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衣含淚點頭：「謝謝你能來。」

「以前就說好了，你結婚，我們一定會來。」寧非這話說的奇怪，他不是說我，不是說別人，而是說『我們』。他不會犯這種簡單的錯誤，必然是意有所指。

葉衣愕然。

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別人。

寧非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笑著解釋：「我和葉君。」

葉衣臉色一變！

風呼嘯，本來就刺骨，他這句話出來，更加讓她感到刺骨。她承認是她太敏感，但是現在，她只想好好過一段寧靜的日子，再也禁不起也不想再跟葉君有任何瓜葛。

慕然察覺到她的不安，將她攬在身後，笑得溫文爾雅：「寧非，如果你是來真心祝賀我們的，我很歡迎，但是你要是來找麻煩的，恐怕就要好好思量了。」

寧非卻無視他，上前兩步，湊到葉衣耳邊，低聲道：「這是我們以前說好的約定，就算葉君死了，但你也不能忘記，知道嗎？」

葉衣膽寒！

不是因為他提到葉君，而是因為此時的寧非，像極了葉君！

溫和卻又讓人從心底感到陰冷！

她抬起頭，直視著寧非的眼睛，淡淡地問：「你是寧非么？」

「我是。」

「哪個寧非？」葉衣直直的盯著他，像是在透過這張可怖的臉看著另外一個人，帶著懷念與憂思：「是我認識的那個寧非，還是葉君控制的那個寧非？」

寧非手抵著唇笑出來，低抵的透著嘲笑，漸漸的他像是瘋了一樣，仰天大笑，笑得慘然而瘋狂：「我努力的撐著不倒下去，就只是為了來看你，看著你結婚的模樣，不管是什麼時候的我，都是寧非。把你視為所有的寧非，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捨不得，就算要傷害，我也會跟你一起死啊！」他嘆息一聲，伸出手來想觸摸葉衣的臉，半空中卻被慕然擋開。

他冷冷道：「自重。」

「呵呵……」寧非收回手，神色變得凄然：「小七，有一個地方，我一直想帶你去看看，就當是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這樣的寧非，讓人不能也不忍拒絕。他的身上，可以說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臉已經毀容，身上發出淡淡的腐臭的氣息，右腳早就只是一個冰冷的假肢……他用這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論如何，葉衣也無法拒絕。

「我去。」

「不許！」

葉衣和慕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寧非卻彷彿只聽到葉衣的聲音一樣，突然間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激動的握住她的手：「我們走吧！」

這麼奇怪的寧非，別說現在慕然就想把他抓起來，讓葉衣跟著他離開，他怎麼放心！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屬下把人抓起來，但馬上被葉衣抓住。她的眼神很複雜，帶著歉疚，又似乎有些為難。她悄悄的看向寧非明顯已經開始腐爛的裸露在外的皮膚，哽咽道：「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和他一起了，不管是什麼樣的他，我都相信，他不會害我。」

「如果我能讓他快樂的離開，我很想這麼做。這輩子，我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事情，他變成這個樣子，也都是因為我。」

她似乎難以啟齒，聲音輕的只有兩人能聽見：「不管他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答應，哪怕是死。」

慕然身心俱震！

悲傷從他眼中閃現，他震驚的望著葉衣，不敢相信到現在，她居然還會說出這樣的話。

葉衣卻又說：「但是，我不會讓自己死在他手裡，就算是死，我也只想在你身邊安安靜靜的離開。所以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拿你幾次救回來的命，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也許這是這一年裡，葉衣一次性說的最長也最深刻的一句話，深深的觸動慕然的心。

他反握著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寧非垂下視線，咧嘴笑道：「可以啊。」

不知道為什麼，慕然總覺得他笑得很古怪，心裡頭沒來由的不安。

寧非牽著葉衣的手，心情似乎很好，連下山的步伐也快了很多。

慕然牽著她另一隻手，路過東皇的時候，低聲道：「隨時準備動手。」

東皇點頭，眾人都起身看著三人緩緩離去。

葉衣看著寧非握著自己的手，那手感沒有一丁點活人的溫度，腐臭的氣息隨風傳來，她有些想落淚，急忙抬起頭把眼淚逼回肚子里。

她想，葉君就算死了，也仍然不想讓她安心。這一次，寧非會帶來什麼呢？

葉君真是太了解她。

知道她拒絕不了寧非，知道她不可能看到已經在腐爛卻還活著的寧非之後無動於衷。他對人性太了解，對她的人性太了解。

下了雪山，寧非對慕然道：「你有直升機吧？回A市。」

三人花了幾個小時才回到A市，下飛機的時候，葉衣看著一路都顯得愉悅的寧非，眼中憂傷一閃而過。她連忙斂起臉上的表情，儘管知道自己沒有泄露半分情緒，但她還是所慕然有所察覺。

她淡淡道：「寧非，當年我和葉君從實驗室里逃出來之後，葉君使計讓我相信自己被你出賣，我後來記恨了你幾年。後來又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解釋？」

寧非說：「因為你不會相信。你那麼相信葉君，那麼恨我，我一面之辭，怎麼能讓你相信我沒有背叛過你？而且那個時候，我還不確定葉君是不是已經變成敵人。」

葉衣沒有反駁，想想當時的自己，確實不會相信寧非的話。她恨他入骨，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她又問：「你還記得葉君是敵人嗎？是他把你和我害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他毀了我們的一切。」

「記得。」

「那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寧非招了一輛計程車，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聽到這話，他茫然的站了一會兒，突然說：「因為我拒絕不了他的命令。」

葉衣沒有問拒絕不了是什麼意思，因為已經不需要問。

能讓他以這種形態活著，必定在他身上動過大手腳。

葉君的意圖，無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