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封堵
「我是黃庄鎮副鎮長馬向前啊，劉縣長在上面么？孫書.記讓我把張家莊村的老鄉們送到堤上來，上面的人下來幾個幫幫忙……」
「往下照著點，下面有人……」
就在大家正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張家莊的村民終於在沒膝深的水中摸索著走到了大堤下面。
張亞偉趕緊讓人把燈光移過去，並組織了五六十個人下去幫著老人和孩子爬上堤。
「劉縣長，這麼多老人和孩子在這裡不行啊，得讓這些人往後撤，萬一這一段大堤保不住，他們跑都來不及……」張亞偉找到了劉洋，提出了他的建議。
他這個話說的倒是沒錯，可是，劉洋也知道他心裡是想著讓自己把這個工作交給他來做的。這樣，他就可以帶著這批人，撤出這一帶危險區域。
說實話，劉洋看著他，心裡多少有點遺憾，這時候還一心想著個人安危的幹部，張亞偉算是表現的最明顯的一個了。但是，想想這批人要安置好，還真的有個人壓得住陣，於是就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和剛才帶他們來的那個馬向前，帶著這些老鄉們往北面的菱角灣那邊去。那段大堤因為有一道彎，大堤比其他地方都厚實，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好，我堅決完成任務……」得了這個差事，張亞偉喜得差一點兒蹦起來，連竄帶蹦的就要離開。
「慢著……」劉洋又叫住了他說道：「來的時候，我聽說那附近還有百十戶漁民，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你到了之後讓人找一找，寧願財產不要，也要保證人的安全。」
「好，我知道了。」張亞偉這一次倒是等了一下，看劉洋沒有別的安排，這才扭身走了。
幾道耀眼的光柱照射過來，運送砂石的車輛又開了過來。隨著車子停下，一個人影從光柱後面跑了過來。劉洋還沒看清楚她是誰，那人就拉住了劉洋的手：「你沒事吧？知道你上了堤，差一點沒把我嚇死……」
聽聲音，劉洋才知道這人居然是趙靜靜。
「你怎麼來了？」劉洋有點奇怪的問了一聲，緊跟著又嗔怪道：「你到這裡來幹什麼？這裡危險，你趕緊跟車再回去……」
「就不回，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要跟你在一起……」趙靜靜的手緊緊的抓著劉洋，也不知道是被雨淋的還是擔心的緣故，她的小手居然有一絲冰冷。
「你……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你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兒？」劉洋的聲音裡面恨著怒火，想發脾氣但卻又有點捨不得的說道：「聽話，乖乖的跟車回去，不要耽誤我的工作。」
趙靜靜猛然鬆開了緊抓著劉洋的手，哼了一聲道：「那你也不要耽誤我照顧我老公……反正我不會耽誤你的事兒，你幹什麼隨你的便，我就在後面跟著，不會妨礙你就是了。」
「你……靜靜，你這是何苦呢？這種天氣，你這不是讓我擔心么？」看著她，劉洋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趙靜靜笑的有點得意：「你還知道為我擔心啊？那你就應該知道我也是擔心你的。不管有多危險，我也要親眼看著你，陪著你……」
兩個人正說著呢，猛然就聽著轟的一聲，岸上岸下的人發一聲喊，大家紛紛往堤上跑。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劉洋知道肯定情況不妙，但他卻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這肯定不像是決堤的樣子啊，大家都跑什麼呢？
吳遠東哭喪著臉走過來，焦急地說道：「快……劉縣長，趕緊後撤，大堤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大堤下面已經被湖水掏空，形成了十幾米的一道口子，水已經穿過去了……」
「啊？那這道大堤……」劉洋驚訝的往另一邊看去。
果然，剛才那道「噴泉」已經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道洶湧的水流，掙脫韁野馬一般的往前衝去。
「劉縣長，這道大堤是五六十年代修建的，我說句難聽的話，別看是夯土，可卻比咱們這些年用鋼筋水泥修築起來的一些堤壩都堅固。要不是被人挖沙挖空了下面的沙子，這場大雨根本就不會對它造成什麼問題。現在是真的不行了，下面有這麼大一個洞，這上面的一部分能支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個了不起的奇迹，藏暗金組織人撤吧，早早晚晚它受不住這種大水衝擊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吳遠東的語氣複雜，真不知道是應該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一輩人致敬，還是該詛咒現在的人全都鑽在了錢眼裡，修出來的大都是一些豆腐渣工程。
