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下午了，教室中的陽光被窗框分割成塊塊方形映在地面上。

噠噠噠——

高跟鞋尖敲擊在水磨石地面，齊柏林在講台上走動，手上拿著教鞭。其實她不想給小蘿莉授課的，老感覺自己沒有威嚴，抬不出架子來，然後小蘿莉還沒有自覺，讓人難辦。

正如當初遇到赤城，被擊敗了，把赤城尊為前輩，齊柏林對比自己強的人她向來很尊敬。然而當擊敗自己的人變成驅逐艦小學生，還不像是潛艇、炮潛那般佔據了艦種的優勢，那麼展開變得古怪起來。

最初作為指導老師來到鎮守府，偏偏鎮守府的運營有列剋星敦，不需要插手。即便單說提督本人，處理好鎮守府的各項事物也完全沒有問題。左右無事，想要找點事情，不做北宅那樣的蛀蟲，便開始給人上課。

教鞭收起來，唰唰唰——寫著板書，黑板頓時留下了長串公式。齊柏林的視線落在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沉聲道：「注意聽！」

講台下的小蘿莉都是不聽話的主，尤其以小宅為首

好歹收斂了一些，頓了頓，齊柏林道：「這道雞兔同籠，用二元一次方程式來解，誰會？」

講台下寂靜無聲，針落下來的聲音都聽得到……這是假象，事實上交頭接耳聲實在不少。

螢火蟲正在和信賴說話，中二紫石英不知道在想什麼發出咯咯咯地笑，小宅一隻手托著側臉看著窗戶外面，有一句沒一句和坐在她後面的空想說話，往常聽話的潛艇U81正彎著腰找自己的狗，嗯，小狼。

黑板上面只是普通的數學題，這也是文化課。這種課程往往不受重視，教導這些齊柏林也是被逼無奈。

明明在學院中可以教導很多，上可以給新人講解作為提督需要遵守的規矩、世界政治格局等等。可以給航母、輕母教導操縱艦載機的技術。下同樣可以教導如何發射魚雷精準命中目標，即便她沒有辦法發射魚雷，但是理論還是了解許多。

然而來到鎮守府，要說教導世界格局吧，小蘿莉沒有必要，哪有大人聽課，當做談資閑聊還好。

教導艦載機嘛，偌大的鎮守府，僅僅比約克城、大黃蜂厲害。龍驤也算一個，然而那個小姑娘太麻煩了，喜歡用「咱」的自稱，實力不行，自以為是滿分。

又讓人想到薩拉托加，感覺有陰影了。本以為只是普通少女，據說成績也很差。於是想要去找存在感，然後才知道只是文化課差罷了。作為航空母艦操縱艦載機的能力無雙，即便赤城也自嘆弗如，自己更不用說了。

想要教她文化，又被一句「我已經結婚了，會取悅姐夫就好了，學那麼多有什麼用」頂回來。意外列剋星敦也支持這個觀點，俾斯麥也支持，有老公了，什麼都沒有關係。這種觀點，亂來吧。

至於教導如何發射魚雷，還是算了吧，這些小蘿莉不會理論，但是戰鬥直覺已經足夠她們成為驅逐艦中的強者小學生。螢火蟲、紫石英、拉菲、空想、曉響雷電，總之有很多。尤其螢火蟲，據說還會火箭頭槌，身上安裝了小型鋼板，再騎上信賴的話，自己根本吃不下一記頭槌。

台下小蘿莉像是沒有聽見，齊柏林感覺尊嚴受辱，她決定點名了。

「空想，你起來答題，你一直低著頭做什麼？」

喜歡假摔，尤其喜歡在提督的面前趴在地上不動了，要親親、抱抱才起來。看過一次，沒有人抱她，就一直趴在地上，直到小宅拿著粉筆沿著她的身體畫了一個人形，捏著下巴口稱出現兇殺案了，她這才爬起來追打。

空想站起來：「我不會。」

齊柏林想要發作，忍耐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拉菲，你上課用心聽，不要說話了，你來答。」

橘色短髮，這小小少女也讓人難辦。作為艦娘，還是喜歡用戰鬥力說話。演習開始還能教育一下，受傷了，大喊一聲拉菲要開始認真了，立刻開始進入瘋狗模式，展露出超強的閃避能力，變得像是玄學一樣。

