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她被日光籠罩著的輪廓，眉宇間的挑釁……

不知就這樣過去多長時間，陳俊昊伸手拉開抽屜，那裡面安靜躺著那張泛黃老舊的匯款單。

「蘇小念……」

這世界上叫蘇小念的女人有那麼多，為什麼偏偏卻總讓他遇到同一個？

半夜，蘇小念是被急促的呼吸聲吵醒的。

其實她原本就沒怎麼睡得安穩，一直在做噩夢，像上次在賭場里似的。

睜開眼，葉澤晨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汗涔涔的。

他因著傷口發燒了，意識到這一點，蘇小念有些慌亂。

醫生提醒過自己，說葉澤晨今晚十有八九會發燒，只要熬過去就好。

可提醒是一回事，看著心愛的人受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

蘇小念發現他握住自己的手腕的大掌越發無意識的收緊用力。

「小念……」飽受煎熬的葉澤晨不住囈語。

「我在，葉澤晨，我在。」

蘇小念伸手不斷撫摸他臉頰，即便知道那不過只是葉澤晨無意識在說話……

依舊他叫她一聲，她就應一聲。

突然，葉澤晨睜開眼睛，就這麼看著她。

蘇小念並不覺得他像是有意識，因為平常深邃沉穩的眸，此時瞳孔卻根本無法聚焦。

「別怕。」

「嗯，我不怕。」蘇小念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都還在擔心自己。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她雙手握住他寬厚大掌，並沒有因為他壓根不會記住而敷衍。

葉澤晨粗重的喘著氣。

「小念……」葉澤晨還在叫她。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只有……只有你……」

他大掌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用力，就像是要將自己深深融入到她骨血當中。

「別離……離開我……也別……怕我……」

聽到這話，蘇小念心頭一陣泛酸，終於抑制不住的哭起來。

「葉澤晨……」

他對她那麼好，她怎麼會怕他？怎麼會離開他？

後來，葉澤晨接連說著胡話。

有小時候的事，有打拳的事，有她的事，說著說著，終於沒了聲息，似乎又再度睡過去。

可蘇小念明明清楚看到，葉澤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邊，有隱隱的水光浮動。

叫她心疼的厲害……

靳墨池推門而入。

他原本是想要接替下蘇小念來照顧葉澤晨的，卻沒想到蘇小念並沒睡。

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慢慢回頭看著他。

「他昨晚發燒了。」蘇小念聲音沙啞，似乎有些累的很了。

靳墨池聞言趕忙叫醫生進來。

醫生檢查了一番，很明顯，情況要比昨天夜裡好了很多。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推了針退燒藥進葉澤晨的身體裡面。

「跟我說說他的事，好嗎？」

醫生出去后，蘇小念聲音再度響起，靳墨池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你想知道什麼事？」

他找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昨天晚上，其實靳墨池也算是一夜沒睡，他一直調派人馬跟阮家的人周旋著。

蘇小念有短暫的沉默。

其實，她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只是經過昨天晚上……

她發現，自己對葉澤晨過去的了解，真的少之又少。

除了他願意說給她聽的，其他便是道聽途說。

「我總覺得，他對我的事都了如指掌，可我對他的事情，了解的卻少之又少。」

蘇小念以手指指腹輕柔的撫摸著他手背。

「他以前過的很辛苦。」靳墨池說。

「我知道。」葉家將他送出國外，卻沒有給他留下一分錢，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其實他本可以過的不那麼辛苦的。」

靳墨池又說，這次，蘇小念側頭看他，眼眸微張。

「什麼……意思？」

「他只無意當中透漏過一次，那些年，他手裡是有些存款的，即便葉家送他出國，不給他半毛錢，他也不至於像當時那樣落魄！可是，在離開前，他卻將自己所有的錢，都買了樣東西。」

