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麼人？」妙高看著一群人離開，走進了樓道后消失不見了，她從走廊回到辦公室裡面，站在搖頭的落地扇前面。這些天還是有些熱，不如說是越發熱了。

和綾波一起出去辦事回來，發現有許多人正在大辦公室裡面等綾波。她認得其中幾個，其中藍色長發看起來活潑的少女是吹雪號，另一個安靜的藍發少女是白雪號，兩個人都是綾波的朋友，還有一個看起來冷淡，存在感相當薄弱，扎著馬尾的少女是綾波的妹妹。

但是剩下的人就不認識了，一個白髮少女咋咋呼呼的，一個小蘿莉十分可愛，大和撫子一般的黑髮人妻，應該是人妻吧，不知道是不是，總之有著誇張身材，讓人嫉妒，不過說到底還是那個男人讓人感到稍微有點在意。絕對不是陌生人，綾波的採訪對象，又或者是朋友那麼簡單，這點從綾波臉上複雜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

綾波的同事，也是原本告訴蘇顧一行人，綾波有事出去的那個高挑的姑娘說：「我問他們找誰，有什麼事情，什麼人，那個男的好像說是綾波的提督。」

「唉唉唉唉，綾波的提督？」妙高驚訝。儘管自己沒有提督，她很清楚這麼一點——雖然有些人因為各種原因獲得了艦娘的認同，成為廣義上面的提督，但才幹、心智不適合成為真正意義上面的提督。既然沒有鎮守府，提督和艦娘只能從事別的工作。但即便是這樣，除非什麼迫不得已的原因，提督和艦娘輕易不會分開。然而大家一起工作，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了，綾波的提督一直沒有出現，直到今天突然出現，「不會吧。」

高挑的姑娘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們怎麼回事？」

「我們想一想綾波平時的表現，你說會不會……」妙高一手抱胸，一手捏著下巴，開始八卦了。只要是女人，沒有不八卦，只有程度高低。

不說熱鬧，大辦公室裡面工作人員還是有不少，走來走去的，理所當然不是說話的地方。依然是吹雪帶路，走在回綾波居住的公寓的路上，蘇顧一邊說自己還有鎮守府的事情，不時打量著綾波，少女氣質凌厲，不像是事先聽大家說的，一個熱血的少女。若是再高一點，相貌再成熟一點，一定是那種輕鬆把握全場的厲害記者、主持人、經理、官員。

綾波住的地方自然也是在松鄉縣部裡面了，從宣傳部所在大樓離開，穿過了一個鋪滿了石磚，正中間有一個噴泉池的廣場，三個空無一人的籃球場，還有一個大禮堂，總共耗時沒有幾分鐘很快到了，打開門，那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

「……聽人說有一個神社裡面有許多艦娘，感覺會是你們，於是過來了。」

「……昨天到了，吹雪那個笨蛋灑了我一把鹽，幸好沒有瞎。」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詳細了說，可以說一天一夜不停，還說不完。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在客廳沙發上面坐下的時候，蘇顧已經說完了。綾波看起來根本沒有招呼人的打算，隨意扯了一張椅子坐下，一隻手搭在椅背上面，一隻手握著水杯，翹著二郎腿：「就是這樣了？」

蘇顧回答：「嗯，就是這樣了。」

「我知道了。」綾波不置可否，她不再說話。

長春走來走去，沒有消停。看一下擺在長柜上面的相框，只見相框裡面的相片是綾波和敷波的合照。撥一下掛在窗戶上面的風鈴，頓時叮鈴鈴的聲音響起來。然而即便是這樣，蘇顧感覺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有點兒尷尬。

換做以前在網路聊天，自己吧啦吧啦打了一大串字，對方只是回一個表情，又或者是一個「嗯」的話，無意交流，心情好回一個表情，心情不好直接叉掉對話框。但這時，顯然不好棄綾波不顧，自顧自做自己的。

儘管所有的一切因為遊戲，蘇顧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看著綾波，感覺有點對不起人，有點心虛。全是平時聽大家說多了「提督，你對不起綾波」，所以受到了影響。環境很重要，能夠堅持己見的人實在不多。第一次看到小宅，可以完全不在意。但相處久了，感受到艦娘的那份感情了，早已經學會了內疚。

「綾波居然作記者了。」蘇顧努力找話題。

「嗯。」

「平時作戰地記者。」蘇顧說，「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還好了。」綾波說話的時候，伸手把耳邊的髮絲別到耳後。

蘇顧看到長春，她剛剛從廚房走出來，決定還是拿她當做是突破口：「長春現在是導彈驅逐艦，即便是所羅門的鬼神，綾波絕對不是她的對手。」

「哦。」

蘇顧問：「要不要演習試試看？」

「我只是驅逐艦罷了。」

「螢火蟲是初始艦，然後標槍、Z2、白雪，再到你和敷波吧。」

「天後。」

「我想起天後。」蘇顧說，「她最擅長編織了，現在在鎮守府當裁縫，最喜歡的事情給人編圍巾。稍微有那麼一點腹黑，明明知道螢火蟲不需要，已經夠多了，為了每個人送自己的禮物都是圍巾苦惱，她每次都送螢火蟲圍巾。」

