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武的話,似乎說出了周圍青螭劍宗弟子們的心聲,贏得了他們的一致贊同,於是,他們也紛紛出言。
「周師弟說得對,我亦從未見過如此厚顏之人。」
「你怎敢來此求劍?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配嗎?」
「我們宗門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把你關進無出峰,已經是仁慈大度,你竟還敢蹬鼻子上臉?真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
場間的青螭劍宗長老也不少,雖然沒有出言,但是也都叉手冷眼看著蘇憾,任由弟子們嘲諷後者。
他們本就對凌恆仙人「什麼都不做」的處置感到不滿,此時不出手不言語,已經是極大的克制了,更別說去阻止宗內弟子。
眾仙宗皆站在一旁,遠遠地看著熱鬧,不摻和進來,同時也對那面色依舊平靜的蘇憾感到了些許敬佩。
換他們任何一人在那裡,應該都已經灰熘熘地遁走了吧。
慢慢地,有弟子開始把火引到了裴溫書和劉一刀身上。
「你二人到底是不是我青螭劍宗的弟子?為何與他站得那麼近?」
「裴師弟,依你天賦,在宗內前途無量,跟他交好於你毫無益處,你要分清眼前所見。」
「與『內奸』混在一起,你二人的禮義廉恥都到哪裡去了?」
「……」
裴溫書和劉一刀沒有蘇憾那般好的定力,指責聲漸漸多起來之後,二人的臉色都有些陣青陣白,抗不太住了。
可他們卻依舊咬牙,頑強地站在蘇憾身邊,沒有動搖。
二人辯解道:「蘇兄身家清白,絕非所謂的『魔門內奸』。宗主也明言,此事早已過去,今時早已非往日。」
「就系說啊,蘇兄都不系俺們宗門之人,怎麼當宗門的『內奸』啊?俺就不懂了,介個道理,連俺介沒上過私塾的都知道,你們咋都跟二傻子似的?」
二人極力為蘇憾辯解,可他們終究是只有兩張嘴,哪裡斗得過那麼多的青螭劍宗弟子。
看他們爭吵片刻後,蘇憾便阻止了他二人繼續說話,只是澹澹說道:「裝睡的人永遠無法被叫醒,不必與他們說太多,徒費口舌。」
劉一刀有些不服氣地看著周圍還在出言嘲諷的宗門師兄弟,心中煩躁。
便是這時,許樂樂帶著陳初瑤等人來了。
聞得眾人在指責蘇憾「不要臉」後,陳初瑤氣不打一處來,堅定地站到了蘇憾的身旁,怒視著周圍的青螭劍宗弟子。
許樂樂順勢也走到師兄的身邊,面上表現出一副支持自己弟子的模樣。
他冷眼環視一圈後,說道:「今日是千年大祭劍林開放之日,兩天前仲峰主便說了,不管是何宗門都可參與,你們若有意見,便去與仲峰主說。這裡聒噪,成何體統。」
周全武等人見天樂仙人站在蘇憾身旁,也不敢太多地造次,指責聲都降下來了許多。
而後,無衍仙宗等弟子也聞訊來到了此間,祁素與諸弟子同樣默默地站到了蘇憾身後,用行動表示了無聲的支持。
看得眾仙宗嘖嘖稱奇。
「那蘇憾到底是有什麼魅力,竟然兩大超品仙宗都站到他那邊去了。」
「說起來可不止,要知道,連凌恆仙人都回護於他。」
「……」
見兩大超品仙宗都表明了態度,青螭劍宗的長老為了不挑起其間的爭論,終於不得已介入進來,壓下了眾弟子們的聲音。
場間頓時陷入一陣陣沉默,眾人只剩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古怪。
片刻後,劍林忽而閃爍了一陣藍色光芒,引得眾人注目。
劍林依舊劍意沖天,可卻莫名地多了些許生氣。
很快,一道身影從林中掠了出來,正是磨劍峰峰主常新慶。
後者一現身,見到竟有如此多的仙宗來此,微微有些驚訝,還在想怎麼修行界多了這麼多修劍的仙宗呢。
當一眼看到那隱隱被眾人圍著的蘇憾後,他才明白過來,這些仙宗大多都是來看熱鬧的。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那少年會來這裡求劍,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眾弟子見他看著蘇憾,皆有些期待,希望能夠看到他將後者趕走的場景。
可他最後還是收回了目光,什麼都沒說。
畢竟宗主已經下了決定,那他也只能擁護前者了。