「買的……什麼？」蘇小念不由開口。

能夠讓他不顧以後生活，卻執意還要買回來的，一定是被葉澤晨無比看重的。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只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露出那麼幸福的笑。」

也正是因為這樣，靳墨池才能夠記憶這麼深刻。

「上次，你有說過他打黑拳的事……」

「嗯，他是我見過，最不要命的打手。」

當初，也正是因此，二哥才讓他同大哥兩人，另眼相看。

「他一定不曾跟你說過，當初他剛進地下拳場的時候，瘋了似的去挑戰神級人物，只為了能夠多拿一分傭金！有一次，新馬泰拳王將他……」

靳墨池正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下意識先看了眼蘇小念。

「將他怎麼了？」蘇小念心裡突然有種不好預感。

「那次比賽到最後，新馬泰拳王或許是沒想到竟會遇到這樣的刺頭，使了詐。澤晨被活生生揍斷了三根肋骨，那場比賽慘烈到，他一邊吐血，一邊給了對方致命一擊。」

蘇小念光聽都能夠想象到當時現場的慘烈。

「最後被送到醫院時，就連醫生都說，晚一點偏一點，肋骨刺破內臟，就沒得救了。」

「他為什麼……」

「錢，因為他想要錢。這是陳俊昊的原話。」

靳墨池的話音剛落，蘇小念抿著唇不說話。

「那時候我和大哥很奇怪，就算是新人，一場拳賽下來，也不會令他生活如此窘迫！」

「他衣服舊到連打掃的人都會當成垃圾扔掉……」

靳墨池的視線落到大床上躺著的葉澤晨身上。

誰能夠憑著他現如今的模樣，想象到當時他曾經過過多麼寒酸的生活？

「一份便當，都要拆成兩份兒吃，你可以想象到他的生活環境。」

「二哥他真的過的很辛苦。」

靳墨池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有天自己淪落到當時葉澤晨那個地步，能不能夠堅持下來……

還都是個未知數！

「太苦了。」靳墨池說。

蘇小念手指微顫，這些是葉澤晨從不曾對她說出口的。

「二哥這個人重情重義，當初……他同陳俊昊還沒有交惡時，曾經一同投資過。可後來，因著陳媛媛的關係，兩人絕交，陳俊昊毅然撤資，二哥被逼到沒有退路，卻還是咬牙挺了過來。」

「我和大哥，也是這個時候，跟他相交漸漸密切起來。」

蘇小念從頭到尾都屏著呼吸。

從認識到現在，葉澤晨給她的印象從來都是成熟，穩重而又可靠的。

她從來不曾想到過，在他的人生當中，還有那樣晦暗不堪的過去。

他的身世，已經叫她心疼的快要窒息。

可是，更大的苦難，卻一直都沒有放過他。

靳墨池沉默了半響，而床上原本沉睡著的葉澤晨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先出去了，他醒過來，最想看見的是你，而不是我。」

靳墨池唇角勾了勾，轉身離開了房間。

葉澤晨沒說話，剛從昏沉中稍微清醒，臉色蒼白，因著失血同時發烏。

「澤晨……」蘇小念俯下身擔心的看著他。

葉澤晨先是掃了眼兩人一直相握的手，隨後慢慢鬆開。

果不其然，經過一夜的抓握，蘇小念白希的手腕頓時烏青了一圈。

就像是個鐲子，硬生生的卡在那上面。

葉澤晨眸底微動，可以看出自懊的情緒，愈發沉澱。

「對不起……」不知就這樣過去多久，他沉聲道歉。

蘇小念安靜看著葉澤晨。

在她眼裡，不過就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葉澤晨都能夠惦記在心上。

「我不想要聽你說對不起，我想要你快點好起來。」

葉澤晨的目光卻依舊落在她手腕的淤青上。

或許是因著藥效的緣故，他的眼神依舊有些無法對焦。

蘇小念心裡難過的很，忍不住俯身湊近他的臉，輕吻他單薄的唇線……緩慢而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