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吹的太過了罷,」紅衫撇了撇嘴,「我們至今收容過人形怪誕嗎?」
「那是因為怪誕之間的規則會抗衡抵消嘛,」
蛙人把留聲機的大喇叭小心翼翼對準藤野,那感覺就像把義大利炮對準了敵人的碉堡。當然,藤野還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只能瞄個大概的範圍,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形怪誕的規則力量天生要比普通同階怪誕高出一等。要不是你說藤野的規則完全被限制了,我才不會把它帶過來……」
說著,撫摸留聲機的木箱子,「不過,你真別小看它,東都那邊估測過,估計目前得是D級的怪誕收容物,還是罕見的成長型怪誕。」
「是麼?」
紅杉立馬來了興趣,圍著留聲機打轉,
「有這種好東西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早拿過來也不至於……」
「你先搞清楚情況,」
蛙人手指緩緩挪動,仔細調整唱針的位置,「這個怪誕用一次代價是二年的壽命,你敢用嗎?」
紅杉立馬愣在原地,「這麼狠?」
「何止於此,」
蛙人調好了位置,長出一口氣,
「觸發這個怪誕規則的代價會幾何倍數的增長,比如,第一次會是一年的四分之一,然後是半年,一年,兩年,四年……當然越到後面,規則的等級和威力也會越來越高,但到最後怕是沒幾個人能用得起了。」
「成長性也太嚇人了,」紅衫摸了摸留聲機的搖把,「用一次少一次,這麼說來,您這回下血本了……」
「啪!」
「別動,」蛙人一把拍掉紅衫的手,「小心抽你陽壽啊。」
「切,好像誰沒見過收容物一樣,」
雖然這麼說,紅衫還是把手收了回去,「對了,你確定一上來就要用它?沒道理開場就王炸吧。」
「時間緊迫,就拼這一回了,」
蛙人看著藤野,又看了看【留聲機】,咬牙切齒,「它要是不成,別的肯定也不管用。再說了,動用其他收容物也要付出代價罷?咱們哪裡耗得起……」
「等等!我有個問題。」
「快說……」
「智子給我介紹里美奶奶案情的時候,提到過破解奶奶怪誕的規則,有一個辦法就是高利貸業務員真心悔過,你的【留聲機】這麼一搞,藤野不會因為太悲傷而真心悔過吧?搞到最後奶奶的規則也無效了……」
「想什麼呢……【留聲機】的悲傷是規則,完全沒有來由的悲傷,那才叫真正的悲傷。」
蛙人說著,抓住了【留聲機】的手柄。
「再等等!」
「又怎麼了?」
「你打算自己親自上麼?外面備著幾個死囚呢。」
「沒用,」蛙人道:「【留聲機】所謂的兩年代價是針對咱們這種精神力超常的,像那種普通人,搖不了小半圈就得抽成人干。」
紅杉臉色一僵,半晌看了看門外。
她本來想說,可以讓助理試試……話到嘴邊打住了——
調查員助理的精神力量是高點,但撐死比平常人高個兩三倍就算不錯了,讓助理驅動【留聲機】或許能產生效果,但餘生的壽命肯定會被抽乾。
紅杉和蛙人,同烏鴉一樣,都屬於不會濫用助理的那一類。現在又並非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完全沒必要把助理推到火坑裡。
況且,對於怪誕調查員而言,肉體的壽命即便被拿走,偶爾也有機會補回來一些的。
「還是我來吧,」
紅杉說道:「我記得上次壽町街怪誕事件,你被抽過一次壽命。」說著,伸手夠向【留聲機】的搖把。
「喲,」
蛙人抓住她的手腕,「你那顆冰冷梆硬的心什麼時候……」
「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英年早逝,以後遇到危險頂缸都找不到人。」
蛙人轉過頭來,從紅杉的眼神里看出了對方毫無作偽的意志。
大概率是拗不過了。蛙人想,乾脆不要浪費時間,答應下來。
「好,」蛙人在【留聲機】搖把上空出一半的位置,「我們兩個一起搖,按照以往的經驗,它會隨機選中一個人付出代價,到時候它抽中誰算誰的。」
「我看行。」
紅杉和蛙人站在桌子兩旁,留聲機的一左一右,一個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抓著搖把的前端,一個抓著後端,肌膚不相觸地搖動起來。
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止了。
黑膠唱片緩緩轉動,唱針輕輕落在唱片上面,屋子裡的光也溫柔起來。
紅杉的眼神凝固起來,她永遠忘不掉此時的畫面了。
舒緩而溫暖的音樂在D-004房間裡淡淡涌動著——
「呼んでいる胸のどこか奧で
呼喚於心靈某個深處,
いつも何度でも夢を描(えが)こう
無時不刻繪畫著夢想,
かなしみの數を言い盡(つ)くすより
與其傾訴悲傷種種,
同じくちびるでそっとうたおう」
不如以此唇淺唱輕吟。
「竟然是《永遠同在》麼?」
千與千尋的片尾曲《永遠同在》。紅杉忍不住有些驚喜,這是她最喜歡聽的一首歌,不過,
「你確定這種暖歌會讓藤野陷入悲傷裡面麼?」
紅衫轉頭去看蛙人,這張的確有點像青蛙的醜臉此刻白的很不正常,肌膚毫無血色,感覺只在瞬間蒼老了一點點——【留聲機】最終選擇對蛙人下手了。
「你沒事吧?」紅杉問道。
說著,另一隻手抓住蛙人的手腕,試圖將他的手從搖把上挪開。
「晚了,該抽的都已經抽走,大概這就是這個世界對醜男的惡意吧,哈哈,」
蛙人乾笑兩聲,「這個留聲機的規則嘛,只對怪誕有用,我們聽起來可能是溫暖治癒的,但對怪誕而言,悲傷的了不得。不信你看——」
紅杉瞧向藤野。
穿著西服的怪誕僵硬的表情漸漸柔軟下來,焦躁的腳步停下,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托著下巴,雙目失神,仿佛回思人生過往。
「可以動手了!」
蛙人轉身從黑色巨箱中取出一張空白唱片,「趁著藤野最虛弱的時候,把他錄進唱片就可以,到那時規則之力完全隔絕,就徹底妥了。」
蛙人說著,把唱片放到了【留聲機】的圓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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