周全武等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常新慶環視周圍一圈,朗聲說道:「諸位同道,劍林已經準備妥當,賦靈大陣亦開啟,諸位可隨時進入其中。劍林會在今日一直開放,到酉時關閉。
「入劍林求劍者可隨意走動,越往深處去,雖然劍的品質會更好,但是林中的劍意也會越深,極有可能會刺傷你的神魂。因此,求劍者需得量力而行。
「求劍的章程與我宗內弟子是一樣的,共分為兩步,問劍,與見芒入鞘。
「問劍。求劍者入林後,看到心儀的劍即可向其發出靈氣,若劍身合鳴回應,則可取劍。若沒有回應,強行拔劍,劍身會發出刺手的劍意,將手扎傷。請諸位慎之。」
聽到這裡,有人奇問道:「劍林中所有的劍皆會自主發出劍意?這不是神兵才能夠做到的麼?」
常新慶笑著點點頭,說道:「按尋常來說,確實只有神兵才能做到。可此時賦靈大陣已開,在陣法的加持下,劍林中的劍已能做出簡單的回應,離開劍林後,會恢復其常態。」
他頓了一會兒,見再無人發問,便繼續說道:「取劍之後,則需見芒入鞘。有些劍在此地已經很長時間,劍身蒙塵,甚至有的劍身鏽跡斑駁不已。因此,取劍者需要到洗劍河,用靈氣配合特殊的池水洗劍,讓劍重放劍芒。成功見芒後,方可入鞘。
「如果無法將劍的斑駁洗去,那麼也算求劍失敗,劍會飛回原處。」
眾人目光看向劍林中那條銀色的小河,原來此河是有這用處的。
「噢,問劍的時候,還有一種情況,」常新慶補充道,「如果你的劍道天賦足夠強,則會有劍自行飛來,想要主動入鞘,這種情況很少,但並非沒有可能發生。」
說著,他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了眼蘇憾,「若是發生,那麼便由你等來選擇是否要收劍入手,拿去洗劍見芒。」
眾青螭劍宗弟子亦想起後者曾拔出悟劍的事情,臉色頓時也有些不太好看了。他們總覺得,後者今日會在劍林中取走讓他們都感到眼紅的好劍。
偏偏他還是「魔門內奸一脈」,讓他們感到十分憋屈。
常新慶繼續說道:「好了,劍林取劍的規則已盡數告訴諸位,大家若已提前備好了劍鞘,隨時可以進去,若沒有提前準備劍鞘……」
他揮了一下手,一個掛滿空劍鞘的架子出現在劍林入口前,「可以在進去之前,在此架子上自取。」
頓時有些面帶愁容的修行者大喜,向常新慶高聲道謝。
在架子上拿好了劍鞘,有人在進去之前問道:「常峰主,兩天仲峰主說得可是真的?不管我等在裡面求到什麼劍,都可以帶走?哪怕是拿到神兵,你們也不會阻攔?」
常新慶笑著點點頭,「能取走劍,便是有緣人,只要你能耐夠了,能讓神兵願意跟你走,我等絕不阻攔。此言,諸位同道皆可作證。」
眾劍修放下心來,爭先恐後地進入劍林,生怕好劍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一入劍林,眾人便只覺得劍意直接扎在了他們的神魂上,產生了些許輕微的刺痛感。
因為還在可忍受的範圍內,他們沒有理會外圍的劍,直接展開身形往內部掠去。
可越過那道銀色洗劍河後,開始有人停下了腳步,面露痛苦地承受著突然加強的劍意刺魂。
當即有人越過他們的身邊,輕笑道:「看來你們的實力只能走到這裡了,留在這裡好好求劍吧,裡面的好劍,你們是無福消受了!哈哈哈!」
那些停下腳步的看著還在繼續往內的修行者,眼中露出了無盡的羨慕,最後還是只能無奈地留在原地,開始向著品質不錯的劍發出靈氣。
蘇憾看著這番熱鬧景象,待到諸仙宗已經進去得差不多,他才緩緩邁開腳步,往劍林走去。
常新慶見他他走過自己準備的劍鞘架子卻沒有停下,微微挑了挑眉,原來是有備而來。
作為愛劍之人,他內心對蘇憾的好奇大過排斥。
以後者的劍道天賦,說不定能將以前的峰主、甚至宗主們所用的佩劍給吸引出來。
他很期待,能在今日看到一柄神兵出現。
蘇憾走過架子,神念微動便自儲物袋中取出了師父傳下的劍鞘。
由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地,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
「那是什麼?」眾仙宗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
「是他自己準備的劍鞘?怎麼包起來了?」
常新慶亦有些好奇,神念掃過,卻與大家一樣,發現神念無法穿透,皆被那黑布擋在了外面。
他有些驚訝,因為他曾在宗主的手上見過一模一樣的黑布,是宗主贈予蘇憾的?
