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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世嬌寵之名門閨香 - 第814章 813鎮北(一更)字體大小: A+
     

    須臾,君然才抬起頭來,吩咐人帶驛使下去休息。

    驛使前腳剛走,後腳就又有一個小將步履匆匆地來了。

    「王爺,北燕來和談的人到了。」小將抱拳稟道。

    北燕節節敗退,大軍不得已只能撤出了北境,北燕王耶律索早就派人來議和了,但是君然一直吊著對方,直到打下了圖歷城、西蒙城和倫塔城這三座城后,才同意說考慮一下。

    君然扯了扯嘴角,冬日的陽光下,他的眸子亮得驚人。

    這是一場攻心戰。

    北燕人現在如喪家之犬亂了方寸,生怕大盛會窮追猛打,讓北燕步上南懷的後塵,耶律索才會主動折腰。

    但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君然自己心知肚明,大盛不可能拿下北燕的。

    當初,慕炎之所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懷州是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缺一不可。以大盛的現狀,無論是國庫的存銀、糧草以及軍備,都支持不了他現在一舉拿下北燕。

    實際上,不僅是北燕需要和談讓舉國休養生息,大盛也同樣需要,而且還很迫切。

    大盛的國庫早就被今上掏空了,說句實話,能支撐到打完這一仗,君然已經覺得慕炎真是辛苦了。

    接下來,就看自己的了。

    君然勾出一個自信的笑。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小廝立刻就捧了一個火盆過來。

    君然把第二張信紙丟進了火盆中,幾簇金紅色的火焰自炭火間躥起,眨眼就把那張信紙吞噬。

    風一吹,那火盆中的灰燼隨風飛起,一下子就消散在風中。

    君然眯了眯眼,對著小廝吩咐道:「你派人去圖歷城找找,看看那裡有沒有一個擅制弓的匠人,名叫答凜的。」

    「是,王爺。」小廝立刻領命。

    之後,君然便離開了校場。

    他沒急著去見北燕人,而是先回屋換了一身衣裳,這才施施然地去了正廳。

    北燕派來的兩名使臣在廳里等了足足快半個時辰,才看到著一襲寶藍錦袍的君然閑庭信步地來了。

    他們倆也心知君然是故意晾著他們,卻也無可奈何。

    成王敗寇,現在是他們燕國敗了,是他們要向大盛求和,也只能對著大盛俯首屈膝,任人折辱。

    「見過簡王。」

    兩位北燕使臣客客氣氣地起身,對著君然行了禮。

    他們作為北燕的使臣前來議和,一口大盛的官話自然是說得極為標準,禮數也讓人挑不出錯處。

    等君然在上首坐下,兩位北燕使臣這才又坐了下來。

    其中一個留著虯髯鬍的中年使臣賠笑著恭維道:「多年不見,簡王越發丰神俊朗,英武不凡啊。」

    「蕭大人別來無恙。」君然神色淡淡地寒暄了一句,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盅。

    此刻的他不著盔甲,不佩刀,不染血,形容俊逸,氣質高貴,看著不像是個武將,反而更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君然與這蕭姓使臣勉強算是舊識。

    六年前,先北燕王耶律執在世時,北燕向大盛求和,彼時第一個被派來與先簡王君霽議和的就是這位蕭姓使臣,時隔六年,他們以同樣的方式再次重逢,這還真是帶著一種莫名的諷刺感。

    君然的嘴角在茶盅后似笑非笑地勾了起來。

    frdeeaqQQQQQ別的且不提,這位蕭大人在兩任北燕王跟前都混得如魚得水,那也算是能人了。

    蕭姓使臣方才那番恭維,也不僅僅是單純的恭維,也是投石問路,能攀上幾分面子情固然好,哪怕遇個冷臉,對方主動挑起和談的話題也好,好歹可以觀察一下君然的態度。

    誰想君然不冷不熱,讓人看不出深淺。

    是啊。蕭姓使臣在心裡發出感慨的嘆息聲。六年前,君然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一切以其父君霽馬首是瞻,兩國和談,他也不過是旁聽,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位置。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君然繼承了簡王的爵位,還率領北境軍擊潰了他們北燕大軍,甚至還奪下北燕三城。

