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欣欣身後跟著顧大雄，興沖沖的朝著自己走過來，很顯然，他們兩人也是來看電影的。

顧大雄滿臉嚴肅，儘管沒穿訓練服，但總會讓人有種剛正不阿的感覺。

「小念，你和你家葉叔叔今天也出來看電影？」

欣欣擠眉弄眼，而葉叔叔這個稱呼則是蘇小念同葉澤晨之間的玩笑話，此時被欣欣調侃似的說出口，蘇小念下意識漲紅了臉，手在下面扭了下欣欣的腰，後者趕忙求饒。

「你家顧叔叔幹嘛呢？」從剛才過來，就一直東看西看。

「習慣就好，職業病，到哪兒都要看看逃生通道消防栓什麼的。」

這是顧大雄到新年前最後一次休假，因為職業的特殊性，即便是過年也需要有人隨時值守。

往年，顧大雄總是將回家的機會留給戰友，今年照樣如此，儘管當時他有了幾秒鐘的猶豫。可在他看來，他是隊長，理應如此。

兩個人聊著聊著，檢票時間就到了，等到兩人將票拿出來，意外的發現原來竟然看的是同一場電影。

望著兩個將自己男人甩在身後的女人，葉澤晨與顧大雄臉色顯然很平靜。

「顧大雄。」

「葉澤晨。」

男人打招呼的方式顯然簡單了許多……

欣欣臨時跟蘇小念旁人的人調換了下座位，而兩個男人則分別坐在她倆身側。

電影是前兩年一部大熱IP的續集，網路評價並不太好。

但蘇小念偏偏就是喜歡，當然……這個喜歡後面，還要多加兩個字，那就是……吐槽！

她不由想起，這電影的第一部當年就是自己同欣欣一起看的。

沒想到短短几年，兩個人身邊都有了各自的歸宿。

「哎，你家葉叔叔可一直都看著你呢……」突然，欣欣覆到蘇小念耳邊，小聲的說。

蘇小念沒說話，只是眼角餘光看著葉澤晨。

他的確一直在看著她，即便是在關了燈的昏暗電影院中，感覺也依舊清晰非常。

屏幕上的電影到底播放了什麼，很明顯，葉澤晨並不關心，目光只停留在蘇小念的身上。

周遭的人突然爆出笑聲，就連欣欣也跟著笑起來，可葉澤晨和蘇小念都沒有笑。

「這是我第一次來電影院看電影。」葉澤晨突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說。

昏暗裡，蘇小念倏然瞪大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葉澤晨卻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在國外，他忙於瘋狂賺錢，捨不得將時間與金錢浪費在這樣的事情上。

而在國內，他又有了別的事情需要忙碌，所以更不會去電影院這種地方。

蘇小念稍稍一想就想通了其中曲折，下意識也沒了看電影的心思，倒是朝著他的方向伸出手，慢慢的握住，手指嵌入到對方手指間細縫的過程是緩慢而又廝磨的。

蘇小念喜歡他乾燥溫熱的手掌，以及由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砰砰心跳聲，她能夠感覺到。

欣欣在笑，周邊的人都在笑，隨著劇情的起伏反覆翻湧著情緒。

她也在笑，卻是因著身邊的那個男人在摳她掌心。

「以後，你還會有很多次。」隨後，蘇小念又後補了句，「我陪你來。」

「好。」

看完電影，夜已深了。

「今年過年，介不介意我去你家過啊？」臨分別時，欣欣突然對蘇小念開口。

蘇小念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看向顧大雄。

「往年過節我都會在隊里值守。」說這話時，他的表情一頓，低頭看向欣欣。

「好，到時我會派車去接姚小姐。」葉澤晨率先給與回答。

對於蘇小念的朋友，葉澤晨當成是自己的朋友給與尊重，蘇小念當然是高興的。

以前每年的新年，都是奶奶還有欣欣陪自己一起過的，沒有人給她們包紅包，都是她們彼此給彼此包。

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欣欣很高興，顧大雄不經意的眼神間，卻有些失落，只是隱藏的很好，不叫旁人能夠看出分毫來。

