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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奉打更人 - 第兩百二十二章 貞德26年(大章奉上)字體大小: A+
     

    長達三個時辰的行軍,終於在黃昏前,抵達了楚州大軍的紮營地點。

    一萬大軍抵達后,熟練的安營紮寨,姜律中帶著一幹將領,以及許新年和楚元縝進了楚州都指揮使楊硯的軍帳。

    楊硯與楚州的高級將領早已等待多時。

    眾人各自入座,楊硯環顧姜律中等人,在許新年和楚元縝身上略作停頓,語氣冷硬的說道:

    「北方戰事並不樂觀,我們缺少火炮和床弩,缺少軍需,所以一直以牽制和騷擾為主。無法對靖國軍隊造成重創。」

    姜律中微微頷首,楚州這邊的軍需有限,大部分火炮、車弩都要留在境內守城。。。不可能盡數調出,否則靖國騎兵來一個釜底抽薪,攻打楚州,那大奉軍隊的底盤就徹底散了。

    姜律中看了眼身邊的副將,後者心領神會,彙報了本次攜帶的糧草、軍需總數,以及騎兵、步兵、炮兵比例。

    楊硯聽完,滿意點頭,同時也看向了身邊的副將。

    副將起身,沉聲道:「我給大家講解一下如今北方的戰局,目前主戰場在北方深處,妖蠻聯軍和靖國騎兵打的如火如荼。

    「妖蠻的單體戰力要強過靖國,兵種也更豐富,但他們依舊被靖國打的節節敗退。這幾天我們分析了原因,歸類為三點:一,妖蠻的軍事素養不如靖國,妖蠻有神魔血脈,一旦熱血上頭,就會失去理智。在小規模戰鬥中,這是優勢。但涉及到數萬人,乃至十幾萬人的大規模戰役中,這便是致命缺陷。

    「二,巫神教。戰場是巫師的主場,諸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將領,不需要我多加贅述。最主要的是,靖國軍隊中,有一位三品巫師。正因為他的存在,才讓傷勢未愈的燭九束手束腳。

    「三,夏侯玉書是頂級的帥才,戰役指揮水平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面對這樣的人物,除非以絕對的力量碾壓,很難用所謂的妙計擊破他。」

    頓了頓,繼續道:「現在與我們在楚州邊境作戰的軍隊是靖國的左軍,領兵之人叫拓跋祭,四品武夫。麾下三千火甲軍,五千輕騎,以及一萬步兵、炮兵。拓跋祭打算將我們按死在楚州邊境。」

    準備按死在楚州邊境,那也就是說,此刻雙方距離的並不遠..........許二郎心裡判斷。

    果然,便聽姜律中沉吟道:「所以,我們如果要北上馳援妖蠻,就必須先打贏拓跋祭。」

    楊硯緩緩點頭:「打敗拓跋祭的軍隊,我們才能沒後顧之憂。問題是,論騎兵,我們遠不是靖國騎兵的對手。論火炮,他們也配備了不少火炮和車弩。除了數量上,我們有壓倒性的優勢,其餘方面並沒有。」

