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聖子雙手抓著方向盤，打量前方的景色和路況，茂密的樹林，曲折的公路，夕陽的餘暉透過林間的縫隙映在了路邊的草坪上……

  「被你這麼一說，是有點……眼熟。」

  「是不是我剛才走錯路了？」聖子又看了看前邊的情況，「拐錯路口了？」

  「沒有，」

  顧醒說道：「我記得路，你沒走錯。」

  「啊……那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附近的景色都差不多，所以……」

  「不可能，」

  顧醒非常肯定地說道：「這個地方我剛才路過的時候印象很深，你看那棵樹上的鳥窩，還有那邊被砍掉的樹樁子，位置模樣完全沒有發生變化。」

  「呃，那是怎麼回事呢……」

  開車又往前行使了一段距離，兩個人再次回到了剛才的位置。這一次，連聖子都對這裡的狀況非常熟悉了。

  「怎麼辦，」

  聖子的臉色有些發白，「這也太詭異了……我們該不會遇上了怪誕？」

  自從來到刑事課接觸了很多怪誕事件之後，聖子總是下意識把身邊稀奇古怪的事情和怪誕聯繫到一起。倒也正常，這本就是一個到處遊蕩著怪誕的世界。

  「試試導航！」

  聖子說著，連忙拿出手機，「導航總不能出錯吧？」

  結果打開手機，發現完全沒有信號，想要導航根本不可能，電話也撥不出去。

  這也意味著，兩個人現在完全無法聯繫外界。

  「怎麼辦啊……」

  這個時候，聖子臉上的神情已經十分慌張了。

  「先返回尹南町吧，」

  顧醒倒是很鎮定，畢竟車裡坐著滿噹噹的怪誕，車頂上盤著一位，身後還跟著一輛怪誕計程車，「如果能回到鎮子裡，應該就有信號了。」

  聖子努力鎮定下來，調頭往來時的路上返去。

  路兩旁的風景依舊，但太陽西斜，天色越來越暗，龐大的樹影越來越黑、越來越密，就顯得氣氛有些陰森起來。

  不自覺的，聖子踩著油門的腳越來越使勁兒。

  「滴——滴——」

  迎面駛來一輛大巴，衝著聖子和顧醒連按喇叭，之後停在了路邊。

  「是大巴車！好像人不少，」

  聖子臉色一喜，說道：「正好問一問，這輛大巴上的人有沒有遇到類似的狀況。」

  說著，她也在路邊停下車來。

  顧醒本能地警惕起來，當即把昏鴉放了出去，從大巴車窗外飛快掠過，發現車內一切正常，這才安了心。

  少許，從大巴車上走下幾名乘客，司機也下了車。

  兩邊的人員一碰頭，才知道雙方遇到的狀況完全一樣——也是從尹南町出來不久之後，就在這條路上不停地經過同一個地點，跟鬼撞牆一般。

  「這種事情也太離譜了吧？」一名乘客說道：「我這輩子頭一次遇到。」

  「你們有聽說過最近發生的大巴失蹤案件吧？」

  司機借下車的功夫，抽起一根煙，

  「那幾起大巴失蹤案裡面，有一輛大巴車就是我們公司的，說來也奇怪……」

  據司機講，失蹤事件之後，公司里所有的人完全想不起那輛車到底是出發去了哪裡。

  那段記憶，就好像是從每個人的腦袋裡硬生生被扣走了。

  查看公司的車輛調度安排表，也沒能找到那輛大巴的相關記錄。

  調取沿途的監控視頻，也是毫無收穫。

  那輛大巴車就好像直接從空氣中蒸發了一般。

  所以，警方來調查的時候，幾乎完全無從著手。逐個訪問失蹤乘客的家屬，所有人也表示完全想不起乘客坐上大巴是要去哪裡，簡直可以登上全世界年度離奇案件榜單。

  「你們說，」一個乘客扔掉菸頭，「我們該不會遇到了和那輛大巴車類似的離奇事了吧？」

  一眾乘客直罵此人烏鴉嘴，晦氣。

  也有乘客提起近期發生的散客失蹤事件，也是家屬們完全想不起遊客去了哪裡，視頻監控、航班火車記錄全都無法查證，詭異之極。

  眾人越聽越覺得陰森恐怖，紛紛叫他閉嘴。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有乘客問道：「難道就繼續開下去？」