那劍鞘,莫非有什麼玄機?
他看著那黑布抱起來的神秘劍鞘,若有所思。
周全武神念被擋後,輕哼一聲道:「一把破劍鞘而已,有什麼好故弄玄虛的。」
在眾人的注目中,蘇憾踏進了劍林之中。
「嗡……」
頓時間,眾人只覺得劍林中發出了一陣聲音,似乎整座劍林都在歡迎他的到來。
連得劍林里四處走動的修行者們亦驚異莫名,紛紛轉頭看來,發現是因為蘇憾踢進劍林才引起的變動,頓時臉色有些古怪。
有名男子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搭理蘇憾,方才他可是引動了眼前的一把好劍合鳴,就差把它拔起來去洗劍了。
那男子帶著喜意,伸手握住那劍的劍柄就要拔起,卻愕然發現手掌劇痛無比。
他的手,竟是被那劍給排斥了?!
這怎麼可能,他方才已經問劍成功了,劍身也合鳴了啊。
他不信邪地再伸手一握,劍柄的劍意毫不客氣地再次狠扎他的手掌。
他一聲驚呼,忍不住向著劍林外的常新慶問道:「常峰主!不是說問劍成功即可拔劍嗎?為何還是會有刺手劍意?可是你們不捨得林中的劍,暗中做了手腳?」
常新慶一愣。
與此同時,林中有人附和道:「對啊,我也已經問劍成功,怎麼還是拔不起劍?」
常新慶撓了撓頭,說道:「不應該啊……」
他御空落在那男子身旁,細細查看了他所問的劍,而後皺起眉頭,再去到方才附和的另一人身旁仔細查看。
片刻後,他神情一變,面帶震撼道:「這……」
男子一怔,急問道:「常峰主,這是怎麼回事?可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是發生了一些變化,」常新慶神情古怪,「你們所問的劍,在他踏進劍林後,變卦了。」
「哈?變卦了?什麼意思?」
常新慶抬頭,匪夷所思地轉頭看向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蘇憾,「它們……想要被他選中,在等著被他選中。」
「什麼?!」男子震驚了。
不僅他,劍林里的其他人,還有劍林外的仙宗們,也都震驚了。
「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嗎?」那男子語氣帶著荒唐說道。
「恐怕是的,」常新慶有些無奈,這種情況在青螭劍宗的歷史上也從未出現過,「在他選好劍離開之前,其他的劍怕也是都會等著,不會對其他人的問劍有所回應。」
眾人瞠目結舌,心中升起無限荒謬之感。
可事實卻又是如此,所有的劍都沉寂了下來,不再對劍林里的其他人的做出任何回應。
周全武等一眾青螭劍宗弟子皆臉色鐵青,他們最害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整座劍林的劍,都想成為他的劍。
哪怕早已知曉蘇憾天資,每當有這樣的事情再次左證的時候,眾人還是免不了會在心底暗罵一句「妖孽」。
在劍林眾多修行者大眼瞪小眼,劍林外的諸仙宗瞠目結舌中。
蘇憾在劍林中閒庭信步。
他路過的每一把劍,都在發出渴望的邀請,希望被他選中,被他帶走。
都想成為他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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