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黃皮子不甘心,竟然圍著苗清秀團團轉,時不時的和她小聲耳語幾句。
苗清秀卻搖了搖頭,看樣子,態度十分的堅決。
這黑風嶺是那黃皮子的住處,它不願自己的地盤出什麼紕漏,緊接著又在苗清秀耳邊小聲的耳語了幾句。
苗清秀罩著一襲黑袍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似的,再加上她本就是人身蛇尾,這站起來和那隻黃皮子一般高。
乍一眼看去,這二妖在一起小聲的議論著,莫名的有些詭異。
陳玄看了二妖一眼,心道那隻黃皮子如此低聲細語,怕是不想讓他摻和這件事,所以也沒有自討沒趣,便低頭查看起了那小道士的傷勢。
這個穿著灰藍道袍的小道士傷勢很重,雖然還有微弱呼吸,但手上被殭屍咬過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烏。
其中的陰煞之氣化作黑血,不斷的腐蝕這傷口周圍的皮肉,形成一塊一塊的白色僵斑,這些僵斑不斷擴大,最後他就會變成一具殭屍。
陳玄暗暗嘆了一口氣,看著這小道士年紀輕輕竟然遭此橫禍,不由得暗自搖頭。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他剛才沒從那山坡下的亂葬崗跑出來,只怕和他現在的狀況也差不多了。
「難道他真是從亂葬崗附近逃出來的?」
一想到那山坡下的橫七豎八的棺材,陳玄心裡咯噔一跳,實在是不願意再去那地方。
自從當初在胡六爺身上找到的【煉屍訣】之後,他就養成了摸屍的習慣。
他雖然感嘆於這小道士年紀輕輕就遭此橫禍,手卻還是很老實的伸了過去。
這種道袍的口袋,一個是胸口的夾層,另外一個就是袖子裡的夾層。
陳玄試探著拍了拍他的胸口,果然感覺他身上有東西,探手一摸,胸口的夾層口袋很大,東西卻很少。
只有一支小拇指長的金漆毛筆,還有一方很小的硃砂硯台,除此之外就是幾枚銅錢,還有一些硃砂粉末。
陳玄滿心以為他身上會有什麼好東西,沒想到竟然這麼寒酸,轉而又試著摸了摸他的衣袖。
沒想到剛一伸手,還沒來不及找到那小道士袖子裡的夾層,那小道士突然反手抓住了陳玄的手,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顫聲道。
「師兄……師兄……救我……」
話還沒說完,他一歪脖子,直接便斷了氣。
陳玄則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裡驚懼不已。
一方面是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看起來模樣正常的人在面前死去,再者這小道士最後的呼救實在是可憐。
「別找了,他身上沒什麼好東西。」
他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苗清秀和那隻黃皮子的注意。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那隻黃皮子把一塊紅玉似的令牌扔了過來。
「小子,送你了。」
「那是什麼東西?」苗清秀晃眼一看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
那黃皮子卻道。
「五雷令符,城裡的道士行科演法時,持以代表天師發布號令,召神遣將,驅邪鎮魔的東西,反正你我也用不上,倒不如讓他拿著。」
「五雷令符?是道士的令符嗎?」
苗清秀回頭看了看陳玄,準確的說,是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那塊五雷令符。
這種令符的樣式和石碑差不多,下面平整,上面是圓頭,大概有巴掌那麼大。
取雷擊棗木製成,長五寸五分,寬二寸四分,厚五分。
四周刊印二十八星宿,正面浮雕一把寶劍,劍柄在上,鋒刃向下,劍身盤繞一條金龍。
金龍爪為五爪,緣劍刃而繞至劍柄,龍頭在上,龍尾在下,龍身上部帶有明顯的火焰紋。
背面紋飾簡潔,僅為撰寫「五雷號令」四個大字。
看得出這塊令符已經有些年頭了,明明是木牌,如今表面卻油光發亮,配合著棗木泛紅的質地,猶如一塊血玉一般。
那黃皮子本就是修的仙人道行,日後討得口封,可以白日飛升那種,所以拿著這五雷號令沒什麼影響。
但苗清秀只是看了一眼,便覺那五雷令符引聚風雷,似是蘊藏著極強的力量。
如果她伸手觸碰,只怕能當場將她的手給電作焦炭。
「奇怪,這東西明顯是上了年頭的物件,怎麼會在一個小道士身上藏著?」
她說話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隻黃皮子。
不想那隻黃皮子就愣生生的看著她,竟然還裝起了糊塗。
陳玄順手撿起那塊五雷令符。
他明明是個不染邪氣的普通人,撿起那塊令符的時候,令符竟然「噼里啪啦」的炸開了一團幽藍的電弧,嚇得他差點把這玩意兒直接扔了。
索性那雷光對他沒造成什麼實際上的損傷。