    一位將領笑道:「所以你們來的正好,現在我們有了充足的兵力和軍備,兵貴神速,可以直接開戰,打拓跋祭一個措手不及。」

    楚州這邊的武將們也露出笑容,他們等待援兵已經很久了。

    姜律中緩緩點頭:「知道他們的位置嗎?」

    楊硯「嗯」一聲:「只知道具體方位,有斥候盯著,一個時辰回來複命一次,目前為止,沒有發生異常。」

    姜律中環顧眾人,道:「此戰必須速戰速決,否則以巫師的能力,打持久戰的話,屍兵會越來越多。我們在戰場上,未必能及時燒毀屍體。」

    巫師有操縱屍體的能力,所以,最好的辦法是當場焚燒戰死的屍體,這樣才能有效遏制屍兵的數量。

    眾人就著這個話題,展開討論。

    「司天監的術士會為我們給出方位,到時候先來幾輪轟擊。然後弓箭手和火銃兵推進..........」

    「但如果對方撤退,除了騎兵,其他兵力追不上。騎兵追的話,便是羊入虎口。」

    「要不趁著兵力多,形成合圍之勢?」

    「不行,合圍就是在分散兵力,反而失去了我們的優勢,對方朝任意一個方向突圍都可以,甚至能展開反擊。」

    「還得防備巫師的算卦術,如果有高品術士為我們遮掩天機就好了。」

    「卦師只能預測自身吉凶,若是此戰中他們沒有生命危險,是算不出來的。呵,如果對方有三品靈慧師,那當我沒說。」

    激烈的爭鬥中,許二郎看了一眼楚元縝,這位曾經的狀元閉目養神,沒有插入討論的意思。

    許二郎也只能保持沉默,一刻鐘后,武將們依舊在討論,但已經度過了分歧階段,開始制定細節和策略。

    許二郎又看了一眼楚元縝,他還是沒說話,但許二郎忍不住了,咳嗽一聲,抬了抬手臂,朗聲道:

    「諸位,不妨聽我一言?」

    討論聲停了下來,眾武將紛紛皺眉,目光銳利的盯著軍帳里唯一的書生。

    許新年本來沒資格坐在這裡,不管是他定州按察司僉事的身份,還是他的資歷。但姜律中和許七安是一起去過教坊司,一起雲州查過案的交情,對嫖友和戰友的小老弟,自然是格外關注。

    楊硯更不用說,他掃了一眼滿臉不悅的武將們,不動聲色的點頭:「許僉事但說無妨。」

    得到楚州都指揮使的默許,許新年鬆了口氣,反問在場將領:「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一位武將皺眉,沉聲回復:「自然是殺退拓跋祭的大軍,入北方馳援妖蠻。」

    許二郎頷首:「所以我們真正的目的是馳援妖蠻,而不是與拓跋祭死戰。」

    「這有什麼區別?」有武將嗤笑的發問。

    許二郎看了一眼楊硯,見他凝神聆聽,沒有打斷的跡象,便說道:

    「當然有,行軍打仗,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才是我們要做的。若是只知道蠻幹,以士卒生命填出一個勝利,是粗.........」

    「咳咳咳!」楚元縝突然咳嗽,打斷了許新年的發言。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是許七安所著兵書中的觀念,你們可能沒有看過,此書名為孫子兵法,許寧宴近來所著。對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許七安的堂弟,今科二甲進士,嗯,許僉事你繼續。」楚元縝微笑道。

    許銀鑼竟會兵法?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妙啊..........

    原來這位白面書生是許銀鑼的堂弟.........

    眾武將念頭涌動,知道許新年是許銀鑼的堂弟后,紛紛收起了不悅的情緒,調整了態度。

    方才嗤笑發問的武夫,露出友善的笑容,道:「許僉事,您繼續說,我們聽著。」

    態度截然不同。

    許七安為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伸冤,為楚州布政使鄭興懷雪冤的事迹,早已傳遍楚州。

    在場的軍官里,部分是楚州本地人,這群人對許七安敬若神明,感恩戴德。

    當然,不是本地人的士卒、軍官,對許銀鑼同樣懷著敬意,說起他時,誰不吹噓幾句,豎起大拇指?

    這位沒有規矩的白面書生,既然是許銀鑼的堂弟,那他就不是沒規矩,而是和堂哥一樣,都是敢於直言,且才華橫溢的人傑。

    嗯,才華橫溢還有待確認,但不妨礙眾武將對他另眼相看。

    許辭舊臉皮還是薄了些啊,有一個聲望恐怖的堂哥都不知道利用,早點搬出來,誰不賣你面子?非要我來幫你.........楚元縝搖搖頭。

    我又不需要大哥的庇佑........許新年傲嬌的嘀咕一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擺脫拓跋祭才是我們的目標,靖國留下這支軍隊在楚州邊境,就是為了牽制我們,消磨我們的兵力,為他們殺妖蠻創造時間,減輕壓力。

    「倘若我們真的死斗,哪怕贏了,也只是局部勝利,對大局並沒有益處。」

    姜律中皺了皺眉:「這個道理我們知道,你的想法是?」

    武將們紛紛看著他,這些道理他們懂,但不殺敵,如何北上馳援?