    這頭曾經的幼虎,現在已經成長為一頭戰無不勝的猛虎,而他才二十齣頭,作為一名戰將,他正處於最意氣風發的年華。

    蕭姓使臣壓下心頭的忐忑,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在君然跟前怕是不適用。

    對於君然這樣的年輕人,最合適的方法還是單刀直入。

    只是彈指間,蕭姓使臣心裡已經有了決定,笑著又道:「王爺,鄙人此行是奉吾王之命,前來與貴國和談。」

    「為表吾國和談的誠意,吾國願意對貴國歲歲納貢,將圖歷城、西蒙城和倫塔城這三座城池割讓給大盛,並送上吾王的嫡公主給貴國的攝政王和親。」

    蕭姓使臣直接把和談的條件擺了出來,自認誠意滿滿。

    君然挑了挑眉,簡直快笑出來了。

    他敢發誓,他要是敢把這什麼北燕嫡公主帶回京,慕炎肯定直接提劍把他打飛回北境。

    圖歷城、西蒙城和倫塔城這三座城池可是他帶兵拿下的,還用他們北燕來割讓?!

    這種條件,耶律索是把他當傻子了嗎?!

    君然慢慢地以茶蓋撥去茶湯上的浮葉,淡淡地又道:「蕭大人,你要是沒有誠意,就回去再和耶律索商量商量再說。」

    君然甚至沒有用「貴主」來稱呼北燕王,直接直呼其名,語氣中的輕蔑可見一斑。

    蕭姓使臣只能繼續笑。

    先簡王君霽死在燕人手裡,其頭顱還曾被懸於城牆上對著北境軍示威。君家與北燕既有國讎也有家恨,使臣在出發前也猜到這次的和談只怕會有些艱難,決不是一兩回就能成的。

    蕭姓使臣也沒多糾結,打算先告辭。

    然而,他才剛剛起身,就聽君然又道:「本王自己這兩天看貴國的輿圖,覺得崇越城背山靠水,景緻相當不錯,是一處難得的福地。」

    什麼?!兩個北燕使臣的臉色都霎時變了,都聽出君然的言下之意。

    崇越城就在倫塔城西側,兩城相距不過二十里左右,現在北境軍有幾萬兵力就駐守在倫塔城。

    君然分明實在威脅他們,如果大燕不給他一個滿意的和談條件,北境軍下一個就要打崇越城了。

    崇越城對北燕的意義重大,背山靠水,崇越山就是一座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

    一旦崇越城被拿下,相當於,他們大燕的門戶大開,以後就要防著大盛隨時發兵來襲了。

    兩個使臣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面沉如水。

    他們被燕王派來與君然和談,本來就是想先開個價,等君然再加價,卻沒想到君然根本不按這個路數來,直接粗暴地以武力威脅。

    兩個使臣嘴角抽了抽,臉色都不太自然。

    大盛不是自詡禮儀之邦嗎?!

    這位年輕的簡王也太不講理了吧,哪有人這麼議和的!

    蕭姓使臣深吸了一口氣,給另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使臣遞了一個眼神,兩人又坐了回去。

    蕭姓使臣定了定神,又擠出了一個笑容,又道:「王爺,和談和談,當然有來有往,不知道王爺以為如何?」他的言下之意是,像君然這樣,簡直沒法往下談。

    那年輕使臣也附和道:「王爺,吾王是很有誠意與貴國議和的。」

    「蕭大人,本王的時間寶貴,若非為了和談,你以為本王為何坐在這裡和你們浪費時間?」君然反問道,神情微冷。

    「……」蕭姓使臣見君然變了臉色,心下忐忑,忙道,「鄙人並非此意……」

    「是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知道。」君然強勢地打斷了對方。

    他可懶得與這些北燕人客套寒暄,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想議和?可以。」

    「只要貴國割崇越城、耳古城與室韋城三城於敝國,再賠償五十萬兩黃金、五百萬兩白銀和兩萬匹大宛馬,其中一萬母馬,一萬馬駒。」

    「……」兩個使臣再次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君然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他還真是敢說!

