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市中心的街道。

陽光毒辣得有點可怕了，空氣中可以看到明顯地熱浪。

紫發少女，也是重巡洋艦塔斯卡盧薩號穿著清涼，走過被烈日烘烤了一個上午的水泥廣場，來到一家商店前面。她轉過頭看到自己身邊穿著嚴實，看起來有點土氣……倒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沒有紅配綠，只能說穿著樸素吧，一個金髮紮成麻花辮少女。

「基洛夫，你要什麼飲料？」

「我不要。」基洛夫回答。剛剛從北方調來這家艦娘分部，還沒有多久的時間，同事相邀不好拒絕，只能一起出來。

「那就可樂吧。」塔斯卡盧薩嘻嘻笑了起來。

男人有兩大愛好，一個拉良家下水，一個勸妓女從良。

如今她乾的事情也差不多，用腐朽、萬惡的資本主義來腐蝕純潔的社會主義蘇聯少女。當然了，絕對談不上什麼惡意，比如像是某些人喜歡、有意帶著無知的少女去享受紙醉金迷、燈紅酒綠，致人迷失、墮落。好心好意自然是不少，其實主要還是感覺這樣很有趣。

「可樂嗎？」然而基洛夫搖頭，她說，「那種糖分很足的糖酸飲料我喝不慣，你也少喝一點吧。喝得太多了對身材不好，最好戒掉，不然很容易發胖。」

基洛夫喝不慣可樂。一方面原因自然是她說的那樣。一方面倒是可以從歷史的角度來說，畢竟可口可樂象徵化地表現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社會主義蘇聯怎麼可以……其實蘇聯也有可樂，只不過是百事可樂。所以說可口可樂是帝國主義的走狗，百事可樂是社會主義的飲料。

塔斯卡盧薩哪有那麼容易就罷手，她可是帶著目的邀請基洛夫：「我們是艦娘，不擔心健康，不害怕發胖，牙齒絕對不會有問題。我和你說，可樂最棒了，尤其是冰可樂，在這種天氣喝最好了。一飲而盡，然後打一個隔……是不是看不起我？」

基洛夫有點為難，又不好拒絕得太厲害：「比起可樂，我想喝伏特加。」

「伏特加？」儘管不喜歡喝酒，塔斯卡盧薩多少還是知道一點，「酒？」

基洛夫點頭，這才是飲料：「對。」

塔斯卡盧薩看著基洛夫，眨眨眼睛，一時間有點懵了。

走過文化宮，塔斯卡盧薩終於緩了過來，她環顧四周：「先說了，今天我做東，今天我請客，所有開銷全部算在我的身上。」

不擔心錢的問題。身為艦娘，在艦娘分部工作工資可不低。儘管過不了揮金如土的生活，富足的生活不需要擔心，不用那麼扣扣索索、斤斤計較。只要不是奢飾品，走在街道上面，看中什麼都可以放心買下來。如果是戰鬥組的話，由於隨時有生命危險，那工資水平就更高了，工作一年的時間買下一座房子不是太困難的問題。