綾波看起來依然沒有說話的心情，只是應了一聲，蘇顧自己說自己的：「蘇赫巴托爾蘇大人，你絕對猜不到，她是怎麼回到鎮守府。」蘇顧頓了頓，看綾波沒有發問的意思，沒有繼續賣關子，「她，還有奧丁，被人裝進集裝箱裡面郵寄回來的，像是以前加入鎮守府一樣。」

扶桑看不下去了，她開口：「提督還記得我和聲望誰先加入鎮守府嗎？」

「聲望吧。」

蘇顧想起了聲望，遊戲中外號非洲戰神，意思即便非洲人，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獲得。

遊戲中除開小部分，像是北宅什麼的，大部分強力人物想要獲得都不是太困難，什麼胡德、太太列剋星敦、小姨子薩拉托加等等。儘管不需要為了一個強力人物而大量氪金，但必須小心腦控的問題。一些難以獲得的，稀有打撈的艦娘，全部都是一些花瓶罷了。

若非是當初下定決定備考了，狠心刪掉了遊戲，恐怕會一直玩下去。每天打打演習，跑跑遠征，做一個快樂的長草提督、懶提差不多了。

問題必須解決，迴避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蘇顧想了想：「科羅拉多、列剋星敦、獅、胡德、北宅……一個個加入鎮守府，鎮守府一點點變強，就是深海扶桑基地、直布羅陀要塞卡了一下，然後就到女武神行動了吧。不得不說啊，深海提爾比茨，實在太強大了。」

蘇顧想起深海提爾比茨的護甲，足足有二百三十三，簡直高得可怕了。在這個大多數艦娘裝備不行，還沒有滿火力，練度七八十屈指可數的世界，幾近無敵。好在她似乎也是一個要命的宅女，平時龜縮在大海的深處，只要不是主動挑釁，輕易不會攻擊船隻。

即便是在遊戲中，記得自己當時花費許多時間沒有辦法斬殺，還是最後看了攻略祭出了綾斬仙大法。即便是如此，還是嘗試了那麼多次，遭遇數次勸退，畢竟門神也是很恐怖的存在，還有綾波紅血進夜戰，三選一二選一失敗，可惡的刁民，終於僥倖通關。

敷波小聲說：「提督君真是的，你還說誰擊敗了深海提爾比茨，獎勵戒指，本應該是姐姐吧，居然給了俾斯麥。」

盯——

蘇顧看到了敷波緊盯著自己，他早已經想過面對綾波該做什麼了。但是如果像是基洛夫、大黃蜂一樣的問題，裝備還回去就夠了，很容易解決。倒不是自己不願意，只是戒指實在不好提，畢竟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和糖果，說不定會被當做是侮辱吧。

蘇顧情商還是可以，但是這種感情問題，真不擅長，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額，綾波，那個啊……」

「停。」綾波一隻手握成拳頭托著側臉，她打斷了蘇顧的話，「提督，你不會想做補償戒指這種傻事吧。」

蘇顧看到綾波的臉上沒有一絲幽怨，沒有任何勉強，只有嗤笑：「沒，沒有。」

敷波恨不得踢蘇顧一腳，暗想，真是傻瓜，姐姐正是因為在意，所以冰冰冷冷，如果真的放開了，絕對不是這樣，反而什麼都無所謂。既然如此，心底還是喜歡著，沒有什麼一個擁抱解決不了，沒有什麼一個戒指解決不了。

「沒有就好。」綾波生硬地微笑一下，但不明顯，垂下眼瞼，別開臉去，不再看蘇顧。

綾波說話了，只是不知道真假。

「記得以前就是一個感情白痴，什麼都不懂，還想要請教吹雪和白雪兩個姐姐。呵呵，現在我比起她們更像是姐姐，她們應該叫我姐姐。」綾波看向蘇顧，露齒一笑，「你說拜誰所賜呢。哈哈，拜託了，不要自作多情。好吧，好像還是你的關係比較大。」

「赤城、加賀、瑞鶴、最上那幾個，尤其是陸奧，那個傢伙天天說我的面前說『綾波，可惜了』『綾波，提督居然把給你的戒指給俾斯麥了』『那個混蛋，打他吧』『本來都是婚艦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聽多了，再不懂也懂了。」

「為什麼要懂？」小聲。

「剛剛擊敗深海提爾比茨，當時你就算是你給我戒指，我不會要，不過給俾斯麥也太果斷了，她倒是好意思拿。不否認啊，女武神活動之後，你再給我戒指，說不定會收下來。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記得以前還自己騙自己，你把戒指給俾斯麥，只是我好感不到，你知道這點，所以以後察覺了，肯定會有。後來不得不接受現實，你壓根就沒有想過我吧。」

