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謝謝了。」

  李維沒好氣地說，心想我這麼虛弱不都是你害得麼，甩開艾爾茜手掌，調來兩具骷髏清理船艙，收好筆記走出艙門。

  艾爾茜倒是不在意李維態度惡劣，她跟在身後，問道：

  「他是叛徒？」

  李維扶著艙壁，慢慢向前走，點頭說：

  「對，他毒死了我的船長。」

  艾爾茜罕見地嘆口氣，說道：

  「可惜了。」

  李維也覺得有些可惜，沒有問出更多信息，看樣子倫農是知道很多的。

  只剩下一個活口，想要對照信息可就有些麻煩。

  艾爾茜接著說道：

  「就這麼死了，實在便宜他。按我們的規矩，叛徒是要拖龍骨的。」

  「你們？彗星號的規矩？」

  「海盜的規矩！」艾爾茜隨手抓過來一具正在清理船艙的骷髏，指著骷髏頭問道，「你以為裝了一船亡靈的彗星號是什麼好東西？不當海盜還能幹什麼，賣棺材嗎？」

  骷髏空蕩蕩的眼窩幾乎懟到李維臉上，貼緊頭骨的腐肉清晰可見，隱約聞見腐臭味。

  李維眼角猛抽，一把推開骷髏，用儘可能溫和的聲音說：

  「挪開……讓他去幹活，我們到地方了。」

  他們停在被當做餐廳的船艙門前，艾爾茜放開骷髏，讓他去干自己的活兒，伸手幫李維推開艙門。

  最後一個活口就在這裡，就看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了。

  門後，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端坐在椅子上。

  莫非他就是倫農口中的總督之子弗羅格？

  記憶碎片中沒有這些信息，李維只能憑著猜測，不敢相信自己運氣居然這麼好，活捉了可能是幕後黑手的人。

  見李維走進來，弗羅格熱情起身，手伸向餐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以主人的口吻對李維說：

  「想來你就是李維先生，請坐！」

  弗羅格看起來一點也不慌亂，臉上掛著客套的微笑，好像他並非俘虜，而是這裡的主人。

  如果弗羅格桌子下的腿沒有抖的話，李維說不定就被他唬住了。

  「那你站著吧。」

  李維沒閒心跟這位大少爺玩遊戲，一把扯過弗羅格原本坐著的椅子，塞到自己屁股底下。

  絲弦一動，幾具骷髏走進來，收走餐廳里所有椅子凳子。

  弗羅格笑容僵硬，眼裡盡力遮掩的厭惡差點兒溢到臉上，全靠多年社交場上的積攢的虛偽才勉強控制住。

  弗羅格記得李維，因為李維是他印象中唯一穿亞麻長褲和襯衫的大副，這是普通水手的打扮。

  大副工資是普通水手好幾倍，而李維居然穿得像普通水手一樣，弗羅格自認為知道這一類人心中想法。

  虛偽！就像他那個弟弟一樣，虛偽到了極點！

  怎麼會有人賺了錢，成了大副，還願意跟一群窮鬼水手混在一起、穿同一種衣服？

  弗羅格握緊藏在身後的拳頭，臉上擺出儘可能溫和的笑容，說道：

  「我記得你是雨燕號的大副，對吧。先自我介紹，我是阿眠島總督布里斯托柯西之子，弗羅格柯西。」

  為了保證李維聽清，弗羅格刻意在「阿眠島總督」幾個詞上加重了讀音。

  阿眠島總督，這個名號在索福蘭群島有足夠的威懾力，足以讓任何人考慮後果。

  弗羅格盯著李維，期待李維做出預料之中的反應。

  李維掏掏耳朵，打開筆記，寫上「阿眠總督布里斯托柯西」，然後說了聲：

  「哦。然後呢？」

  總督，有點兒麻煩。

  李維不經意的態度差點氣炸弗羅格。

  他有沒有聽清我父親是誰！「哦」？哦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區區一個好運的水手，哪來的膽子？

  弗羅格看一眼門外恐怖至極的骷髏，再看看李維腰間懸掛的劍，吸一口氣，繼續微笑。

  忍！

  等我回去，就叫人把你們都殺了！

  廢物巴格斯！廢物艾弗利！竟然就這麼死了！

  等我回去，你們家人一個也別想活！

  弗羅格藏起心中惡毒的想法，臉上掛著勉強的笑，說道：

  「其實，這是個誤會。我完全不知道艾弗利竟然想搶雨燕號。等我回去，告訴父親，他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是麼？」李維招來一個骷髏，故意大聲說，「去，問問倫農，還有剩下那幾個。看看這位弗羅格少爺說的是不是真的。」

  弗羅格眼角一抽。

  這傢伙手上竟然還有活口？一群沒骨頭的傢伙，竟然投降！全死了不好嗎？

  深吸一口氣，弗羅格盡力不讓表情扭曲，說道：

  「好吧，李維先生。我承認是我參與了這場襲擊，我願意給你賠償。」

  弗羅格見李維臉色沒有變化，趕緊補充一句，

  「足夠的賠償，加上我個人贖金。價格隨你提。我父親是總督，我是他的繼承人，他願意為我付出一切。」

  「繼承人」、「付出一切」同時是在威脅李維，暗示他只要敢動手，就會被總督不惜一切代價追殺。

  不過，就算李維真的願意放過弗羅格，弗羅格也沒打算放過李維。

  必須掛在海盜籠里，讓烏鴉活生生啄食！

  沒人可以讓總督之子承受這種屈辱！

  李維像是沒聽出弗羅格話里的威脅，也沒看出弗羅格眼中隱藏的惡毒，而是拿出星晷，在弗羅格眼前晃晃，問道：

  「別說廢話，我問你，你要這個星晷做什麼？」

  「星晷？」弗羅格茫然說道，「這個……抱歉，李維先生，我對這個星晷沒有需求。」

  星晷，什麼東西？弗羅格從沒聽說過這玩意。

  「你不知道？」

  李維故技重施，又招來骷髏，讓它去問不存在的「俘虜」。

  期間，李維一直觀察著弗羅格的表情，發現弗羅格神色沒有變化，估計著說的是真話。

  想要星晷的另有其人？

  李維繼續追問：

  「你從哪裡知道霍尼戈船長有遺器？」

  「地下賭場，不是你們這種人常去的那種，只有像我這樣身份的人才能進去……如果李維先生想去看看，我很樂意為李維先生帶路。」

  弗羅格一時有點兒得意忘形，意識到這一點後立馬改口。

  地下賭場？還需要特定身份才能進去？很可能有問題。

  李維記下弗羅格說的信息，陷入思考。

  弗羅格以為李維是在思考他提出的條件，心想李維已經中計，只要再許點兒口頭承諾，就能讓李維放過自己。

  就知道，沒人能抵擋金錢的誘惑，沒人敢動我。

  等我回去……回去，會好好「報答」你，一定！

  弗羅格心想，拿起酒杯旁的頭骨漆具，喝了一口。

  李維視線落在弗羅格手中的碗上。

  這個看起來像碗的東西，上面有一種古怪氣息，就像提爾鋒之脊。

  一件遺器？

  什麼效果？這位少爺想玩陰的？

  李維給艾爾茜使個眼色，對弗羅格說道：

  「碗給我看看。」

  弗羅格臉色瞬間蒼白，大滴冷汗從額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