    許新年環顧眾人,道:「我方的優勢是人多,我認為,抓住這一點的優勢,並不是以多打少,而是合理的利用數量,調配軍隊。」

    他停頓了一下,道:「為什麼不派大軍繞道呢。」

    聞言,眾將領無比失望。

    只有楊硯和姜律中凝眉沉思。

    「怎麼繞?不解決拓跋祭,貿然繞道,然後等著被人家包餃子?」

    「許僉事,你的辦法,嗯,還是可以的,只是不適用於這個時候。」

    武將們委婉的說。

    這個許僉事,和他大哥比起來,差的太多了。

    許新年雙手往桌面一撐,淡淡道:「且聽我說完,方才我聽你們說過,拓跋祭軍隊的數量,統合起來,大概一萬八千人,對否?」

    楊硯的副將點頭:「不包括後勤和民兵的話,確實如此。」

    許新年問道:「一萬八千人,攻城如何?」

    一位武將笑道:「痴心妄想。別說楚州城,縱使是一座小城,僅憑一萬八千人,也不可能攻破。再說,邊境防線數百個據點,隨時可以馳援。」

    楊硯的副將補充道:「我們已經堅壁清野。」

    許新年笑了:「既然如此,我們再從楚州抽調一萬兵力,不是難事吧。」

    楊硯的副將沉吟道:「你們帶來的兩萬人馬,有一萬留在楚州城,把那批人馬調過來,倒是沒問題。也不會影響守城。」

    許新年笑容加深:「那我再冒昧的問一句,面對拓跋祭,不求殺敵,只求纏鬥、自保,多少兵力足夠?」

    這回是楊硯回答:「兩萬兵力綽綽有餘,此地離楚州不遠,調配的好,楚州守兵可以馳援,那麼一萬五就夠了。」

    許新年頷首:「保守估計,還是留兩萬。而此時軍營,有四萬多士卒。抽出兩萬,與楚州城的一萬軍隊會和。這三萬人馬繞道深入北境,和妖蠻會師。

    「至於拓跋祭這邊,留下兩萬人馬纏鬥,迷惑對方,這樣就不用擔心他們會包餃子。」

    軍帳里靜了一下,眾將領不再說話,各自衡量此計的可行性。

    「我們還有術士,望氣術能助我們索敵,縱使他們反應過來,北上馳援,咱們也能拖住對方。」

    「敵動,咱們就動。敵不動,咱們就跟他們拖。如此一來,既能馳援妖蠻,又能拖住拓跋祭這一萬八千人馬。」

    「唔,雖然不是很爽,但這個計策確實可行.........」

    在場武將經驗豐富,許新年這個計策行不行,稍一權衡,心裡就能有個大概。

    軍帳里,高級將領們看許新年的目光,多了幾分認同,至少對他的腦子有了認同。

    認為他是一個可以參與議事的人物了。

    楊硯吐氣微笑:「不錯,此計可行,細節方面,得再商議。」

    軍帳里,高級將領們看許新年的目光,多了幾分認同,至少對他的腦子有了認同。

    認為他是一個可以參與議事的人物了。

    許新年吐出一口氣,他並沒有因此驕傲,軍帳議事,想出一個好點子,不代表就真的是天才。在場這些將領,肯定也有靈光一現,出謀劃策的時候。

    行軍打仗,也不是光靠一個計策就夠的。裡頭的學問太深厚了,深厚到軍營的茅廁安排在什麼方位,都有獨特的講究。

    辭舊確實有兵法天賦,缺的是指揮作戰的能力,目前當個軍師倒是不錯.........楚元縝暗暗點頭。

    ...........

    「國師明察秋毫!」

    許七安先吹捧了一句,接著分析道:「地宗道首與元景帝確實有勾結,這是這能說明什麼呢?早在楚州時,我便已經知道此事。」

    再說,地宗道首現在六親不認,滿腦子都是幹壞事和乾女人,他這條線根本沒有查的必要吧?

