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位於大廈頂層,裝潢典雅。
這場會議是本市金融界舉辦的,主題是金融與法律,到場的大人物很多,原主能受邀在會議上發表講話,自然證明了能力和地位。而且,為了表示對與會者的尊敬,演講台的高度反而比觀眾席要低一些。
李越白穩了穩心神,向演講台走去。
經過了上一穿的大場面,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讓他有一絲一毫的緊張。
「先生,您的演講稿……」服務人員遞過一沓燙金的紙張。
其實這一沓演講稿,對原主來說是完全沒有用的。
他已經將演講內容全部記在腦中了,根本不需要看演講稿。
然而原作者還是執意要讓原主拿著演講稿,不為別的,就為了看手——因為原主的手很好看,細長而骨節分明,當他拿著演講稿的時候,台下人的目光就可以盡情地集中在他的手上,各種欣賞。作者就可以盡情描摹這雙手有多麼多麼好看多麼多麼氣質。
X文實在是太可怕了……李越白頓時升起了一種把手掏口袋裡藏起來的衝動。
然而他當然不能做出這麼隨意這麼休閑的動作,只是略微搖了搖頭,拒絕了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演講稿。
走到演講台後面,李越白略略瞟了一眼台下——前排的座位上坐滿了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財閥就是老總,看起來都不年輕了,畢竟能混到這樣的社會地位,沒有資歷積累是不可能的,然而在這麼一眾大佬里,很醒目地坐了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就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李越白心裡咯噔了一下。
「宿主,這位就是您這一穿的對手,林燮。」系統提醒道。
「我知道。」
第一眼掃過去的時候,李越白心裡就有數了。
林燮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樣,別的作品里的主角是自帶光環,林燮是自帶暗影。
會議室里的燈光很明亮,林燮整個人卻像是坐在一團黑影中,以他為中心,方圓三米之內都是奇怪的氣壓。
林燮的長相自然是無可挑剔的英俊,睫毛黑而長,乍一看有那麼點混血兒的調調,頭髮和眼睛一樣黑得深不見底,修剪得十分乾淨。
系統說得很清楚,他的年齡只有十八歲而已,年輕人的攻擊性和侵略性無可抑制地散發出來,又因為成長於豪富之家,經歷了太多不一樣的事情,他沒有同齡人的單純幼稚,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邃不見底,即使是李越白,單從目光里也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也許是注意到了李越白的目光,林燮抬起眼睛,與李越白對視了一下,嘴角的笑容紋絲不動。
李越白佯裝不在意地避開了。
儘管心中警鈴大作,外表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保持高冷。
李越白開始了演講,演講本身非常簡單,只需要把原主早已備好的詞背誦出來就可以,唯一要注意的是接下來的提問部分。
演講完后,李越白略微鬆了一口氣,沉聲道:「諸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按照會議安排,演講人必須接受台下與會者的提問,這是一種很正常的交流。
然而原作里,林燮卻利用這個正常交流環節,給王寒之下了一個小小的套。
他指揮一個參會者,問了一個非常冷僻的問題。
這個問題根本不在王寒之的研究範疇之內,但也不能說和法律毫無關係,王寒之只得拒絕道:「抱歉,這個問題我無法為您解答。」
然而提問者由於得到了林燮的囑咐,所以不依不饒,執意提問。
場面一時略微有些尷尬。
在僵持了幾秒鐘之後,林燮主動開口,替王寒之解了這個圍。
王寒之未必需要他的幫助,畢竟這是會議現場,會議不可能被一個人的問題永遠耽擱下去,總會解決的,但既然林燮開口幫忙了,王寒之就等於欠了他一個小小的人情。
等到二人再次相遇的時候,因為這一個小人情,王寒之也不好太過於疾言厲色地拒絕林燮的請求。哪怕猜得出來就是這孩子在背後搗鬼,也沒有辦法。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事件,李越白也想把它改變掉。
他用餘光看了一眼台下,只見林燮做了一個令人難以察覺的手勢。
這個世界里也是網路時代,用網路傳遞信息很方便,恐怕林燮早已把問題用手機發送了過去,那個手勢,只不過是一個號令而已,類似於鴻門宴里的摔杯為號,比較有儀式感。
馬上,台下就有人舉手提問道:「王大律師,我有個問題。」
提問的人也是財糰子弟,聲音懶洋洋地不招人喜歡。
李越白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講。
「王大律師剛剛講到了土地產權相關的法律法規,以及中央到地方的管理問題。」提問者道:「那我想問一下,您認為,18世紀的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頒布的法典,是否推翻了土地奴役制度?」
會場先是安靜了片刻,隨即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諸位財團大佬們也從剛剛的演講中回過神來,開始放鬆身心,互相談笑起來。
人人都聽得出來——這個問題就是來砸王寒之的場子的。
什麼18世紀,什麼普魯士,這些亂七八糟和現實生意無關的問題,有誰會關心?有誰會知道?
