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嫵心裡「叮」一聲，張嘴欲要反駁，鍾賀驍已經冷臉與她擦肩而過。

  沈詞謹慎地瞥向她，轉身跟出去。

  房間內只剩孟嫵和暈過去的陸行章。

  越界了。孟嫵腦內不斷回想著這三個字，隱隱的不服氣卻又浮上心虛。

  「孟大夫，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沈詞在門外低聲提醒，隨後腳步聲越拉越遠。

  孟嫵點了點頭，等想起來回應的時候外面早就沒人了。

  她腦內一片漿糊，一直迴避的事被人清清楚楚地拔出來，一時超出了她的解決能力。

  人的感情又不像竹子，說砍斷就砍斷。

  她遠遠地看著床上的男人，情緒複雜難言。

  次日，陸行章悠悠轉醒，第一件事便是問李都尉和書佐的事解決得如何，孟嫵一一應了，卻不怎麼看他的眼睛。

  陸行章稍微安心，垂眸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沒怎麼，可能是沒睡好。」孟嫵找藉口迴避：「我去看看村民，你好生休息，別再下床了。」

  陸行章目送她匆忙離開，眉間深思。

  片刻後沈詞端著藥進來，直接放在一旁：「喝了吧，趁熱。」

  語氣不太好。

  陸行章不動聲色地發問：「欽州一事順利解決，孟嫵不日就能返回，你怎麼愁眉不展？」

  沈詞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反問：「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為何不接受皇上的賜婚？」

  要是他接受了，日後孟嫵再認祖歸宗，和鍾賀驍完婚，哪裡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話題突然轉到賜婚上，陸行章喝藥的手頓住，徐徐試探：「是鍾統領又說了什麼嗎？」

  既然提到了鍾賀驍，沈詞也不客氣，乾脆拖了把凳子在床邊坐下，雙手撐在膝蓋上，認真開口：「鍾統領是皇上心腹，你充其量是皇上的可用棋子，若真是出事，你覺得皇上先捨棄誰？」

  「所以？」

  「所以你接受賜婚，有了大將軍這個後台，至少能保住你的日後繁華。」也能讓孟嫵脫身。

  後半句沈詞沒有說。

  陸行章晃了晃碗，語氣諷刺：「接受賜婚，就能免去做棋子的命運？你又怎知大將軍不是第二個鄭元輔？」

  皇上向來疑心重，鄭湛然從來都不會只有一個。

  賜婚對皇上來說，不過是鉗制紀知天和陸行章的一個策略罷了。

  沈詞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張嘴道：「普天之下誰不是皇上的棋子？你為何不選最穩妥的那一條路，如今反而連累孟大夫。」

  「連累她？什麼意思？」陸行章眉心動了動，追問。

  沈詞抿緊唇，總不能說孟嫵被陸行章迷得神魂顛倒，但陸行章又根基不穩，真要發展出什麼只會讓孟嫵跟著擔驚受怕吧。

  「反正我看你挺不識好歹的。」沈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陸行章不做聲，抬頭一口氣喝完那散發苦氣的藥，盯著沈詞的眼睛，平靜而堅定地說道：「棋子，也未必沒有做棋手的那一天。」

  他眼中漫不經心又帶著一絲運籌帷幄的自信，沈詞看得呆了呆，一瞬間竟然真的覺得他能做到。

  陸行章在入遠縣前便開始布置，到了之後稱病在床，反而方便了和侯府那邊的人暗中聯絡搜集證據。

  欽州太守餘黨皆被繳清，隨著李家村百姓的康復，天譴之說也破滅，皇上體諒民情，酌情免去欽州半年賦稅。

  一時間，欽州上下總算得到些寬慰。

  只是欽州太守一職空缺了出來。

  孟嫵在陸行章身體好轉些後便啟程回京，仍由沈詞架馬車，雖然嘴上和陸行章不對付，但馬車卻駛得平穩。

  「換了藥後就睡會兒。」孟嫵熟練給陸行章換紗布，本以為會很尷尬，但好在藥效強勁，陸行章大半時間都在昏昏欲睡，也免去了孟嫵和他獨處的尷尬。

  陸行章點頭，專注地看著她在自己傷口上忙活，似乎隨意開口：「鍾統領何時走的？」

  「不知道。」孟嫵乾巴巴地回答。

  鍾賀驍說完那番話後便再沒來過，孟嫵自然也不想找他，並沒有打探他的消息。

  見她面色奇怪，陸行章又道：「他是不是和你說什麼了？」

  「他能說什麼，不過是說些處理的後續。」孟嫵暫時選擇逃避。

  陸行章幽幽點頭，眸中晦暗不明，不知想些什麼。

  就這麼到了京城，人還沒落地，便被傳召到宮中，連孟嫵也被要求跟去。

  朝上，皇上大加賞賜，當即給陸行章升了學士，鑑於欽州太守一職尚空缺，便由陸行章暫代，順便賞了一項金銀珠寶，和一座府宅。

  朝上之人紛紛咋舌，皆為不滿。

  連孟嫵都忍不住驚訝，雖說想過陸行章初入朝堂會順遂一些，但這未必也太順了。

  柳溪站出來穩重進言：「皇上，升陸大人為學士已是破格，若是再暫代太守一職，只怕不合禮數。」

  其他大臣紛紛附和。

  「此次欽州出事，朕著你們提出解決之法，一個個吃了啞藥似的，現在倒是知道說話了？」皇上橫眉掃去，不悅冷哼。

  大臣們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

  陸行章在議論聲中撐著傷體拱手謝恩：「微臣多謝皇上厚愛，只是學士一位本就高攀，欽州太守一職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本就是眾矢之的，孟嫵可不想他成為明晃晃的靶子，也跟著請示：「啟稟皇上，陸大人重傷在身，實在不便操勞。」

  當事人不同意，大夫不同意，旁觀者也不同意，皇上自然不會強求，只得撤回，便問道：「依諸位之見，這太守一職該由誰勝任？」仟仟尛哾

  孟嫵本想著這沒她的事了，卻聽到柳溪說了句：「臣以為，侍讀柳月安可勝任。」

  柳月安，那不是柳溪的寶貝兒子嗎，還真是舉賢不避親。

  不對，孟嫵吐槽完後登時嚴肅起來，書中柳月安的確是坐上了太守之位，雖不是欽州，但也給柳溪增添不少助力。

  如果皇上應允，也就意味著柳溪現在就已經開始布局。

  那此次欽州設陷阱的人……就是柳溪了。

  一番倒推後，孟嫵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