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衣道：「在他身上出了些意外，我想請你幫忙看一看。」

「不用看，這個人沒救了。」南茗說了這麼一句，就回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似乎在抄寫什麼東西，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他寫字時候刷刷刷的聲音。

葉衣從來都不是一個擅長和人交談的人，實際上在她過去的生命里，她從來沒有去求過誰，人情事故從來都不在她所考慮的範圍之內，所以寒暄搭訕這一類的東西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

寧非握著她的手轉身要走，南茗卻在這時候說話了：「有件事情，我想慕然應該一直沒有對你說。」

葉衣看著他平靜的臉，想起了那天早晨他來的時候，慕然微妙的神情。

「跟我進來吧。」南茗起身打開藥櫥旁邊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葉衣要跟上，寧非拉住她，他的臉上有著警惕：「這個人是誰？」

「南茗，阿玄老師的人。」葉衣抽出手，淡淡道：「你在這裡先等我一下。」

說完就跟了上去。

走進房間，葉衣才知道這扇門后，居然是別有洞天。

房間里陽光很充足，大大的窗地窗沒有窗帘，陽光恣意的灑下，照得一室通明。

而房間里，則養著各種奇花異草，整個房間都帶著一股淡淡的濃郁葯香。

南茗徑自走到窗子旁的一個實木沙發上坐下，看了她一眼：「坐吧。」

葉衣坐了過去。

「我聽慕然說，你想擁有以前的身手，所以找過杜維。」葉衣一坐下，南茗直接了當便問。

葉衣一怔，隨即點頭：「是。」

南茗笑了笑，他的笑很輕，像一抹直上天空的清煙孤直淡然：「能告訴我原因么？」

葉衣斂下眉目。

她不喜歡跟人談心。

南茗就像長得一雙透視眼一樣，輕易看穿了她的想法，說道：「我也沒有喜歡和人談心的愛好。因為你是阿玄的學生，所以我今天才會把你請進來。我之前跟慕然說過，杜維能做到的事情，我或許也可以做到。他要你一條命，我可以護住半條命。但前提是，我需要知道原因。」

他的雙眼就像一汪深潭，讓葉衣陡然想起阿玄曾經說起過這個人時，曾經說過一句話：他可以不動聲色的挑起異能界一場大戰，讓異能界重新洗牌，為此，他把他曾經為之守護的信仰都搭了進去。

葉衣聽說過二十年前那場異能界的大清洗，但從阿玄口中說出來幕後真相的時候，她對這個南茗，懷有一種欽佩而又忌憚的情感。

當年他在救蘇覃的時候，暗中將蘇覃的勢力籠絡起來，不僅翻出了守護者里的叛徒，還與當時的暗夜組織老大東臣達到了共識，一舉清洗了許多異能者。

成就了現在暗夜組織一家獨大的局面。

葉衣當然也不會認為這樣的一個人，會是自己的談心對象。

南茗也不急，沉默的等待著。

在這種等待當中，葉衣逐漸沉不住氣。

她道：「報仇。」

南茗似乎並不意外，並且嘆了一聲：「報仇比一切都重要麼？」

葉衣垂下眼，道：「不是重要，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話說到這裡，葉衣倒也不隱瞞了：「葉君還會來找我，但是我現在，只能躲在慕然的羽翼下。我不希望自己這麼一無是處，更不希望慕然在對付葉君的時候，還要抽出心思顧慮我。」

「我不喜歡做一個總是被保護的人。」她沉聲說出這句話，說完覺得心裡舒坦了很多。

不管是當年的葉君還是寧非，都說在保護她。後來她遇到阿玄，阿玄也說會保護她。再後來，遇到慕然，慕然也說會保護她……

她不想只是被保護，她也有想要保護的人，想要保護寧非，保護慕然，保護那些真心對她的人。

所以她憎恨自己的無能！

南茗沉吟片刻，道：「就算最後會失去慕然嗎？」

葉衣猛地盯住他！

南茗淡淡道：「你現在的身體，如果好好調養，活個十來年應該沒問題。但是你必須要改變的話，你不一定會如願以償，但一定會失去你現在擁有的一切。」

「這個世界上，總會在需要公平的時候不公平，在需要不公平的時候卻很公平。你的人生是很不公平的，但是現在，你想要獲得額外的東西，就需要付代價，這就是這個世界現在對你的公平。」

「可以活多久？」葉衣的手輕輕的顫抖著，但是面上卻一派安寧。

南茗移開眼，看向窗外，說：「不知道。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也許一年。我能保證的是，如果你找的是杜維，你一定活不過一個月。」

葉衣在回去的時候，想了很多。

她以前散步的時候，腦子一直都是放空的，不會思考任何事情。但是這一次，她在思考中來到了慕然的別墅。

寧非跟在她身後，陰沉的臉色卻有著擔憂。

來到門口，葉衣猛然想起，慕然已經搬到那個小區里和自己住在一起去了，隨即轉身向回走。

寧非終於忍不住，擋住她的去路，嘆息般開口：「那個南茗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葉衣想，說的不多，卻讓她想了很多。

她道：「關於我身體健康的一些叮囑事宜。」

遠遠的看到慕然的車子開過來，葉衣停下腳步，眯起眼望著車子漸漸開近。隨後慕然精神奕奕的下了車，然後露出那種慣常的浪蕩的笑容，朝她走來。

仔細看去，那笑也不是她一開始遇到他時候那種欠揍的笑，少了幾分輕佻，多了幾分溫柔。減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呵護。

然後就像變了一個人。

變成了駐進她心底深處的一個人。

明亮的房間里，她望著南茗，淡淡的說了一句：「我需要變強。」

「哪怕最後消逝？」

「是。」

那一刻，她滿腦子都是慕然。

因為她記得自己答應過他，要等到老了之後，和他一起漫步在夕陽西下。

葉衣深吸一口氣，提步朝慕然走過去，在他伸出手的時候，把手遞了過去：「回家吧。」

慕然整個可笑的僵住，看了看寧非，又看了看她，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冰涼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