然而拉菲站起來：「我也不會。」

齊柏林在教室中環顧，西格比斯小妖精，不喜歡學習，最喜歡玩的問題是——齊柏林老師，你教我怎麼化妝吧，怎麼誘惑男人。撒切爾根本不想說了，純粹笨蛋，上課不學習只睡覺，天不怕地不怕。黑背豺性格像是小狗。沙利文，倒是真真切切的好孩子。小宅，惹不起。

視線掃了一圈，終於發現有人舉手了，齊柏林道：「Z16，你來回答。」

來到鎮守府，齊柏林有時候真搞不懂，感覺三觀都崩壞了。

列剋星敦、薩拉托加、俾斯麥、赤城……這算什麼，哪來那麼多人，哪來那麼強的鎮守府，把全世界厲害的艦娘全部撈走了吧。一開始已經很厲害了，還不斷有人回來，實力膨脹得狂砸還誇張。

以前的同伴回來不算，撈船過程也假，嵐、庫欣、密蘇里。而且前段時間離開，說要找回以前的同伴，然後還要順路去撈興登堡，你們怎麼不上天，簡直亂來……

姑且不想那些，讓人傷心，最近回來許多德艦，其中還有許多驅逐艦。這些德艦懂事多了，也讓人感覺親近。

Z1和Z16是少女，少女性格很好。Z17、Z18可以說調皮，但是在範圍以內。Z21任勞任怨。然後Z24、Z28，兩個銀髮小蘿莉不喜歡說話，Z24看起來睡眠不足，Z28安安靜靜，反正只要不調皮都好。Z31也乖巧。

她們很多是少女了，為何在一起上課，主要艦娘實在不能當做普通人來看。畢竟很多生活了好多年，相貌沒有變化。這樣也就出現一種情況，看起來高年級的少女，只要差距不是太大，完全可以和像是幼稚園、學前班的幼女潛艇一起上課。

當然了，追不上進度還是要開小灶。什麼都懂了，可以不上課。

齊柏林點名，Z16站起來，一番解題過程：「……兔子十五隻，雞二十七隻。」

心想回答正確，齊柏林還沒有點頭，紫石英的聲音響起來：「Z16，你錯了。」

紫石英一本正經，Z16有點疑惑，齊柏林問：「哪裡錯了？」

「兔子要用『頭』做單位，雞要用『個』做單位。」

深深吸了一口氣，齊柏林捏著粉筆往紫石英砸過去，然後輕聲對Z16道：「完全正確，你坐下。」

儘管艱難，齊柏林總算上完一堂課，課間時間她站在走廊上眺望遠處的海面。

「我聽俾斯麥姐姐說，齊柏林伯爵老師以前在學院裡面當教官。」

齊柏林回頭看到了Z16，少女剪著金色短髮，要多可愛有多可愛。依然記得前些天在家政課中，少女帶著廚師帽穿著廚師服在努力烹飪。啤酒、烤腸、白麵包，真是好懷念的東西。倒是還意外發現笑眯眯，少女其實也是小吃貨。

吃貨都很可愛，像是赤城，像是Z16。

齊柏林露出微笑：「是啊，我已經在學院當教官。」

「很厲害。」

「沒有。」

齊柏林已經學會謙虛，很謙虛了。主要在看到鎮守府正面迎戰深海大艦隊，凌辱深海大和后，發現作為小女僕的反擊同樣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后，還有大宅、北宅、提爾比茨實力讓人看不懂后……