    傾城傾國的美人國師,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查案不是你在行的事么,若是我知道,還需要你去查?」

    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接下來,洛玉衡詢問了幾句他修為的事,並指點了他心劍的修行。得知許七安卡在「意」這一關后,洛玉衡沉吟許久,道:

    「招數是招數,意是意,沒有意。你現在要做的是領悟意,而不是融合招數,本末倒置了。」

    可我沒有「意」啊,如果白嫖屬於意,我現在已經四品巔峰了小姨..........許七安聳拉著腦袋。

    「欲速則不達,旁人要花費數年,十數年才能領悟,你不過修行了一個多月。」洛玉衡告誡道:「不用著急。」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但我希望,你在兩年之內,修成意。」

    嗯?為什麼要兩年之內,有什麼講究么.........許七安點頭:「我會沉下心的。」

    洛玉衡頷首,沒再多說,化作金光遁去。

    但她沒有返回靈寶觀,當空一個折轉,降落在離許府不遠的一座小院。

    不大的院子里開滿了各色鮮花,空氣都是甜膩的,一個姿色平庸的婦人,愜意的躺在竹椅上,吃著早熟的橘子,一邊酸的齜牙咧嘴,一邊又耐不住饞,死忍著。

    「你怎麼又來我這裡了,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慕南梔沒好氣的說道。

    「除了監正,沒人能看到我。」洛玉衡淡淡道:「如果你覺得監正會覬覦你美色,那我就不來了。」

    「那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慕南梔嗯嗯兩聲。

    洛玉衡不搭理她,徑直走到水缸邊,看了一眼長勢喜人的九色蓮藕,滿意點頭。

    「最近日子過的不錯。」她挪開目光,審視著王妃。

    「感覺腰粗了。」王妃掐了掐自己的小腰,抱怨道:「都怪許七安那個狗賊,總是帶我出去吃大餐。」

    洛玉衡笑了笑,以前她還是淮王正妃的時候,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她卻總是不愛吃,而今成了市井裡一個平庸的小婦人,吃著粗茶淡飯,胃口卻比以前好了。

    困在王府二十年,她終於自由了,眉眼間飛揚的神采都不同了。

    此時的她,若是展露出真面目的話,一定是世間最動人的女子。

    洛玉衡漫不經心道:「許七安要離開京城,你會隨他去嗎?」

    王妃連忙搖頭,否認:「當然不去啊,我憑什麼跟你走,我又不是他小妾,我只是借他一些銀子,暫居他的外宅。」

    洛玉衡對這個回答很滿意,淡淡道:「記住你的話,你要是出爾反爾,我就把你賣到窯子里。」

    慕南梔狐疑道:「與你何干!」

    洛玉衡不搭理。

    王妃丟過去一隻橘子:「給你嘗嘗,我今早上集市買的,可貴了。」

    洛玉衡揮了揮手,把橘子打回去,看也不看:「我不吃。」

    王妃就說:「嘖嘖,真羨慕你這種不上茅廁的女人。」

    洛玉衡眉頭微皺:「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個粗鄙的市井婦人。」

    王妃嘿嘿嘿的笑。

    ...........

    另一邊,許七安思忖著如何在地宗道首這裡尋求突破口。

    「地宗道首肯定是不能去查的,首先我不知道地宗在哪,知道也不能去,金蓮道長會舉報我送人頭的。但現在,龍脈那邊不能再去了,因為太危險,也沒收穫。

    「起居錄已經看完,沒有重大線索,我該怎麼查?不對,我要查的到底是什麼?」

    許七安復盤了一下自己的線索和思路,起先,他查元景帝是因為對方支持鎮北王屠城,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這裡頭很有問題。

    查了這麼久,元景帝確實有大問題,但具體是什麼問題,許七安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和方向。

    「我要做的是揭開元景帝的神秘面紗,魂丹、拐賣人口、龍脈,這些都是線索,但缺乏一條線,將他們串聯。魂丹里,有地宗道首的影子,龍脈同樣有地宗道首的影子.........

    「洛玉衡的思路是對的,地宗道首也許就是這條串聯一切的線。但我該怎麼尋找切入點?

