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很茫然，從那雙眼睛里，輕易的就看得出來，她在走神。

慕然有時候會想，她發獃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

他手指輕撫著鏡框上的葉衣的臉，微不可聞的輕嘆了聲。

一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他以為自己可以忘了她，把她望得一乾二淨。

然而卻無法控制的在別人身上找尋她的影子。

臉似，卻神不像。

他心中的葉衣，沒有一個人像。

這一年，他在女人的床上流連，趕了這場趕下一場，想找回去前那種衝動。但是漸漸覺得乏味了，每一個都似乎一樣，在他床上的時候，會用最深情的聲音說愛他。會在他一擲千金的時候說愛她，應該說，那些女人無時無刻不在說愛他。

但是以前輕易出口的愛字，現在想說出來，他卻覺得那麼沉重。

照片里的葉衣仍然神情淡漠。

空寂的辦公室里，很久很久，才響起了一道低低地聲音：「……你真的死了么……」

晚上回到家，才知道慕小恬從國外回來了。

她已經有懷孕了六個多月，據說東皇覺得她年紀小不讓懷孕，可是最後還是著了她的道，成功的有了孩子。

慕然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妹妹彪悍，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一點兒意外也沒有。如果不那麼干，她就不是慕小恬了。

看著兩夫妻臉上的幸福，慕然突然有些艷羨。

他活了二十幾年，只有那段在船上的日子，是他過的最平靜平淡平凡的日子。沒有爾與我詐，沒有陰謀陽謀，不用時刻算計，也不用提防著誰。

「哥，你在聽嗎？」慕小恬揮了揮手，慕然頓時回神。

他嗯了一聲，平靜的道：「聽了。」

慕小恬眨巴著眼，扯著他的袖角輕聲道：「哥，你剛才是不是在想葉衣？」

慕然怔了怔，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岔開了話題：「名字取好了沒有？」

慕小恬的心思果然被轉移過去，臉上露出緋紅，一臉幸福：「還沒有呢，反正還有幾個月，不急。」

「哥，你還放不下葉衣嗎？」

所以慕然有時候特別不想跟慕小恬說話就是這個原因，她總是這麼頑強不屈。

慕然道：「去醫院檢查了么，孩子狀態怎麼樣？」

「哦哦，很好啊，一切正常，醫生說很健康。」慕小恬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初為人母的激動和喜悅。

慕然剛鬆了口氣，她抬起臉又問：「你說葉衣真的不在了嗎？」

一旁的東皇見慕然神色扭曲了幾下，連忙打住她的話：「小恬，你哥是船過無痕採花無情的男人，他現在有喜歡的女伴，你不要老是問這些沒用的東西。」

慕恬露出同情的樣子，真誠的握著慕然的手道：「哥，咱這樣的條件，找什麼樣的都有，別弔死在葉衣這棵樹上，啊？」

「……」

唐伊思在外面把幾人的對話聽的一字不漏，對慕家人的情商已經絕望了。

她走進來招呼也沒打一聲，就上樓去找安小小去了。

慕小恬對她的冷淡不在乎，笑著打招呼：「伊思表姐，我要當媽媽了哦！」

唐伊思停下腳步，終於回過身來，難得露出淡淡一絲笑：「恭喜。」

隨後轉身離去。

慕小恬獃獃的轉身，看著慕然，不敢置信的道：「剛才那是唐伊思？」

「……是唐伊思。」

只不過是露出了溫柔神情的唐伊思。

讓兄妹倆有些不敢相信。

慕小恬屁顛顛跑上樓，想要再證實一下，那奔跑起來的速度一點兒都不像懷孕了六個多月的人。

客廳里只剩下東皇與慕然，還有始終坐在沙發另一頭翻著報紙默不作聲的慕城。

三人都沒說話，一時氣氛太過安靜。

慕城翻了一頁，道：「葉凡最近怎麼樣了？」

慕然道：「上次受傷了，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

「嗯，自己小心點。」說完這句，他就沒再說話。

東皇突然說：「我打算退休了。」

「什麼？」慕然驚訝了下，慕城都抬眼看了東皇一眼。

東皇說：「我打算跟小恬找個空氣好的地方，定居下來，以後就專門在家帶孩子了。」

……帶孩子？還專門？

慕然不加掩飾的嘲諷：「是你帶孩子，還是孩子帶你？」

「……」東皇問：「聽說你最近又換了好幾個女伴，都跟葉衣長得挺像？」

「……」

俗話說，罵人不揭疤，可是這群人就喜歡揭別人的疤。

見慕然臉色僵了僵，東皇淡淡道：「反正你也不喜歡葉衣，說說也沒關係，你找一些跟她長得像的女人，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

慕然想殺人。

剛好此時安小小下了樓，看到慕然那殺氣騰騰的臉驚了驚：「這是怎麼了？你們又掐起來了？」

東皇安坐在一旁，笑得斯文有禮。

反觀慕然，臉上的笑容就不那麼自然了。

安小小道：「小然，今天找你來除了你妹妹回來看看之外，還有一件事情。」

唐伊思在她身後走下樓，她道：「葉凡是你華爺爺的學生，但是他學了唐家的蠱術卻沒有遵守唐家的規矩，你舅舅讓伊思過來對付葉凡，也算是可以幫你一點忙，你多多照顧一下。」

慕然與唐伊思對視一眼，慕然道：「你太小看伊思表妹了，她比十個慕然都厲害，區區葉凡不是她對手。」

唐伊思反唇譏諷：「比起一個連三流的傀儡蠱都能控制的人，我承認我確實比你厲害。」

眾人都默然的看著這兩人。

年前唐伊思隨口一句『慕然死了』，害得葉衣一時失控跑去找葉凡，才導致後來葉衣慘死。

而當時，慕然想下海找人的時候，又被她的小蛇咬了一口，差點中毒身亡。

本來緩和了一些的表兄妹，在葉衣的事情后，相互看不順眼到了極點。

慕然起身往上走。

安小小本來想叫住他，慕城對她使了個眼色。

緊接著唐伊思也走了。

慕城看了東皇一眼，問：「你真打算退休？」

「嗯。」東皇看著與安小小聊天的慕小恬，眼神溫柔似水：「暗夜有慕然，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