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衣現在的樣子，有些讓慕然無所適從。

習慣了以前那個百折不撓的葉衣，眼前的這個，就好像一張薄薄的紙，輕易的就會受傷，會破損。這兩天樂觀的她讓他忘記了一年前那場爆炸，他一直沒有問寧非是怎麼把她救回來的，一直避免去問。

他幾乎能猜到會有多慘烈。

寧非對她很好，失憶的她很乾凈純透，可是同樣的，也脆弱的似乎觸之即碎。

風從窗子里吹進來，下一刻，病房裡多了一道身影。

寧非摘下帽子墨鏡，來到床沿，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眼中流露出的，是連慕然自問不及的深情。

房間里，很靜很靜。

兩人都默默地坐著，窗外太陽偏西，金色的陽光透進來，灑在葉衣的臉上，那本來就淺淡的眉目頓時變得更加輕淺，似乎要融化在這光芒里一樣。

慕然起身將窗帘拉上，阻隔了一切的光。

寧非起身往外走，說道：「我們談談。」

慕然看了眼葉衣，沉吟片刻，跟出病房。

只是門剛一關上，寧非一拳不揮了過來！

慕然措手不及，被打了個結實，嘴角滲出血來。他用舌頭抵在傷口處，隨即擦了擦血絲。

寧非壓低了聲音怒道：「這就是你的保護？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的身體有多脆弱？她在病床上躺了半年才終於恢復過來，去你那裡才兩天，你就讓她又進了醫院，慕然，你還有什麼值得我相信？」

慕然沒有解釋，也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更加沒有解釋的立場。

他道：「今天下午我會讓人給她做一個全身檢查，我需要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這樣才能降低一切意外發生的可能。」

「不用做了，我來告訴你。」寧非坐到長椅上，一瞬間似乎變得疲倦不堪，連那叫是帶笑的臉也染了几絲悲傷：「她就是一個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布娃娃，一不小心，她就碎了。」

寧非想起那天把她從水裡拖出來的時候的樣子，至今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

他故幫平靜的道：「那天小七其實沒有殺死我，我被埋在廢墟里，等我醒來的時候，你的人正在搜查現場。我悄悄逃走，後來意外的碰見了葉雙，我尾隨她到了海邊，才知道小七被綁在那艘遊艇上。等我避開葉君他們來到那那片海域的時候，你也到了。」

那天，寧非就藏在遊艇後方，他親眼看著葉衣用刀子划算定時炸彈的線，在最後一刻他只來得及用颶風將她掃開。

他把她救上來的時候，她的身上沒有一個完好的地方，彈片甚至扎進了她的頭骨里，那臉更是血肉模糊。

「我不知道葉君他們用了什麼方法，等我把小七送到一個朋友那裡去的時候，那個朋友告訴我，她的內臟早已經被藥物腐蝕，在慢慢地枯竭。後來我發現，她從異能者變成了普通人。」

慕然身側的手一跳，驚愕的盯著他，一時沒有明白他的話。

寧非沉聲道：「葉凡把她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異能者，現在她又做回了普通人。」他看了慕然一眼，嘆息般道：「我勸你，不要愛她。」

「愛卻得不到，你會比她還可憐。」

慕然道：「你什麼意思？」

「她的各個器官跟別人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過不了多久，她也許就會因為器官衰竭而死去。不過你也可以期待也許會有奇迹發生，像醫生說的那樣，活個三四十年沒問題。」

長廊上，一片死寂！

「如果是那樣的話……」慕然的語氣意外的平淡：「我會努力讓她在生命結束之前輸掉那個賭約。」

「什麼？」寧非訝然的望著他。

慕然道：「沒什麼，不管怎麼樣，我會盡我所能的救她。命運已經欠了她這麼多，不應該讓她以這種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寧非怔住。

慕然勾唇淺笑，嘴角戾氣如刀：「所以我才會這麼討厭玩真感情，不管是求而不得，還是生離死別，都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他推門進去，低聲道：「我的人你隨意調遣，甚至我可以讓我所有的勢力都無條件配合你，我只要一個讓我滿意的結果。」

他側過眼來，面目像染了寒霜：「把葉凡和葉君的屍體帶到我面前來！」

隨即他推門走了進去。

寧非坐在長廊上，長久的沉默著。

很久很久，久到盡頭陽光落幕，頭頂燈光亮起，他才緩緩開口：「好。」

*

葉衣醒來時，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張英俊的臉，帶著散漫的笑意，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猶豫了一下，才道：「慕先生，你離我太近了。」

慕然又湊近了幾分，嘴唇幾乎貼到了她的唇角，看到她緊張的樣子，他突地一笑：「別緊張，我對傷患不感興趣。」

葉衣虛弱的道：「真慶幸你對傷患沒興趣。」

慕然卻已經直起身，從旁邊端了碗粥，葉衣頓時眼前一亮，慕然卻一勺一勺喂進了自己的嘴裡。

「嗯，味道不錯。」

「……」

「你要吃嗎？」他問。

葉衣正想點頭，又聽他用一副很可惜的口吻嘆道：「不過你想喝也喝不了，胃出血啊，不是開玩笑的。」幾口喝完一碗，他又盛了一碗，見葉衣瞪著一雙眼暗恨著盯著他，寧非的話突兀的闖入腦海，令他的笑容緩了緩。

不過片刻，他又回復那欠揍的笑：「都是泡麵惹得禍啊，是不是？」

葉衣吞了吞口水，隨即把頭扭開。

她也沒料到吃個面居然吃得胃出血啊，她居然弱到了這種地步……

慕然一連喝了三碗，這才大發慈悲盛了一碗給她，遞到她面前，卻遭到了她的嫌棄：「……你就不能給我換副碗勺？」

「不吃？」慕然挑眉。

葉衣皺眉避了避，實在沒有習慣去吃一個男人的口水。

下一刻，就見慕然突然喝了一口，隨即下巴一緊，溫熱的唇覆了上來，熱粥順勢流入口中。她甚至來不及拒絕，粥已經順著喉嚨滑了進去。

慕然的舌頭惡劣的在她齒床上一掃，她渾身一顫，他心滿意足的退開，笑得浪蕩不羈：「要麼用這副碗勺喝，要麼我就剛才的方法喂你，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