然而,連續聽了接近半個小時的演講,儘管演講內容足夠精彩,財團大佬們也有些疲乏了,看到這樣有趣的場面,反而覺得是一種不錯的放鬆方式。
於是,整個會場的人都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望向了王寒之,想看他要怎麼應對這個問題。
假如應對不了,那也是很有趣的,人人都知道王大律師高冷,從未看過他狼狽的樣子,當然很想看一看。
林燮的目光淡淡的,嘴角的笑意卻更深了一些。
他知道,王寒之是法律專精,他的知識體系並不包括這麼冷門的歷史研究,當然是不可能答上來的。
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古怪,台上王寒之保持安靜,台下越發嘈雜休閑,場面很不好看。
王寒之的臉色沒有變化,仍舊是萬年寒冰的樣子。
難道他就打算這樣一言不發?
林燮已經準備好要開口解圍了,卻意外地聽到了王寒之的聲音。
「這位提問者。」李越白面色如常,道:「你剛剛問的法典,恐怕不是弗里德里希二世親自頒布的,而是以他的命令起草,由他的繼任者頒布的法典吧?」
「……」提問者沒想到他會知道,一時間愣住了,也只得敷衍道:「嗯……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對此法典了解不多,如有紕漏,還請指正。」李越白道:「弗里德里希二世法典自有其先進性——它認可普遍人權,維護公共和平與安全,保障公民不受暴力侵犯。另一方面,它受制於當時的生產力,18世紀普魯士農民仍處於世襲奴役之下,這種世襲奴役仍舊被法典所認可。因此,儘管法典廢除了真正意義上的奴役,卻仍舊認同世襲隸屬…………因此,我認為法典並未推翻土地奴役制度。」
他的聲音冷靜,語調平靜,像是在回答最常見的問題一般,毫無波瀾。
「……」提問者愣住了,他是奉了林燮的命令來提問的,實際上對這個問題也毫無了解,聽了王寒之的回答,也只有不明覺厲,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愣了半晌只得道:「好……好!王大律師講得果然是……很有道理……」
林燮的目光微微動了動。
奇怪。
難道王寒之身上,還有自己沒有了解到的秘密?
其實對這部法典,李越白也沒有任何了解,他只是結合了原作里林燮的回答,又臨時用系統查來了一些資料,才組織成了這個答案。
看著提問者強裝鎮定的樣子,李越白在心裡笑了一下。
提問者只是一個配角而已,原作里沒有多做介紹,只說他是趙氏財團的公子,是林燮的好友,林燮一旦看中哪個美人,他都會幫忙把人搞到手,屬於從犯。
就算只是從犯,也要稍微敲打一下。
「趙氏財團的經營方式,同弗里德里希二世法典有些共同之處,也許這就是為什麼趙公子會提出這個問題吧?」李越白反客為主地追問道:「趙氏財團給每一位管理人員以足夠的權力,管理人員在其職權之內下達的命令,必定要被執行,如同總裁親自下達的命令一樣,這一點,體現了令尊對法典的重視。趙公子自幼受家學熏陶,恐怕對法典十分熟悉,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還想請教幾個問題——」
「這個……」趙公子一頭霧水,只得在臉上堆出假笑,不知該如何作答。
林燮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趙公子坐立不安顧左右而言他了幾十秒鐘,才終於等到了其他與會者來打圓場。
會議就在這樣亂七八糟的氛圍中結束了。
會議結束時,夜色已經降臨,當然不能讓與會者就這樣直接離開,還要舉辦一場酒會。
李越白退到休息室,打算換一身衣服再參加酒會。
一進休息室,就見一個文靜秀氣的少年迎了上來。
「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少年乖乖地抱著文件,身邊還帶了一隻巨大的行李箱,行李箱旁邊還豎立著一個摺疊衣架,上面掛滿了各式服裝,連聲道歉道:「本該在老師演講前就趕到的,結果因為處理文件耽誤了……還好沒有耽誤酒會。」
這個少年是王寒之的助理,陸茗。實際年齡並沒有看起來這麼小,也有二十多歲了,只是長得顯嫩而已。
陸茗也是學法律的,在王寒之手下工作,由於年紀輕辦事認真,於是兼任了王寒之的助理,平時也會負責打理服裝,對外聯繫等方面事宜。
「無事。」李越白點點頭。
「我剛剛在大屏幕里看到老師的演講了。」陸茗目光里透著隱隱的崇拜,道:「這麼冷僻的問題,老師也答得毫無障礙,那個提問者完全被反問倒了……」
剛剛擺脫了和林燮共處一間會議室的低氣壓,乍一看到這麼乖巧可愛的年輕人,李越白不由得放輕鬆了一些。
但一想起陸茗在原作里的命運,又覺得十分擔憂。
畢竟這是一篇X文,X文作者為了滿足讀者的需求,往往會偶爾穿插一些配角的X戲,陸茗風格和王寒之截然不同,免不了會被讀者和作者YY一番。
李越白回想起原作下面的那些評論,一陣冷汗又冒了出來。
「雖然點進來是為了看高冷受的,但是陸茗這種溫柔可愛型的小助理也很美味啊,希望作者大大也把他寫一寫吧!」
於是作者就從善如流地寫了一寫,寫在了後面的番外里。
從劇情上來說,也都說得通,陸茗是王寒之的助理,很難從這一整套事件里抽身出來,自然而然就被卷了進來,被林燮手下的人吃干抹凈了。
吃主角受也就罷了,連主角受身邊的人都不放過,這個文禽獸得可以。
還好,現在時間還早,一切都有機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