    「我也陷入思維誤區了,要找切入點,不是非得從地宗道首本人入手,還可以從他做過的事入手。去一趟打更人衙門。」

    他當即出了府,騎上小母馬直奔打更人衙門。

    到了打更人衙門口,馬韁一丟,袍子一抖,進衙門就像回家一樣。

    守門的侍衛也不攔著,還給他提韁看馬。

    進衙門后,找了一圈,沒找到宋廷風和朱廣孝兩個色胚,也許是趁著巡街,勾欄聽曲去了。

    好在李玉春是個敬業的好銀鑼,看見許七安來訪,李玉春很高興,一邊高興的拉著他入內,一邊往後頭猛看。

    「放心,那個邋遢姑娘沒有跟來。」許七安對這位上級太了解了。

    「不,別說,別說出來........」

    李玉春用力擺手:「時至今日,我想起她,依舊會渾身冒雞皮疙瘩。」

    看來鍾璃給春哥留下了極重的心理陰影啊,都有兩室一廳那麼大了........許七安沒有廢話,提出自己拜訪的目的:

    「頭兒,我想看一看當初平遠伯人販子的供狀。」

    「好辦,我讓人給你取來。」李玉春沒有多問,招手喚來吏員,吩咐他去案牘庫取。

    這類案子的卷宗,甚至都不需要打更人親自前去,派個吏員就夠了。

    兩人坐下來喝茶閑聊,李玉春道:「對了,廣孝年底要成親了,日子已經定下來。」

    「這是好事!」

    許七安露出由衷的笑容,心說朱廣孝終於可以擺脫宋廷風這個損友,從掛滿白霜的林蔭小道這條不歸路離開。

    去年雲州查案的途中,朱廣孝便說過等雲州案結束,便回京城與青梅竹馬成親。

    又要交份子錢了啊..........許七安笑容底下,藏著來自前世的,本能的吐槽。

    說起來,上輩子最虧的事情就是沒有結婚,大學同學、高中同學,幼時夥伴紛紛結婚,份子錢給了又給,現在沒機會要回來了。

    想想就心如刀絞。

    不多時,吏員捧著人牙子組織的卷宗返回,厚厚的一大疊。

    當初平遠伯死後,人牙子組織的大部分頭目、嘍啰都被抓獲,只有極少一部分在逃。入獄的那些人早已被拖到菜市口問斬。

    只留下審訊時的供狀。

    許七安直接略過小嘍啰的供狀,重點閱讀組織內部小頭目們的供狀。

    組織名義上的首領是一位叫做「黑蠍」的男人。

    黑蠍身份神秘,當初打更人衙門還沒來得及鎖定此人,恆遠就殺死了平遠伯,打亂了打更人的計劃。

    至於這些小頭目們,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為平遠伯服務,只負責誘騙、擄走落單的孩子和女人,乃至成年男性。

    男性賣去當奴隸,當苦工,女性則賣進窯子,或留下來供組織內兄弟們玩弄。

    對於平遠伯暗中向皇宮輸送人口的事,更加毫不知情。

    「以平遠伯的身份,肯定不會親自出面接洽人牙子組織,這個黑蠍是個重要人物。打更人還沒來得及鎖定他,恆遠就殺到平遠伯府了.........」

    許七安吸了口氣,「浮香故事裡的蟒蛇,會不會指這個黑蠍?他知道打更人在查自己,於是偷偷彙報了元景帝,得到元景帝授意后,便將信息透露給恆遠,借恆遠的手殺人滅口?」

    這個猜測在腦海里閃過。

    也僅僅只是閃過,黑蠍的下場,要麼逃出京城,遠走高飛,要麼已經被滅口。

    這個人沒有查的必要。

    許七安繼續閱讀供狀,看著看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一份供狀,出自一位叫「刀爺」的小頭目,刀爺交代的供狀里,提到自己入行時,是跟了一個叫鹿爺的前輩。

    這個鹿爺呢,自稱人牙子組織的元老,刀爺年輕時就是跟著他混的。鹿爺年紀大了,慢慢的退下來,便扶持這位心腹上位。

    這條信息最大的問題是,刀爺二十齣頭入行,而今四十有三。

    在刀爺之前,還有一個鹿爺,這意味著,人牙子組織存在時間,至少三十年。

    人牙子組織至少存在了三十年,這是保守估計,元景帝修道不過二十一年...........許七安深吸一口氣:

    「這個鹿爺的家人還在嗎?」

    他把那份供狀遞給李玉春看。

    李玉春搖頭:「這案子不是處理的,不太清楚,我幫你去問問。」

    他拿著供狀,起身離開,大概一刻鐘后,李玉春返回,說道:

    「鹿爺早就病死了,按照大奉律法,略賣人口,視情節輕重判處凌遲、斬首、流放、杖責。父死子償,罪降二等。

    「鹿爺的罪行,得判凌遲。因為病死的緣故,他兒子償還,罪降二等,當時就已經流放邊陲了。鹿爺的結髮妻子倒還活著。」

    許七安一口喝乾茶水,起身,道:「帶我去找她。」

    .............

