內奸不成?
她沒想出答桉,繼續問道:「既然師傅已死,那為何師兄還要去無出峰?」
許樂樂這才想起師兄與小師姐相遇時,前者還沒有學會龍文,不知道龍鱗碎片的真相。
當下便將龍鱗碎片的事情說了一下,解釋師兄進入無出峰,除了尋師傅的蹤跡之外,還要找龍鱗碎片的線索,揭開被掩蓋的歷史。
程迎月聽完之後,心中驚訝無比,眉間也擰成了大疙瘩。
怎麼事情更複雜了?
而且,師兄的金色甲片竟然隱藏著如此驚人的秘密。
她揉了揉眉心,說道:「所以師兄是自願去無出峰的?」
許樂樂點點頭。
程迎月無奈地嘆了口氣,輕咬嘴唇陷入沉吟。
沉默間,許樂樂忽而說道:「小師姐,你們仙痕在這裡到底要幹什麼大事?」
程迎月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你,你咋知道我是仙痕之人的?」
「師兄告訴我的。他先前遭遇了仙痕之人的刺殺,是你給的免殺章起了作用,所以知道了你的身份。」
「刺殺?師兄被人買命了?是誰?」程迎月眼中露出凶光。
「小事情小事情,師兄已經自行解決了。」
「哼。」程迎月面色稍緩,而後說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那便就這樣吧。具體的我不方便多說,不過,我在這裡的事情已經快到收尾的時候了,屆時可以順便將師兄一起救出來。青螭劍也一併帶走,交出去?交個屁!」
許樂樂目光一亮,說道:「何時收尾?我也要一起來救師兄!」
聽小師姐有劫獄的想法,他當即興奮起來。
比起製造輿論壓力逼迫青螭劍宗放人,效率又低又麻煩,還不一定有用。
還是直接劫獄符合他的胃口,簡單粗暴。
程迎月皺眉看著他,「不行,你的身份不一般,跟著我們行事太冒險了。」
「沒事,屆時我用你的天絲裹住仙胎做好偽裝,不用元陽仙宗的功法,無人認得出我。」
程迎月沉吟片刻,而後一邊喃喃著「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一邊伸手用雙指捻出紅色的天絲。
天絲完成後,她遞給許樂樂,說道:「你收好這截天絲,當它燃燒起來的時候,你便做好偽裝,去青螭劍宗往西二百里的燕子山等著。到時在那裡遇到我的同伴時,拿出我曾給過你的印章給他們看,他們自會信任你的。」
「好。」
「今夜便到這裡吧,我該回去了。哼,兀那陸森,竟然敢對師兄不敬,到時一定要掀翻無出峰,干他丫的!」
「干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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