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湘雅醫院還是王子玕王院長，其名氣在湘鄂地區就是塊大大的招牌。在武漢的凌夏凌處長得知是王院長幫忙牽線，對這生意就信了大半。

軍需處這種職位歷來是肥差，戰爭時期更是如此。國軍第四集團軍27年才組建，司令部設在武漢，正好要利用漢陽廠的優勢擴充裝備。

只是第四集團軍下轄五個軍，誰能拿什麼裝備，可就是軍需處說了算。若是不給夠錢，就是拿到批文也領不到武器彈藥。真正的好東西則是要拿出來賣的。

國軍窮，五萬大洋差不多是一個師的月度開銷。若是全部拿來採購，可以買到不少好東西。凌處長把消息跟同僚分享，已經是摩拳擦掌要大賺一筆。

周青峰不求裝備多精良，只儘可能的求數量，把人數規模堆上來再說。畢竟現在國軍戰鬥力稀爛的很，也是靠人多打爛戰。

漢陽廠對『老套筒』做了不少改進，比如把槍管上的套筒給去掉，新步槍可以稱之為『漢陽造』。周青峰先定了三百條。

『花機關』，也就是MP-18『伯格曼』衝鋒槍，近戰利器。國軍槍法差，戰鬥其實大部分是遠遠放槍。逼近了用衝鋒槍掃反而戰鬥效果更佳。

這槍來一百。

剩下的錢基本買手榴彈和子彈。尤其是手榴彈。對於低素質的軍隊來說，開槍容易亂飛子彈。倒是手榴彈是必然落地的面殺傷，威脅反而更大。

不過手榴彈一個就要三塊大洋，可不便宜。

還剩下點錢，全部買了被服裝具，水壺布鞋之類的。頭盔都沒有，皮鞋更沒有。此外凌處長表示可以贈送一套湘省軍事地圖。

周青峰心說：「論地圖，你有我的精細？」不過再想想，還是笑納了。事後拿來一看——操，果然是日本人繪製的。

凌處長拍胸脯保證，今晚出發，兩天後就到長沙面談。他還向『周兄弟』保證，湘鄂兩省到處都是他的朋友，有他負責的買賣絕對沒問題。

周青峰被這保證鬧的哭笑不得，難怪國軍打仗都不咋地，剋扣倒賣第一流。有這樣的軍需官，想不打敗仗可真難。

偏生這樣的人當前到處都是。

唉......周青峰從醫院電台室出來，王院長給他準備了住宿，他就在醫院周邊轉悠。這一轉悠才發現，湘雅醫院不簡單。

這是一家校醫合辦的綜合性醫院，規模在當前中國來說相當大。醫院內包括好多文體設施，甚至有網球場。

教學樓修的很漂亮，醫療大樓更是長沙標誌性的新建築。醫院周邊綠樹成蔭，池塘映翠，還有人在塘邊垂釣，猶如豪門園林。

能到湘雅來治病的非富即貴，尋常人等可付不起診療費。醫院去年因戰爭遭受重創，事後開辦了醫護班和助產學校，培養的護士和助產士也是為有錢人服務。

可就在一條馬路相隔，對面就是蓬頭垢面的乞兒坐在地上，抓著破碗向行人要飯。路面上黃包車來來往往，車鈴叮噹。挑擔苦力累的滿頭大汗，赤腳走過。

這就是當前苦難的縮影。周青峰經常嘲笑三哥是『一億人口，十億牲畜』。可解放前的中國更糟糕。

總有人帶著『何不吃肉糜』的優越感，問為什麼要『爬雪山，過草地』，為革命去犧牲？只要來看看民國底層老百姓生不如死的日子，就不會問這種傻問題了。

遍地的窮人沒有風花雪月，沒有名媛大師，沒有錦衣玉食，只有無盡的苦難——好些人祖上明明是受苦的窮人，卻要去給壓迫者舔卵子。

可這還是不最糟糕最黑暗的時期......

周青峰在醫院外走了一圈。天黑前，王院長來尋，邀他一起吃晚飯。飯桌上聊天，見他悶悶不樂，問道：「老弟有何心事？」

「沒啥，我經常如此。」周青峰只笑笑，「送葯過來時，覺著自己做了點實事，於國家也算有功。可見到醫院外那些窮苦人，心中憤懣又無奈。」

王院長對此也苦笑不已，「老弟真是性情中人。我卻是看習慣了，已經視若無睹，只能盡自己一些本分，多培養幾個醫生，多救幾個病人。」

周大爺腦迴路獨特，對此吐槽了一句，「學醫救不了中國人。」

哈哈哈......王院長先愣了幾秒，為此笑的淚都出來。可笑啊笑的，他竟然抽泣，抹淚扶桌道：「是啊，是啊，救不了。可世道便是如此，我又能怎麼辦？

十幾歲的孩子都被抓去鍘了，當我不痛心么？報紙上說法場被劫，我心裡其實竊喜。但你可知同樣被鍘的人又有多少？

我親眼見清鄉之事，六七十的老婦被拉去鍘，只因是『匪太婆，不該養齣兒子當匪』。七八歲的孩童也被拉去鍘，說是『匪崽子，長大了仍會當匪』。」

王院長又抓住周青峰的胳膊，憤怒道：「僅醴陵一地，去年有近萬人被殺。湘鄉有個楊道南，出名之事便是殺了一千兩百多人。

這人倫喪失，實在慘不忍睹。清鄉之恐怖，遍及湘省。我也想救，卻連開口都難，生怕惹禍上身。你若能救，多救幾個啊。」

周青峰對此也是仰天長嘆，他恨不能立馬送幾十個裝甲軍的裝備過來。但裝備其實在其次，教育發動民眾才是最重要的。

王院長快五十的人，一會哭，一會笑。等桌上菜都涼了，他又抓起筷子，「吃飯吃飯，我自渾渾噩噩，苟且於世。革新滌盪之事，還得看你們這些青年。」

晚飯吃的沉默，沒滋沒味。

夜裡，周青峰去醫院電台室給清泰都的柏斌發了份密電，詢問情況。同時將自己的收穫告知，要馬英等人繼續徵兵，加緊訓練，不能放鬆。

得知『部長』已經抵達，周青峰又要求組織上能不能派些軍官來？畢竟清泰都的農軍要走向正規化，靠他一個人是不夠的。

這要求還暗藏兩個意思，一則讓『部長』趕緊去平江，別在他跟前搗亂。二則讓平江派些幹部來進行磨合，也加強培訓，方便七月底的起義。

不管是哪一方，當前國內軍隊素質都很差。周青峰也沒受過正規訓練，讓他指揮頂多是個營長的水平。可現在很多軍官連當個班長都不合格。

又要黑一下常凱申，他只配當個排長。

平江到清泰都直線六十多公里，徒步兩三天也就到了。

『部長』正為清泰都的大好局面而振奮，得知周青峰又搞來兩個營的裝備，更是高興。他倒是很痛快的表示願意幫忙。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