    君然長了眼睛,自然看得到兩位北燕使臣的臉色不太好看,卻是渾不在意。

    現在是北燕人向大盛乞憐,那就是他們看自己的臉色,和談的條件自然是

    君然唇角翹得更高,漫不經心地繼續說著:「對了,這公主什麼的還是免了吧!貴國的公主耶律琛還在京城呢,現在又想塞人過來啊。蕭大人,敝國還沒那麼富裕,替貴國養公主呢!」

    「吃白食就是白食嘛,還要說成和親,莫非耶律索當敝國是傻的嗎?」

    「敝國要的可是賠償,可不是要個燕人回去養著、供著的!」

    君然說話毫不留情面,句句帶刺。

    兩個使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要拍案而起了。

    那年輕使臣給蕭姓使臣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意思是,君然是不是因為殺父之仇懷恨在心,故意獅子開大口提出這樣的條件,就是為了破壞和談。

    蕭姓使臣雙拳在膝頭緊握,手背上青筋凸起,眸子里閃閃爍爍,有些拿不準。

    君然對他們燕國有恨是必然的,現在大盛朝廷當家做主的已經不是那位皇帝,而是年輕的攝政王。

    據聞,攝政王年少時也曾在北境軍歷練過,對於先簡王君霽的感情怕是也非比尋常。如果大盛那位攝政王支持君然在和談上為難他們大燕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

    這就麻煩了!

    耳古城與室韋城可以割,但崇越城決不可能割,五十萬兩黃金和五百萬兩白銀相當於他們大燕五年的賦稅,還有大宛馬,大宛馬可是他們燕國的寶馬,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珍寶,也是戰士們馳騁沙場的利器之一,大宛馬素來不外送。

    君然提出的條件分明是想從他們大燕的身上刮下一層厚厚的血肉下來,實在是太離譜了!這種條件他們怎麼能答應!

    還有和親,他們誠意送出燕王的嫡公主和親大盛,居然被君然說成了什麼吃白食。

    無恥,這君然委實是無恥!

    無論蕭姓使臣心中有多少不滿,也不敢在這裡爆發。這是大盛的地盤,是君然的地盤,他和君然杠上,那不是找死嗎?!

    再說了,答不答應君然議和的條件也不是他們區區使臣可以決定的,他們還是要回去寫信稟告燕王,由燕王來決議。

    蕭姓使臣忍著怒意,臉上還是笑眯眯的,再次對著君然躬身行了禮,道:「鄙人回去定會如實轉告吾王。」

    那年輕的使臣也隨著蕭姓使臣一起躬身行禮,身形緊繃。

    君然也沒指望這兩個使臣能應下這些條件,站起身來,隨意地撣了撣袍子,丟下一句:「兩位等想好了,再來找本王。」

    君然毫不回頭地出了正廳,只留下那兩個使臣面色陰沉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沉重:這個年輕的簡王比他們預計得還要難對付。

    一個小將皮笑肉不笑地進來替君然送客,對著兩位使臣伸手做請狀,「請。」

    兩個使臣就隨那小將離開了,神情惶惶。

    冬日的暖陽不知何時被陰雲所遮掩,天氣一下子又陰冷了不少,寒風刺骨,可兩個使臣的心更冷。

    拉下來的幾天,兩個北燕使臣又來了倫塔城好幾次,雙方討價還價,北燕又在他們原來提出的基礎上又加了一些好處,然而,君然一步也不肯退讓,堅持大盛提出的條件,因此雙方一直沒有談攏。

    君然懶得與他們再費唇舌,乾脆下令整了兵,就要往崇越城進發。

    這一下,兩個北燕使臣急了,崇越城一旦被破,想要拿回來就更難了,那麼他們就會成為大燕的千古罪人。

    兩個北燕使臣一咬牙,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只是在君然提出的條件上略做了一些修改。

    燕國同意割三城,但是這三城不包括崇越城,把崇越城改成了距離耳古城十里的乙辛城。

    但是因為不包括崇越城,所以使臣又同意把乙辛城旁的乙辛草原也割讓給大盛。

    賠償金降低到了三十萬兩黃金與三百萬白銀,相當於北燕整整三年的賦稅,此外,又加了兩萬匹牛羊,至於大宛馬的數量保持不變,又取消了公主和親。

    對於北燕而言,這個議和條件比君然最初提出的條件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一,正正好是踩在了北燕的底線上。

    兩個使臣皆是暗罵君然狡猾,不但狡猾,而且他對他們大燕太了解了,知道他們的底線在哪裡,讓大燕在這次議和中損失慘重,本來大燕接下來只要三五年就可以休養生息緩過勁來,可是現在,怕是要七八年也難以緩過來了。

    兩個使臣皆是心裡沉重,但表面上,他們還是做出一副愉快的樣子。

    蕭姓使臣笑呵呵地對著君然躬身行了禮,說著漂亮的場面話:「王爺,兩國議和,化干戈為玉帛,乃是兩國百姓之福。」

    「以後,兩國友好,為兄弟之邦,流傳後世也是一則佳話。」

    那年輕的使臣也在一旁頻頻附和,說著「兩國世代交好、永不為敵」云云的話。

    君然臉上露出假笑,敷衍了幾句。

    對於北燕人的話,他要是信,那就是有鬼了!