    鹿爺早年間雖斂財無數,但深知自己職業「兇險」,早早的留了後手,在內城購置了一套宅院,留下不少財產。

    他兒子流放后,鹿爺的髮妻帶著家眷住進了內院,本來依舊可以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奈何打更人都是一些滾刀肉,隔三差五的敲詐人販子的家人,把他們賺的黑錢統統榨乾。

    於是鹿爺的家眷又搬回了外城,如今在北城一個小院里的生活,一個孫子,一個兒媳,一個祖母。

    李宇春的帶著許七安敲開了小院的門,開門的是個姿色不錯,神情軟弱的婦人。

    她正在漿洗衣衫,穿著粗布裙,分外樸素。

    院子里一個孩子在騎竹馬,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灑料養雞。

    看到李宇春的打更人差服,老婦人和小婦人臉色大變。後者唯唯諾諾,渾身發抖,前者則潑辣的很,簸箕一丟,又哭又叫:

    「官兵欺負人了,官兵又來欺負人了,你們逼死我算了,我就算死也要讓鄉親們看看你們這群王八蛋的嘴臉..........」

    老婦人年輕時想來也是彪悍的,倒也不奇怪,畢竟是人牙子頭目的髮妻。

    李玉春上前踢了幾腳,喝罵道:「閉嘴,再吵吵嚷嚷,就把你孫子抓去賣了。」

    似乎觸及到了老婦人的逆鱗,她果然安靜了,怨毒的瞪著李玉春和許七安。

    許七安把院門關上,繞過一坨坨雞屎,邁步到老婦人面前,沉聲道:「問你幾個問題,老實回答。」

    等老婦人點頭,他問道:「鹿爺是人牙子組織的元老?」

    老婦人眼神閃爍,道:「什麼元老不元老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什麼都不知道。」

    許七安恍然點頭,拉扯著小婦人往屋子裡去,獰笑道:「小娘們長的挺標緻,老子進屋爽一次。」

    尷尬的是,小婦人漲紅了臉,偷偷打量許七安,竟然沒叫。

    許七安惱羞成怒道:「再賣到窯子去。」

    小婦人這才尖叫起來:「娘,快救我.........」

    「把這小兔崽子也賣了。」他又補充道。

    老婦人急忙抱住小孫子,大聲道:「別,別,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老婦人告訴許七安,鹿爺原本是個遊手好閒的混子,整日無所事事,好勇鬥狠,結交了一群市井之徒。

    直到有一天,有人托他「弄」幾個人,再後來,從委託變成了收編,人牙子組織就誕生了,鹿爺帶著兄弟們進了該組織,就此發跡。

    「這些是什麼時候的事?」許七安詢問。

    老婦人回憶了一下,皺著眉頭,道:「沒記錯的話,是貞德26年。」

    貧苦生活迎來轉折之年,對她意義極大,印象還算深刻。

    貞德26年,怎麼有些耳熟啊.........許七安心裡嘀咕了片刻,身軀陡然一震,表情登時凝固在臉上。

    先帝起居錄記載,貞德26年,先帝邀請地宗道首進宮論道。

    先帝起居錄記載,貞德26年,淮王與元景在南苑深處狩獵,遭遇熊羆襲擊,隨身侍衛死傷殆盡。

    貞德26年,有人托鹿爺秘密劫掠人口,而這些人口,被秘密送進皇宮。由此可以推測,平遠伯府的土遁術陣法,建於貞德26年。

    全都在同一年。

    過了很久很久,許七安用盡全身力氣般,喃喃自語:「地宗道首.........」

    ...........

    PS:大章奉上,算是彌補最近更新不夠給力。求訂閱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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