「以前不懂什麼是愛情，現在懂了。愛情啊，戒指啊，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我喜歡你，你一定要喜歡，不然就是人渣。當然明明不喜歡，非要撩撥人，肯定是人渣。當然不排除有些艦娘像是南達科他那樣，喜歡自作多情。提督朝著自己笑一下，想到了約會，想到了戒指，想到了蜜月旅行。」

「說了那麼多，我很肯定一點。」綾波說，「今天把赤城又或者是誰安排到秘書艦，等過了一段時間好感一滿了，立刻換成加賀又或者是誰，提督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感情騙子。」

「她們和你說過了吧，我現在做記者，一個戰地記者，出入戰場，報告戰況，像是你以前做的一樣，戰地記者綾波。除開戰地記者外，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採訪那些人渣、負心漢提督，然後在報紙上面痛罵那個人一頓。上一個人，叫做櫻田秀，我寫了整整一個版面，但如果是提督，恐怕馨竹難書呢。」

「提督，多少婚艦了？」

蘇顧想了想回答：「十三。」

「居然那麼多了。」

蘇顧垂下頭。

「提督知道嗎？」綾波問，「鎮守府有多少人喜歡你。」

遊戲已經刷到了滿好感的艦娘，即便像是華盛頓、沙恩霍斯特表現不明顯，還是知道她們的感情。事到如今，很多人一起相處了那麼久，好感肯定有提升。列剋星敦、密蘇里不止一次說過，現在推倒大黃蜂沒有關係。但是有些人表現不明顯，像是聖胡安、埃克塞特什麼的，好感多少便不知道了。

蘇顧實話實說：「知道一點。」

綾波笑：「遠遠不止十三吧，二十三，三十三，最起碼應該四十三吧。」

蘇顧無言以對。

「不僅僅喜歡欺騙感情。」綾波伸出手來，握成拳頭，一根根手指張開，「喜新厭舊，衣不如新人不如新。肆無忌憚搶走大家的裝備，基洛夫的炮，大黃蜂的B-25。她們只是典型，還有許多人。最喜歡騷擾人，戳海倫娜的胸，舔空想的腳，嗯，沒有做過嗎？有吧。頂多就是摸摸？呵呵呵呵。」

「從來不關心戰場形勢風詭雲譎，打大船還是打小船，不是自己可以控制。打大船就是智商在線，打小船就是蠢貨、笨蛋、傻瓜、一無是處。有人受傷，從來沒有心疼，只有痛罵，要不然就是大破真可愛，再露多一點吧。為了完成任務，大青花魚、射水魚就是你們了，練度低修理起來快，作為潛艇，消耗也少。一直搞不懂，要求擊敗多深海艦娘還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任務。」

「一直撈不出船，拍案而起，我不當提督了。遇到難題了，深海艦娘真的好厲害，打不過了，拿不到勳章了。不是再努力一下，不是再轉換一下思路，不是再多消耗一點資源，不是想著我的鎮守府實力不夠，而是我不當提督了。鎮守府變得很強大了，時不時喊無聊、乏味，我不當提督了。」

蘇顧解釋：「只是喊喊罷了。」

「知道啊，知道你是喊喊罷了。」綾波說，「離開一天，離開兩天，還是回來了。」

綾波放下了翹起的二郎腿，雙手抱住膝蓋：「可以理解的，以上全部都可以理解的，完全可以理解。明明那麼努力，想過了那麼多辦法，消耗了那麼多資源，花費了那麼多時間，什麼都沒有。當了那麼久提督了，已經不復激情了。所以提督不想當提督了，不管一天、兩天，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哪怕是再久一點。當提督再回來的時候，提督還是提督，一切一如往常，大家依然在那裡，港區還是那副模樣。堅信著，提督真正不會拋棄大家的。只是希望啊，那一天不要等得太久了。」

「不對不對，跑題了，好亂啊，我說到哪裡了？」綾波說，「所以說，行為惡劣、不做好事、不守信諾、欺騙感情，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想通了這些，這樣的傢伙，為什麼要等待那麼久？還想著長大一點，身材變得好一點，為什麼要喜歡？傻不拉幾的。就憑著把我撈出來，就憑著一起生活了好久，就憑著是提督，就憑著唯一，就憑著什麼啊，憑著什麼。」

「戒指什麼的，想給俾斯麥就給俾斯麥，想給誰都可以。」

當遊戲變成現實，蘇顧一直搞不懂，艦娘的感情，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

蘇顧看著綾波，只見她臉上是嘲諷地笑，眼中隱隱有淚光的樣子，隨後眨了眨眼睛，抬起頭來。

蘇顧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輕輕地抱住了綾波，額頭抵著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