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慕然醒了過來。

讓一直守在病房內外的人都不禁鬆了口氣。慕小恬喜極而泣，握著他的手一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都腫的像核桃。

慕然不禁宛爾：「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哭鼻子，丟不丟人？」

慕小恬吸著鼻子道：「我親哥都快死了，我能不哭嗎？我要不哭就不是人了！」

「……」慕然任她握著自己的手，視線一一從病房裡的人看過去，最後沖眾人笑道：「我沒事，你們都回去吧，年紀大了啊，別熬夜，會早衰的。」

安小小頓時黑了臉：「你再說一句？！」

慕然笑了幾聲，笑聲爽朗而放肆。

安小小喝完又心疼，上前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這段時間你就先好好養著身體，其他的事情，交給東皇吧。」

「那不行。」慕然看了眼慕小恬，笑道：「你看我妹的肚子，你覺得東皇叔叔給走的開？」

慕小恬急道：「當然走得開！我生孩子又不要他陪！」

慕然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慕小恬心塞了塞：「你不相信我？我一點兒都不怕生孩子好吧？！」

慕然嗤了一聲，根本不相信。

南茗一直觀察著慕然，看著他跟家人有說有笑的樣子，眼神閃了閃。就在他們一家人因為他的清醒而喜悅的時候，南茗突然問：「慕然，葉衣來過。」

這一句話出來，大家都沉默了。

慕然詫異了一下：「葉衣？葉衣是誰？」

整個房間，一片靜謐，靜的落針可聞。

「你總會想起來的。」南茗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唐伊思一直待在角落裡看著慕然，聽到這個回答，她本來清冷的臉色霎那間變得憤怒，陡然衝過去，要不是東皇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她早就撲上去掐慕然的脖子了。

她被東皇擋住，冷冷地看著慕然，道：「你真的不記得葉衣是誰？別給我裝，慕然，逃避事情，只會讓我看不起你！」

慕然微微抬眼，眼波流轉間，冷意倏現，然而臉上笑意卻是更深，沒有半分偽裝與虛假：「唐伊思？你不好獃在自己的家裡，跑來我這裡湊什麼熱鬧？嘖，難不成是來看我死了沒有？」

唐伊思：「……」

她仔細的聽著慕然，想從他臉上看出虛偽來，可是最後她失望了。慕然還是那副樣子，浪蕩不羈，渾身都散發著讓她不喜歡的氣質。

她不死心的問：「你真的不記得葉衣？你現在回去看看，你家裡還有很多她的東西，她……」

「夠了吧唐伊思？你還想胡言亂語到什麼時候？我不認識葉衣，也不想認識，滾出去。」聲音不大也不厲，卻帶了些殺氣。

讓唐伊思震驚的同時，也不禁驚悚的退開了幾步，再看去，慕然朝她露出一絲笑，像以前那樣浪蕩，也陌生。

唐伊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迅速離去。

她怕自己再呆下去，會跟他動起手來。

慕小恬以及一家人，都怔怔的望著慕然。慕然怔了怔，失笑：「都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有什麼不對嗎？」

安小小清咳一聲，正準備說話，慕城將她拉住，緩緩的對她搖了搖頭。

兩人走到病房外，安小小道：「你想說什麼？」

「葉衣快死了，如果小然能忘記她，也不失為一個好結果。」慕城道：「他和葉衣在一起，並不幸福。既然他們最後要陰陽相隔，那現在彼此忘記，也算是回到自己彼此的生活了。這樣，對兩人都算很好。」

安小小還想說什麼，慕城道：「我們尊重小然自己的選擇吧。」

這句話，讓人意味不明。

可是，忘記葉衣，真的是慕然的選擇么？

「哥，不管你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支撐你的！」慕小恬揮了揮拳頭，強撐著笑容笑得天真。

東皇將人摟著走出去，輕輕的關上了門。

慕小恬小聲道：「你說我哥……他真的把葉衣姐姐忘記了么？」

東皇沉思片刻，道：「也許吧。我們走吧，讓他一個人呆著。」

慕小恬回頭看了一眼，房間里，慕然正望著她微笑。就像以前那樣，可是也終究覺得少了些什麼。

彷彿一個突然長大的人，又突然回到了過去一樣，別人都記得他的成長，他卻回到了原地。

病房裡，慕然輕輕的撫上胸口的位置，受傷的腦子一陣陣的疼。

「葉衣……」他喃喃道：「是誰？」

為什麼唐伊思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會讓他憤怒不堪？會讓他覺得胸口如鈍刀慢磨一般痛……

不願想起，不願想到那個人。

他輕輕閉上眼，呼出一口氣。陡然釋然的笑了。

如果那是他不想記得的，那一定是一個，讓他愛上極致的女人。

一個……寧願忘記，也不想再愛的一個女人吧。

既然這樣，那一切都回到原點，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他仍然是那遊戲花叢的慕然，至於葉衣……管她是誰呢！

如果，心不這麼痛，就更好了。他想。

這一夜，他想了一夜，記憶卻像一堵牆把關於葉衣的一切都隔絕起來，他想不起那個人的一切。總是一想，本能地就會想拒絕去回憶。

天漸漸地亮了，慕然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後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有一個女人，一直在身後追著自己，他自己像是在某個封閉的車裡，看著她一身淺色家居服，卻像旋風一樣不斷的追趕著他。一言不發的追趕著……

而他卻始終看不清她的樣子，直到世界一片黑暗。

然後他醒了過來。

於皓站在病房前，正目露擔憂的看著他。

「老大？聽說你失憶了？」於皓推了推眼鏡，臉上有些不自然：「你要是失憶了，誰去對付葉君？」

「葉君？」慕然茫然的腦子裡，關於葉君的記憶，如同浮光掠影一樣一閃而逝，他道：「急什麼，你老大我現在是傷患，養幾天再說。」

於皓欲言又止，半晌，說道：「你還記得葉君？」

「……」慕然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我聽說你好不容易才得到東皇的認可進入暗夜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