Z16道：「俾斯麥姐姐說，鎮守府全靠你才建立起來。」

的確提供了一點幫助，然而齊柏林認為這不是必要，有自己沒自己，差別不會太大，她道：「沒有，我只是做了微小的工作。」

「列剋星敦姐姐也說你很厲害，什麼都懂，我也覺得很厲害。」Z16迎著天空張開雙手，「天文、地理、科學、數學、政治，還有……」

Z16說不出來了，齊柏林好笑道：「還有歷史。」

「對。」

齊柏林想了想道：「像是你，大家都叫給你Z16，但是我知道你還有名字叫做弗里德里希·埃科爾特號。不過既然變成女孩子了，是不是應該叫做芙蕾德莉卡比較好一些？」

Z16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幾乎跳起來。

這時不少人圍了過來，齊柏林看到了褐色長發紮成馬尾的少女，手指放在唇邊，說：「Z1，大家的姐姐，其實你應該叫做萊布雷切特·馬斯。」

再轉向有著漂亮的粉色長發，穿著裙子，還穿了黑絲襪，亭亭玉立的小蘿莉，齊柏林道：「Z17，1936型1號艦，迪特爾·馮·勒德爾。」

點了點黃色短髮搭在肩上，和Z17有許多相似的小蘿莉，齊柏林道：「Z18，漢斯·呂德曼。」

綠色短髮的小蘿莉，看起來比大家都年幼一些，齊柏林輕輕哼了一聲：「Z21，威廉·海德坎姆。」

小宅一直在旁邊聽著，看著大家驚喜的表情，原來大家也有名字呀，真是不得了了。她連忙伸手拉出睡眼朦朧的銀髮小蘿莉來：「Z24，她叫做什麼？」

齊柏林遲疑了一下，小宅又拉出戴著圓圓眼睛的小蘿莉：「Z28，她呢？」

最後還拉出金髮雙馬尾，介乎於少女和蘿莉之間的小學生叛徒，這是已經成長過的Z驅，但是比起Z1、Z16看起來年幼些：「Z31，她叫做什麼？」

等了片刻，沒有聽到齊柏林的回答，小宅嘆氣一聲：「哈，你說不出來了吧。」

齊柏林卻微笑了起來，她在學院擔任教官，蘇醒已經很時間了，厭戰不擔任學院長的話，她如果還在學院，甚至可以接手學院長的位置。

「在舊世界的歷史中，1936A型驅逐艦又被稱之為納爾維克型驅逐艦。不久后納爾維克型驅逐艦便成了德國在二戰中建造的驅逐艦的總稱了，並且，自此型艦船之後，德國驅逐艦就不再有艦名而只有艦號了。不是我說不出Z24、Z28、Z31的名字，只是她們只有艦號。」

齊柏林了解不少事情，她知道為何如今世界上只叫Z驅的艦號，一方面她們名字實在太長了，同樣也是為了統一起來。不然有些人有名字，有些沒有名字，強迫症要犯了。

「好厲害。」

「齊柏林老師太帥了。」

「喜歡你。」

無怪Z驅變得如此興奮，沒有名字也就罷了。明明有名字，大家從來都只叫艦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名字。大姐頭俾斯麥根本不懂這些，北宅姐姐也完全不會，然後柯尼斯堡級三個姐姐，像是壞人，最喜歡調戲人，一樣不會。突然有一個人，特別厲害，超成熟的，還是航空母艦，能夠把大家的名字都叫出來，這種認同感難以言喻。

與此同時，聽到讚揚，齊柏林大感欣慰。原本作為學院教官，內心很驕傲，然而來到鎮守府，一直以來完全感受不到尊敬。這個時候總算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尊敬、讚美、憧憬、佩服，作為教官、老師，不求薪水，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奈何只是片刻后，意外出現了，齊柏林只聽到Z16興奮說：「齊柏林老師，我也可以像是小宅一樣叫你齊柏林阿姨嗎？」

頓時，齊柏林微微張開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雖然以前在學院，也知道那些學生說自己是性感熟女，往常打扮也往這個風格走，然而被叫做阿姨，讓人不爽。

她看向穿著連帽衣的小宅，當初從川秀學院離開，來到鎮守府便是先遇到她，本以為是驅逐艦，跑上去搭話，哪裡想得到會是幼年版戰列艦。展開艦裝后那強大的氣勢讓人膽戰心驚，很清楚自己挨不了一炮。當然不可能打起來，但是自己得到了阿姨的稱呼，這是噩夢的開始。

齊柏林很想說，拜託，請叫我姐姐，雖然看起來成熟，但是還沒有結婚的。

雖然不喜歡，要不要乾脆問提督要一枚戒指，變成人妻了，再被叫做阿姨應該沒有關係吧。

不對，獲得了戒指，列剋星敦還是被叫做姐姐，俾斯麥也是被叫做姐姐，只有自己……

明明那麼可愛的驅逐艦，全部都是德系Z驅。很喜歡的，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一句話果然很貼切，人生就像是一個茶几，上面擺滿了杯具和餐具。

提爾比茨、小宅，全是你，想要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