塔斯卡盧薩看到了一家美髮店，她牽起基洛夫的手：「你不覺得你的髮型很土氣嗎？」

基洛夫摸了摸麻花辮，其實她不認為。但是別人都這麼說，她還是沒有那麼自以為是。

「美髮去吧。」塔斯卡盧薩說：「長直發，還是燙一個大波浪？」

「不用了。」

塔斯卡盧薩問：「基洛夫以前做過髮型嗎？」

「沒有。」基洛夫老實回答。她是真沒有。

「不管做什麼都要有第一次嘛。」塔斯卡盧薩決定強硬一些，「試一下。」

基洛夫拒絕不過，不久后從美髮店出來的時候，她頂著一頭金色大波浪長發。

塔斯卡盧薩拍手，稱讚：「這樣漂亮多了……你看路邊那些男人，他們在看你呢。你看對面夾著公務包那一個禿頭、地中海，哈哈，差點撞到電線杆了。」

基洛夫撥著落在肩頭的髮絲，她還是有點不適應。不過必須承認，比起原來肯定漂亮多了。

「不夠，還不夠。」塔斯卡盧薩看著基洛夫突然自言自語，瞄到路邊的小攤販，她去買了兩副墨鏡，一副給基洛夫，「戴上這個。」

基洛夫拗不過，再次戴上墨鏡。她其實不習慣墨鏡，想要取下來，可是又有點捨不得，好像是很時髦的東西。她看到塔斯卡盧薩也戴上了墨鏡，終於還是沒有取下來。只是心想，這些東西好厲害，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塔斯卡盧薩看到基洛夫，她偷笑了起來。對嘛，哪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不願意打扮，很多時候只是不敢邁出第一步罷了，怕被人笑話。哼哼，作為美系，有什麼是一定要做的，這就是了。我們是惡魔，烏拉烏拉烏拉，哈哈哈。

所以說循環漸進就是了，走到大商場，塔斯卡盧薩說：「衣服。基洛夫，現在我們去買衣服。」

沒有選過來選過去，商店裡面，一個個衣架走過去，塔斯卡盧薩取了許多衣服下來抱住。基洛夫看到了，她好奇問：「你怎麼拿了那麼多衣服？」

「給你的。」塔斯卡盧薩說，「一件件試，哪件漂亮買哪件。」

基洛夫不願意，塔斯卡盧薩把她推進了試衣間，驀地想起了什麼，小跑到商店門口拿了什麼再跑回來：「還有這個，記得穿上高跟鞋。」

蝙蝠袖襯衣搭配牛仔褲。

蝙蝠袖襯衣搭配窄裙，再來一定寬檐帽。

一字肩T恤搭配牛仔褲，露出光潔的肩膀。

可愛的藍色洛麗塔洋裝。

背心搭配熱褲，露出肚臍和大長腿。

「太暴露了吧。」基洛夫站在落地鏡前面，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點猶豫。

塔斯卡盧薩反駁：「哪裡暴露了。」

其實基洛夫不是多害羞的姑娘，她的問題在思想上面：「大腿全部露出來。」

「只是大腿罷了，你的觀念不要太老土了。我告訴你，現在這個世界，就算被男人看光了身體，不需要嫁給他。」塔斯卡盧薩就穿著熱褲，把一雙修長的大腿露了出來。她可是那種戴上一頂牛仔帽，穿上一件像是連體泳衣一樣的衣服，外面再套上一件夾克便敢在外面走的人，毫不顧忌外人的眼光。

基洛夫還是拒絕：「換一套。」

「不漂亮嗎？」

「我覺得不好看。」基洛夫倒是不客氣說。

塔斯卡盧薩無奈了，她覺得不錯：「好吧，換一套。」

從商店走出來，基洛夫提著許多紙袋，全部都是塔斯卡盧薩幫她買的衣服，差不多的衣服便買了下來。其實她想要自己付錢，她自然不缺錢，然而動作慢了一步。總之她穿著白色裝飾有荷葉邊的無袖襯衣，一件磨白牛仔褲，再加上綁帶高跟涼鞋。

當然不能和那些身材爆炸的主力艦相比較，她的身材還是相當高挑、凹凸有致。穿著這麼一身走在街道上，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視線。

塔斯卡盧薩雙手背在身後，若有所思點頭：「基洛夫果然很漂亮，平時打扮得那麼老土做什麼……不要緊，只要多走一下就適應了，高跟鞋什麼的。一個女孩子，如果連高跟鞋都不會穿，未免太糟糕了一下，失格。」

基洛夫扶著大商場二樓天井邊的扶手，心想哪有那麼容易。

試衣服還是比較花時間，現在已經到了中午了。

塔斯卡盧薩伸出食指敲著紅潤可口的嘴唇：「中午吃什麼？」

「回去吧。」基洛夫說。待在艦娘分部中，食堂幾乎可以說是免費，各種食物應有盡有。

免費的東西就沒有什麼好貨……其實還是相當可以，當然僅僅是一般的水平，比起在外面花錢吃大餐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塔斯卡盧薩環顧四周，試圖找到那麼一家上檔次的餐廳，最好是西餐廳，她下意識問：「基洛夫喜歡吃什麼？」