很快，四人分開。

蘇小念牽著葉澤晨的手，很明顯心情比離開家時好了很多，直到兩個人重新坐回到車上。

「我很開心。」蘇小念臉上的笑容雖然很淡，但卻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人感覺到她的好心情。

「我知道。」她的喜怒哀樂一直都放在臉上。

儘管情緒太過外露……對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葉澤晨卻希望她能夠一輩子保留這樣的純真，因為他曾經失去的，不想要讓蘇小念也失去。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我最開心的一天。」

「我也是……」

當天夜裡，葉澤晨暌違兩個月，再度『擁有』了蘇小念。

其實，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來的辛苦，因為在意肚子里的孩子，兩個人的動作動很小心與緩慢。

當葉澤晨釋放的那一刻，他低喘著，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之上，手肘撐在她兩側。

許是因為長時間沒做，他很快便繳械投降，很顯然，他也還沒有盡興。

可即便如此，葉澤晨依舊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擰了條毛巾回來幫她清理起來。

蘇小念整個人軟綿綿的窩在被子里，被子是徐姨白天剛剛曬過的，有一股很好聞的太陽的味道……

「被子里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像太陽……」蘇小念小聲開口，還帶著事後的沙啞。

「曬死蟎蟲的味道？」

「……」蘇小念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等到葉澤晨再度回到床上時，蘇小念已經昏昏欲睡起來。

葉澤晨伸手將她摟回到懷中，低頭在她並不光潔的後背上輕吻，那些奧凸不平的傷疤，看在葉澤晨眼中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

閉上眼睛，葉澤晨並沒有像最初那樣將她困的很緊，而現在的他，也不在像最初那樣……患得患失……

隔天一早，蘇小念是在一陣刻意壓低聲音的爭吵聲中蘇醒過來的。

葉澤晨顯然已經離開多時，身邊的床鋪都已經冰涼。

簡單套好衣服走出去，卻見徐姨正與門口的人爭執著，那個人偏偏蘇小念還認識，是麗薩的助理。

「蘇小姐，陳女士讓我來送些東西給您。」她的手中的確提著一大包的東西，還有些水果。

「你回去，以後這些東西也不要送到我們家裡來！」

蘇小念表情很冷漠，她原本以為那次的對話能夠令麗薩死心的，卻不曾想到……即便將話說成那樣，她卻依舊沒有要放棄的念頭。

「陳女士說，如果蘇小姐不收的話，那就只能扔到垃圾桶里去。」

「那就扔到垃圾桶里好了。」

即便麗薩的助理將話說成那樣，蘇小念也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

助理也沒想到，蘇小念竟然是這麼難啃的硬骨頭。

「另外，我希望你轉告她，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工夫，要說的話……上次在咖啡店我已經說的很清楚！」

「徐姨，送客。」

聽完助理的彙報，麗薩有半響沒說話。

事實上，蘇小念不愧是她的女兒，掄起決絕來，卻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她的。

「她不願意要，你就天天去送，換著花樣的送，直到她肯收下為止！」麗薩說。

助理表情有些為難，只是很快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助理退出去的時候，陳俊昊正敲門進來，麗薩抬頭看他，目光難得柔和下來。

「我看過你工作室在J城的發展情況報告，總體來說……」

「舅媽……」麗薩話還沒說完，卻被陳俊昊突然打斷。

「我想回紐約。」很快，陳俊昊就將後面沒說完的話說出口。

麗薩就這麼看著他，表情漸漸沉冷下來。

「這就是你的堅持？當初你頂著你叔叔伯伯那麼多的壓力堅持要回J城，我支持你了，可現在……你卻告訴我，你要回紐約？」麗薩倚靠在真皮座椅當中，一字一句，問的認真。

「舅媽，我想回紐約多陪陪媛媛。」

陳俊昊目光落在遠處，雙手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生活上各處的不方便似乎在時刻提醒著曾經發生過什麼。