  最好的辦法是報警，可惜所有人的手機都沒有通訊信號。

  討論了一番，乘客們各有所持，有的建議繼續往前走一段試試，有的覺得待在原地等待警方救援比較好，有的則建議返回之前的鎮子。

  司機問顧醒：「您二位是打算回尹南町麼。」

  「恩，目前是這樣打算的……感覺繼續往前走的話，多半也是這般情形，不如試著回去看看。」

  此時，聖子已告知眾人她和顧醒的警察身份，並亮明了證件。

  「我建議，」聖子說道：「大家還是跟在我們後面一起走……最好不要分散。」

  司機與一眾乘客商議了一番，在眼下這種詭異的狀況下，無論怎麼想，都是跟著警察一起行動比較有安全感。

  最後的結果就是，聖子和顧醒在前面開車引路，大巴車緊隨其後。

  顧醒和聖子出發之前，一個梳著雙馬尾、神色很清冷的少女從大巴上走了下來，來到二人車前。

  「您好，」

  聖子搖下車窗，問道：「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坐車。」

  少女說的非常乾脆利索，「給車費。」

  顧醒想了想，少女大概的意思是——她想坐顧醒和聖子的車，不想坐大巴。

  少女的想法其實很好理解。顧醒有注意到，身後那輛大巴上，坐得十有八九都是男人。而且，乘客數量很多，車上的空氣大概會很悶。

  「喂，」

  聖子轉過頭來，小聲徵求顧醒的意見，「讓她坐上來好不好啊，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女孩子很有好感誒。」

  顧醒當然沒有意見。事實上，少女身上清冷的氣質讓顧醒也覺得頗有些獨特。

  「那就請上車吧，」聖子笑道：「車費什麼的就算啦，就當交個朋友好了。」

  「好。」

  少女坐進了後排。

  藤野則爬上了車頂，和熊田信彥並排盤腿坐了下來。

  「請問，」

  聖子發動汽車，「您叫什麼名字啊。哦，對了，我叫西井聖子，我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事，名叫顧醒。」

  顧醒很快意識到，聖子介紹他時用了同事一詞，大概是為了避免少女誤會兩個人的關係，進而引發之後一系列的尷尬。

  顧醒倒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看眼前這個少女的樣子，顯然不會關心陌生人的情感狀況。

  「真衣。」

  少女的回答依舊乾脆利落。

  返回尹南町的路上倒是順利的很，再沒有出現莫名其妙走回頭路的狀況。

  一路上，聖子有試圖和真衣交流一番，結果對方完全沒有溝通的意願。除非聖子不依不饒的發問，否則真衣的回應便是望著車窗外發呆。

  聖子只好閉上了嘴，衝著一旁偷笑的顧醒吐了吐舌頭。

  快要抵達尹南町時，天色已黑。遠遠便能看見鎮子裡的萬家燈火。

  「啊！」

  聖子忽然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顧醒說道。

  「那個大巴不見了！」聖子說道，「剛才還跟在後面的……」

  顧醒連忙透過後車窗往回看，身後果然空空蕩蕩的。

  遠處似乎起了大霧，能見度很低。森林在陰沉的大霧中若隱若現，氣氛很凝重。

  「該怎麼辦？」聖子說，「要回去找那輛大巴車嗎？」

  【千萬別回去】

  【而且，也已經晚了】

  這是來自小洞的提醒，她似乎有些畏懼。

  「別去。」

  這是真衣第一次主動說話。

  顧醒看了看真衣。

  她依舊面無表情，托著下巴，看著側邊窗外，似乎毫不關心身後發生了什麼。

  顧醒想了想，告訴聖子：「我們在這裡等一會兒。說不定，他們很快會追上來。」

  「嗯。」聖子回道。

  真衣則全無回應，依舊看著窗外。

  又過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大巴車明亮的夜燈，瀰漫的大霧卻向著這邊愈加靠攏過來。