    也就是以大盛的現狀,他們不得不與北燕議和罷了。

    年輕的使臣細細地把新擬的和書反覆看了兩遍,就對著蕭姓使臣微微點了下頭,表示這份和書沒有問題。

    這和書是以大盛語和北燕語分別書寫了一遍,一式兩份,以後由兩國各保管一份。

    蕭姓使臣便過去,走到書案前,提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蓋上了印章。

    跟著,蕭姓使臣看向了君然,伸手做請狀,「王爺,請。」

    在兩位北燕使臣灼灼的目光中,君然走了過來,提起了擱在青瓷筆擱上的狼毫筆,沾了沾墨,才提筆,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而放下筆。

    這又是怎麼了?!兩個北燕使臣只覺得一顆心被君然的一言一行弄得起起伏伏的。

    君然轉頭看向二人道:「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

    一句話讓蕭姓使臣的心一點點地提了上來,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君然,不知道這位年輕的簡王又要耍什麼花樣。

    「王爺,可是有哪裡不對?」蕭姓使臣小心翼翼地問道。

    君然挑了下劍眉,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可是目光卻是如出鞘利劍般銳利,令人望之心顫。

    「我們大盛講究的是『魂歸故里』。」君然意味深長地說道,「蕭大人可曾聽過這句話?」

    蕭姓使臣點頭應道:「鄙人略有所聞。」

    大盛的習俗他們也聽說過,講究魂歸故里,也就是說,就是人去世后,也要把屍體或骨灰運回故鄉,如此才能讓靈魂也歸於故里,得到安寧。

    懂歸懂,但蕭姓使臣還是被君然沒頭沒尾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搞不懂君然又在搞什麼鬼。

    知道就好,省得他還要跟他們解釋何為魂歸故里。君然臉上的笑容更深,眼神則更冷,那年輕的使臣幾乎無法直視君然的目光,默默地垂首避開了。

    君然直直地看著那蕭姓使臣,神情堅定地提出了大盛的最後一個要求:「大盛鎮北王夫婦的屍骨,讓我帶回大盛。」

    這個要求並非是君然臨時起意,是慕炎送給他的那封八百里加急中提到的,慕炎讓君然在和談中,務必要討回鎮北王夫婦的遺骨。

    鎮北王夫婦已經死了超過十六年了。

    當時皇帝給鎮北王夫婦定的罪名是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由衛國公耿海帶兵剿滅了鎮北王府滿門。

    鎮北王府覆滅了,也沒有人給薛家人收屍,更不知道薛家人的屍骨去了哪裡。

    彼時君然也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垂髫小兒,他知道得其實也不多。

    後來,父王君霽奉命來鎮守北境時,曾經想悄悄替鎮北王夫婦安葬,也派人去鎮北王府附近的亂葬崗尋找過遺骨的下落,但是已經隔了數月,亂葬崗的屍骨實在太多了,根本就辨別不出誰是誰了。

    最後,君霽也只能把亂葬崗修整了一下,把那裡所有的屍骨都好生安葬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鎮北王府幾乎都要快被遺忘了,直到去歲,皇帝給先衛國公耿海的兩道密旨現世,這才為鎮北王夫婦洗雪冤屈。

    原來當年勾結北燕的人不是鎮北王薛祁淵,而是今上慕建銘,是今上讓耿海找北燕人借兵除掉了鎮北王府,是今上引狼入室,害得無數北境將士與百姓慘死。

    想到遠在京城的那位皇帝,君然不免想到了父王君霽之死,心緒一陣起伏,心如絞痛。

    君然握了下拳,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做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雖然君然也好奇慕炎是怎麼知道是北燕人收了鎮北王夫婦的屍骨,但是以君然對慕炎的了解,在這種事上,他從不打誑語。

    慕炎既然這麼說了,君然就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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