他簡單的打量了一眼,順口說道。
「之前在那山坡背面的亂葬崗看到了很多的殭屍,這小道士會不會是那山坡背面逃出來的?」
黃皮子聞言,問道。
「你去過那片亂葬崗?」
「我剛從那兒回來。」
他這話答應得很老實,不想黃皮子卻猛的回頭看了苗清秀一眼。
按照妖怪借道的規矩,苗清秀可不該帶著陳玄去那裡。
苗清秀自知理虧,故意仰頭看天,也不吭聲。
黃皮子和她也是老鄰居了,見她如此作態,心知她也心虛。
妖魔鬼怪本就信奉弱肉強食,天理自然之道。
能夠被單獨定為規矩條款的,一定是妖怪們都應該信守的底線。
無論人神妖魔,若是打破這種規矩,那必然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不過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那隻黃皮子非但沒有追責,反倒掏出一個什麼東西,暗暗塞到了苗清秀手裡。
「你若是幫我一回,此事我便不再計較,也斷然不會傳揚出去。再者,這東西你且收下,就算作是請你幫忙的報酬。」
這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苗清秀就算是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服軟,轉而吆喝陳玄道。
「好弟弟,趕緊起來吧,你還愣著幹什麼?」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你這不是廢話嗎?你都收了人家的好處了,還問現在要去哪兒?當然是去那片亂葬崗了。」
「好處?」
陳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五雷令符,順手舉起來,正想問一句苗清秀這東西該怎麼使用。
不想苗清秀卻被嚇得一激靈,氣急道。
「好小子,你倒是翅膀硬了,想要和姐姐翻臉不成!」
「……」
陳玄一時有些無言,不過看苗清秀怕成這副德行,想來這五雷令符應該也是一件寶貝。
他把這令符收好,剛想起身跟過去再問一句,不過轉念一想又看向小道士的屍體。
「這個小道士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涼拌!」
苗清秀沒好氣的扭動著蛇尾,自顧自的遊走了。
反倒是那隻黃皮子幽幽的說道。
「就放他在這兒,讓他屍化成僵,免得變成活屍還不好收拾。」
在黑潮影響下的活物死後的屍體就會變成活屍,這種活屍不死不滅,極個別的還會產生異變。
相對而言,如果在死前就變成了殭屍,反倒可以用純陽雷罡將之滅殺。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麼,不過這也算是黑潮之後,人神妖魔各族處理這些活屍的默契規矩。
陳玄雖然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緣由,不過這隻黃皮子都這麼說了,他也只能起身跟著二妖一起朝著亂葬崗走去。
一人二妖走在林間。
苗清秀是蛇妖。
她人身蛇尾,只能扭動著蛇尾,在枯枝落葉上游著走。
這罩上一件寬鬆的黑袍,活像是個不守婦道的小娘子,邊走還邊扭屁股。
至於那黃皮子,似乎還不能化作人形。
偏偏它又想裝著個人的樣子,走起路來,就這麼直挺挺的站著走。
陳玄看著這二妖的背影,心下一時哭笑不得。
不多時。
幾人就到了亂葬崗。
那隻黃皮子是第一次過來,見著那滿山的棺材和殭屍,禁不住詫異道。
「這裡的陰氣也太重了,沒想到這些扔在山坳里的棺材,竟然影響了此地的風水格局,若是百年之內無法破除此局,怕不是會養出一隻飛僵出來。」
「你別看我,這又不關我的事。」
苗清秀趕緊撇開關係,這片亂葬崗幾十年前就有了,只不過這隻黃皮子自己占據此地卻不打理。
現在才扯著虎皮裝大王?晚了~
或許是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理虧,那隻黃皮子便沒有再提清理此地的事,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眼。
「依你看來,那地方應該在哪兒?」
「那小道士不是御劍而來,就肯定是這地下有一條連同整片山林的地道。想要找出那地道,應該按照風水術數的訣竅推算。」
「那就有點麻煩了。」
黃皮子略一沉吟。
「正所謂居陰蓄陽,引風聚勢。這片亂葬崗如今已經成了養屍地,完全破壞了之前的地勢,即便是現在想要推演,一時怕也算不出準確的位置。」
二妖你一言我一語,這聊的東西,陳玄愣是一句話都插不上,只能站在山坡上,看著那些山路旁邊站著的殭屍。
這些殭屍都還只是白僵,不能見天光,所以大部分都站在山坡下面,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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