  看大霧移動的速度，再過不久，就將吞沒顧醒和聖子所在的位置。

  「顧醒君，」聖子抓緊了方向盤，「我覺得這霧氣詭異得很……」

  「不能再等下去了，」顧醒說道：「我們繼續往前開。」

  「轟——」

  聖子發動汽車，徑直開進了尹南町的小鎮裡。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昏沉的森林中，濃稠的白霧裡，一具具僵硬的身影晃晃而動，一雙雙猩紅色的眼睛像鬼火一樣飄蕩著……只有坐在後排的真衣回頭看了看，隨即轉過頭來，繼續望著窗外發呆。

  「這……」

  聖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進了尹南町後，才發現街道上沒有一個人。

  眼前是昏暗的路燈，蕭索的街道，路兩旁是黑漆漆的商戶。

  雖然尹南町的住戶稀少，但冷清到這種情況也著實不大對勁。

  「顧醒君，」

  聖子吞了吞喉嚨，「你看前面……」

  「嗯，看見了。」

  顧醒早就看見了，前面空曠的街道上，緩緩駛來一輛大巴車。

  「是剛才那輛嗎？」聖子仔細觀察著，只是距離稍有些遠，夜色很暗，看不太清楚。

  「不是，外形不一樣。」

  事實上，不只是外形。這輛大巴外殼明顯有些發灰發暗，布滿塵土，像是被遺棄了很長時間的樣子。

  顧醒說著，已偷偷驅使昏鴉飛了過去。

  他的視角也隨之切換到昏鴉的視角——

  昏鴉俯下身子，掠過大巴的窗戶。

  只見車廂里，一具具臉色發青、眼睛赤紅的殭屍坐在車座上。

  殭屍們保持了生前的姿勢——有的在看手機，有的看報紙，有的在睡覺，還有人在看窗外的風景。

  昏鴉掠過之時，一具具殭屍齊齊朝著昏鴉轉過頭來，赤紅色的眼睛全部盯著昏鴉，一股陰森詭秘的氣息撲面而來。

  饒是顧醒這段日子裡見識到的詭異之事不少，恐怖的情景也多有經歷，仍是被這幅場面驚出了些冷汗。

  「下一個路口右轉，」

  顧醒對聖子說道：「那輛大巴有問題。」

  聖子當即朝右打方向盤，拐進了右邊的街道。

  「啊……它追上來了！」

  又往前開了一會兒，聖子驚呼道：「速度很快。」

  話音方落，街道兩旁的巷子裡，一些原本亮著燈的房屋也在一瞬間暗了下來，鎮子裡黑的滲人。

  聖子慌極了，猛踩油門。

  顧醒則開始嘗試使用灰眼的空間傳送規則，卻發現那條規則在這裡完全無法行使。

  「別慌，」

  顧醒看著身後緊緊尾隨的大巴，對聖子說道：「它的體型太大，我們走小巷。」

  事實上，顧醒此刻有很多辦法對付身後那輛滿載殭屍的大巴。

  比如，讓藤野去敲車門，把大巴車連同殭屍一起送進碎木機。

  再比如，讓熊田信彥衝進大巴里，咧開大嘴，猛吃一頓。

  但顧醒隱隱感覺到，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有一雙散著危險氣息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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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度以為是坐在後排的真衣，但用餘光瞧去，真衣始終都在望著窗外發呆，完全沒向他這邊看過任何一眼。

  顧醒不禁要佩服這個姑娘了，也不知她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心真的很大。

  顧醒思量一番，決定暫時按兵不動，隨機應變。

  他要看看那雙眼睛的主人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啊……不好！」

  聖子開車拐入小巷後，後面的大巴的確停在了巷子入口，但巷子另一頭的出口，很快出現了一輛新的大巴。

  「哧——」

  聖子連忙剎住車，臉色慘白，「顧醒君，怎麼辦！」

  三個人現在的處境很尷尬，兩頭全被堵死，似乎只能儘快下車，溜進兩邊的住戶家裡……可兩邊的房屋亦是一片漆黑，看起來比大巴車還要滲人。

  「別下車。」後排的真衣說道。

  這次小洞倒是沒有提醒，但顯然，此時下車不算明智。

  「那怎麼辦？」聖子抓著方向盤的手明顯在發抖，「沖，衝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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