「土豆好了。」

「牛排吧。我們去吃牛排吧，紅酒黑椒牛排。」塔斯卡盧薩說，「基洛夫吃過牛排嗎？」

「吃過。」基洛夫點頭。

塔斯卡盧薩大驚失色：「居然吃過？」

基洛夫回答：「待在部裡面，平時食堂有。」

塔斯卡盧薩說：「焗蝸牛、鵝肝、魚子醬，食堂肯定沒有，基洛夫吃過嗎？」

「沒有。」

「好，我們就去吃這樣。」塔斯卡盧薩打了一個響指，「吃完了我們繼續去逛街，去地下商場，去貿易大廈。基洛夫有化妝品嗎？一個女孩子，最起碼要有一支口紅吧，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了。還有香水，這個也不能少了。反正沒有什麼事情，不需要出擊，我們下午不回去了，我們去打撞球、看電影、跳舞、玩輪滑。晚上我們去酒吧，威士忌、龍舌蘭、香檳、白蘭地。」

基洛夫只聽到最後面，相當執著：「伏特加。」

塔斯卡盧薩高舉手：「基洛夫，我帶你去體驗生活。讓我告訴你，你以前的日子都白過了。」

「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基洛夫突然問。

「我想和基洛夫交朋友嘛。」理由之一自然閉口不談了，塔斯卡盧薩說，「嗯嗯。而且我是重巡洋艦，以後還想問基洛夫借基洛夫炮呢。只要有了基洛夫炮，我也可以像是那些戰列艦、戰列巡洋艦一樣戰鬥了，離得好遠便可以炮擊了。」

基洛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了：「我的三聯一百八十毫米炮，已經沒有了。」

塔斯卡盧薩說：「借給誰了嗎？」

「沒有。」基洛夫的聲音有點失落。

塔斯卡盧薩大為好奇：「不可能是賣掉了吧。」

為了出擊任務，大家互相借裝備，這倒是常有的事情。然後基洛夫炮可是相當罕見，對重巡洋艦、輕巡洋艦來說可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作為艦娘，對裝備的渴求理所當然是無限的，就像是提督對艦娘。除開已經擁有了更好的裝備，淘汰了舊裝備，一個艦娘輕易不會把裝備賣掉。

艦娘往往擁有洞悉人心的能力，可以輕而易舉地發現人心的惡意。即便有人僥倖欺騙艦娘成功，呵呵呵，一旦被人發現，等待憲兵隊的懲罰吧。一般來說，一個艦娘無論如何也不會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方，淪落到出賣裝備的地步。

「不是賣掉了。」基洛夫說，「塔斯卡盧薩知道我其實有提督嗎？」

還是聽到了那麼一點風聲，塔斯卡盧薩回答：「知道一點。」

「拿走了，提督拿走了，給了別人……」

基洛夫低著頭，咬著嘴唇。

她依然記得自己當初加入鎮守府，說了什麼——我是輕巡洋艦基洛夫，我們已無路可退，請允許我為了祖國獻身吧。然而如今作為艦娘，已經沒有祖國了，那便為了鎮守府獻身吧，不管是演習、出擊、遠征還是什麼全部都無所謂。

志得意滿地等待提督檢閱，等待提督給予任務。哪裡想到慈父……不對，提督還是很年輕。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拆掉自己的裝備，交給了海倫娜。為了大局著想，海倫娜比起自己強大許多，把優秀的裝備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一點可以理解，一點不生氣。可是裝備給了，起碼有一句安慰的話吧，為什麼沒有一句，就是拆掉自己的裝備便把自己遺忘在鎮守府了。

「基洛夫炮就是厲害，再來一個基洛夫炮就好了，威奇塔一個、歐根親王一個、昆西一個。」

「海倫娜無敵。這個地圖、這片海域少了你可不行。」

蜷縮在黑暗的宿舍裡面，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裡面。聽大家說海倫娜又出擊了，獲得了許多戰果。海倫娜拿著自己的基洛夫炮，不然肯定沒有那麼厲害，自己有一份功勞呢。基洛夫炮很厲害，基洛夫炮是自己的，自己也很厲害呢。為什麼會有眼淚掉下來，為什麼無論怎麼擦，眼淚都不停下來，不要哭呀，應該高興。

如果是這樣就算了，相信著，提督總有一天會想起自己來吧。有一個人穿著軍大衣，等待建功立業，等待為了鎮守府獻身。

完完全全沒有想到，最後提督失蹤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真是受不了，那麼混蛋的提督，為什麼還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