「你喜歡小念……」突然，麗薩開口。

陳俊昊沒想到麗薩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就這樣抬頭看著她。

「舅媽，恕我直言，我並不怎麼喜歡你此時心裡在想的事情！」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麗薩說。

「舅媽，我尊敬您，也希望您能夠尊重我的感情。」

陳俊昊隱約能夠猜想到，舅媽在這種時候提起這件事情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事實上，他很不喜歡。

「俊昊，我不喜歡葉澤晨，在我看來，你跟小念更為相……」

「舅媽……」

陳俊昊起身，俊朗的臉上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我配不上她。」從他無條件選擇袒護媛媛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配不上她了。

「俊昊？」麗薩頭一次在他的臉上，見到這樣深沉挫敗的表情。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陳俊昊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停屍房內。

葉成濤獨自站在冰櫃前。

葉雙雙已經不能夠再經受任何刺激了。

暈倒后被送去醫院，醫生告訴他，她已經有了中風的跡象，如果再來一次……很有可能會半身不遂。

「準備好了嗎？」看管屍體的人像是早已經見慣了生死，聲音沒有任何起伏的開口。

「好了。」葉成濤說。

當冰櫃門慢慢從外面被拉開時，葉成濤眉骨處一跳。

事實上，被水泡過太長時間的人，根本就沒有辦法分辨，即便是待在冰櫃里，那股味道，也太過可怕！面無全非成這樣，任是誰也不可能辨認出來。

「等到DNA比對結果出來再簽字認領。」說完，冰櫃又被推了進去。

葉成濤從停屍房出去后，整整抽了一包煙才罷休。

臨近春節，到處都是一片祥和的氣氛，唯有他，只覺得徹頭徹尾的冰冷。

——葉成濤。

突然，就像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葉澤晨茫然回身。

沒有人。

將最後一根煙掐滅，他突然很想見見荼好好……

ICU病房外。

葉成濤再度回到這裡，心境已經和最開始完全不同。

現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葉家那個不成氣候的少爺，身上的戾氣早已收斂，就連過去的狐朋狗友也不再聯繫。

葉家雖然完了，可生活還要繼續，他並不是直系親屬，醫生不讓他入內探視荼好好。

葉成濤本還想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還是選擇了沉默。

事實上，的確就像是醫生說的那樣，他沒有什麼資格見她。

倚靠著牆壁，葉成濤很疲憊，那種疲憊是從骨子裡滲透出來的。

——可是……

——我真的喜歡你。

原本以為，她會經常來到自己夢裡。

可自從那次之後，他卻也在沒有從自己的夢中見過荼好好。

葉成濤經常會突然出神，回想著那個跟在自己身後，不說話，卻是每當他回頭，總能看到的笑臉。

ICU病房外自動門突然打開。

一名小護士從裡面走出來，表情有些微妙，朝著葉成濤走過來。

「喏，照片。」在ICU病房裡本來是不準用手機的，小護士這樣都能算是違規了。

「謝謝。」葉成濤趕忙上前。

只是，當他低頭看到屏幕上的人時……有好長時間都沒有動。

小護士抬頭看著葉成濤，卻見他握著自己手機的手在劇烈顫抖。

「她……還好嗎？」葉成濤的聲音同他的手一樣，指腹緩緩摩挲過屏幕。

「在ICU裡面的重症監護病人有好的嗎？」

葉成濤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

或許是小護士太緊張了，照片拍的很模糊，即便如此，這也卻是葉成濤自從出事之後……第一次見到荼好好。

——你剛才說，是我自己犯賤，那你告訴我，在這期間，你難道真的……就沒有對我動過一點點心思嗎？

——就算只有一點？葉成濤，回答我！

葉成濤眼眶紅的厲害，尤其是在見到荼好好削瘦如骨的模樣時。

——沒有！沒有！一點也沒有！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荼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