「老吳，越是這樣，咱們現在越不能撤。」劉洋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看著滾滾往西流的洪水，劉洋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狠狠地說道：「這個時候我們走了，這道大堤肯定會被衝垮的……」
吳遠東遲疑道：「可是，這麼急的水流，丟沙袋下去根本不起作用……」
趙靜靜猛然指著身後那幾輛車喊道：「有辦法，把車開下去……」
吳遠東不由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太危險了……」
劉洋的雙眼也不由得一亮，看著吳遠東問：「老吳，這個時候還說身邊么危險不危險的？要說危險的話，那危險已經發生了，孫書記他們現在還在大聶村動員老百姓搬遷呢，不管從哪一方面說，我們也不能扔下那麼多人不管不問。就算是有所犧牲，只要是能夠堵住口子，也是值得的。你就說這麼干管不管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最好是帶著車上的沙袋一起開下去堵口子。這樣的例子還是有的，當年九江發大水的時候，就是用沉船的法子堵住了缺口……」
「這道大堤關乎湖陵縣城二十萬人民的生命安全，關乎全縣60餘萬人的生死存亡。當年九江能沉船堵口，我們用車也要創造一個奇迹……」
三台滿載著砂石的翻斗車開了過來，車上的司機雖然渾身冒汗，但卻沒有一個人推諉不前。
停車的地方下面已經空了，東湖的水正浪花翻滾，惡浪滔天的從下面穿過。災難，正一眼看著的情景靠近、降臨在了湖陵人的面前。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點血性，沒有一點勇氣，那還配叫湖陵人？
誰都知道，把車開到這個位置是危險的，如果大堤受不住重壓而轟然倒塌，車裡面的司機是不要想能跑出來的。但是，一輛車又絕對堵不住下面那個巨大的缺口，一輛一輛的開下去，依然等同於添油戰術。
為了能把下面的口子堵住，就勢必要三輛車並排往下推。
每一輛車子都裝載著四十多噸砂石，加上車子的自重，已經超過了五十噸。這個重量在堅實的路面上不算什麼，可在這種地方，那簡直就是拿著命和危險拼搏。
劉洋親自站在一邊，面色凝重的指揮著車子開到了指定的位置。司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冒了一頭的大汗，但他們根本就顧不上擦拭，就一溜小跑著繞到了車后。在每一輛車的後面，都有四五十個壯小夥子擺開了架勢，拿著木棒往下撬的往下撬，用手推的用手推，在劉縣長嘹亮的號子聲中，三輛車子呼呼隆隆的往大堤下面栽去。
隨著巨大的水花濺起，在另一邊早就已經能夠扛著沙袋的人排著隊有條不紊的沖了上來，比雨點還要密集的沙袋丟下去，然後這些人迅速離開，下一排人又沖了上來……
在這一刻，沒有一個人畏懼，沒有一個人怕苦，沒有一個人退縮，沒有一個人當逃兵。
沒有人記得自己跑了多少趟，沒有人記得自己到底扛了多少袋沙包。滑到了爬起來，手摸破了顧不上包紮，腳崴了一瘸一拐的繼續往前走……
三輛翻斗車、兩萬多袋砂石丟進去，終於填住了洶湧的洪水……大自然對人類的報復真的是絲毫不爽。你從它的身上挖去了多少砂石，就要還回來，甚至於還要再加一倍才行。
晚上10時30分，大堤上終於傳來了一片歡呼。
口子堵住了！
不見硝煙。
勝見硝煙。
封堵決口之戰，打得異常慘烈異常艱苦……但不管怎麼艱難，總算是堵住了缺口。
…………
在聶家莊一戶人家的房頂上，孫清美和十幾個縣裡的幹部，二三十名村裡的老鄉心急如焚，眼看著大水一個勁兒的我那個上瘋長，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從窗子漫到了與平方的房頂同高。
再有五分鐘……按照剛才那種躥升的速度，只要再有五分鐘的時間，大水就會超過房頂。剛才被她從房間裡面救出來的那個小姑娘，一直都緊緊的抱著她的腿，不管誰在說什麼都不願意鬆開。
她的奶奶，一個已近古稀之年的老太太，坐在一床已經被淋濕了的被子上面張著嘴無聲的流淚。活了六十多歲了，自己自小就在這湖邊長大的，什麼時候也沒見過這麼大的水啊？
老天—這是老天不想讓那人活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蹲在房頂邊上看著大水往上漲的王光明突然興奮的大叫了一聲：「孫書.記，水位好像開始下降了……」
「哦？你能確定？」孫清美聽了之後精神不由得也是一震。現在大部分村民都在自家的房頂上蹲著呢，如果在往上漲的話，可是真的沒有了活路。
王光明興奮的說道：「不會錯的，我的手一直都在這地方貼著，剛才大水還到我的手腕子呢，現在只到我手指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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