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妍妍做了一個夢。

  確切來說，她也不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夢？

  她頭痛欲裂地醒來，感覺有黏稠的液體順著頭髮滑落到眼睫毛上，強忍著渾身疼痛，她努力睜開了雙眼。

  眼前卻是讓她記憶猶新、目眥欲裂的記憶——她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她拼盡全力控制車輛撞擊路障強行停車成功，車頭也因此嚴重凹陷，她被卡在駕駛座上動彈不得……

  寧妍妍艱難地蹙了蹙眉，心裡充滿了疑惑。

  自己這是真的又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嗎？

  下一刻，伴隨著一道刺眼的燈光，只見一輛黑色路虎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出事車輛撞去，一次不夠，就兩次、三次……

  直到原本重創的車內再也聽不到呻吟的聲音。

  此時的寧妍妍就像被開了上帝視角，她就那麼眼睜睜看著那個卡在駕駛座上的『自己』瞪大眼睛，在驚恐、憤怒和絕望之下閉上了眼睛，渾身上下全是血，直到最後都死死睜著眼睛……

  這是！

  這是上輩子自己死去時候的樣子嗎？

  寧妍妍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視角去品味死亡的感覺，只覺得滿嘴甜腥，說不出的難受。

  什麼叫壯志未酬身先死，她算是真正體味到這種悽慘的味道。

  而就在這時，原本無人的街頭，突然傳來發動機轟鳴的聲音。

  一輛黑色的吉普風馳電掣地沖了過來。

  寧妍妍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那是……

  那是溟的車！

  一個急剎，車子停靠在路邊，一身黑色風衣，半邊臉流淌著鮮血的男人艱難地從車上下來。

  他瘸著腿，幾乎一步一挪艱難地走到自己的車輛前。

  看著裡面滿臉血污，生氣全無的自己，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痛徹心扉……

  他就這樣凝視著她的屍體，而自己那雙死死瞪視著雙眼，在這一刻似乎終於見到想見的人，放下了所有執念，終於緩緩耷拉下眼皮，闔上了眼睛。

  「阿寧——」他的唇顫抖著，毫無半點血色。

  沒有憤怒的悲嚎，也沒有歇斯底里的的悲慟，他只是緩緩、緩緩地倚靠在車門邊上，單手捂住腹部受傷的位置，背靠車門喃喃自語道：「對不起……」

  那雙漂亮的鳳眸混著汗水和血水緩緩闔上。

  一滴淚順著臉頰滾滾落下。

  寧妍妍難以置信地捂住嘴，明明應該高興才對，果然她猜得是對的呢！

  她不是暗戀，溟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可為什麼，會心痛得無法復加呢，是因為看到他逐漸無力地靠坐在車門前，還是因為看到油箱正在一點點漏油？

  寧妍妍拼命地大喊大叫著，這裡太危險了，她要他趕緊離開，別做傻事……

  他就那樣靠坐在車門上，半仰起頭，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視線，兩人無聲對視，他動了動嘴唇……

  寧妍妍瞬間淚流滿面！

  他說的是——我等不及，來找你了！

  伴隨著轟隆一聲爆炸，整個車輛瞬間被大火吞噬……

  這個夢簡直真實到可怕，所以寧妍妍驚醒的時候，不但滿臉淚痕，整個人開上去也是呆呆的，動作飛快地拔了點滴就往外面沖。

  向來乖巧懂事的孩子，赤著腳拼命掙扎著，甚至將護士手裡的托盤都掀翻在地，各種東西亂七八糟散落一地，發出乒鈴乓啷的聲音。

  嚇的護士趕緊叫支援，「快，拿鎮定劑來，她不能這樣下去，會傷到自己的！」

  「妍妍！」

  寧妍妍不顧一切的動作，終於在看見左手纏著繃帶，一瘸一拐走進病房的俊秀少年後戛然而止。

  寧妍妍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她這是……又變成小屁孩了嗎？

  看著小奶糰子沒有馬上朝自己撲過來尋求慰藉，而是雙眼失去焦距般，乖乖回到病床上，身體微微顫抖著，雙手抱著膝蓋，將自己蜷成一個球。

  景陌辰嘆了口氣，用沒受傷的手握住她的手。

  「別怕，我在呢！」

  只要我在，沒有人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手掌中的小手，突然微微顫了一下。

  寧妍妍終於忍不住，任由眼淚肆意流淌。

  所以上輩子，你也一直都在，甚至陪著她直至生命終結嗎？

  景陌辰被她哭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只能一遍遍拍著她的脊背，柔聲安慰她。

  半晌，才聽見小奶糰子用沙啞虛弱的聲音喚他：

  「溟……」

  景陌辰的身子猛地一震，「你叫我什麼？」

  寧妍妍緩緩睜開腫得像核桃般的眼睛，眼中還含淚，哽咽著：「我知道這是你的代號，你就是我的保護人對不對？」

  景陌辰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臉，知道她在為自己擔心！

  「是！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會受傷！」他眼中的溫柔幾乎快溢出來，低聲問：「頭還疼不疼？」

  他保證的那些話說得太快，太假，寧妍妍一點都不信。

  她輕輕搖頭，聲音虛弱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

  「整整一天。」他眼神透著擔憂，「你墜海的時候，撞到了頭，輕微腦震盪，一直沒醒，寧總都嚇壞了，都準備請莫老出山了……」

  寧妍妍卻看到他幾近充血的眼睛，和沙啞的聲音，再看他連後頸的位置都纏滿紗布。

  而從見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卻渾然無事發生的樣子，這性子真是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以前她總是不明白，上輩子他們倆的感情究竟算怎麼一回事？

  那種偷偷的暗戀，寄予著太多複雜的感情，喜歡里摻雜著崇拜和救贖……

  而現在，終於明白，在她偷偷喜歡他的時候，他對自己也是有感覺的，上輩子他們直到最後都不曾分離，只是那種遺憾真的讓人好絕望，幸好……

  還不算太晚！

  她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其他人有沒有事？

  」

  卻看到景陌辰目露憂色，面色中透著凝重。

  寧妍妍頓了頓，聲音中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擔憂：「寧玥她怎麼了？」

  景陌辰搖了搖頭：「不是她，她沒事，就是嗆了水，吸入性肺炎……」

  寧妍妍疑惑地眨了眨眼，景陌辰低頭道：「是厲老師……受了傷！還有……」

  他話還沒說完，寧妍妍腦袋已經嗡了一下，好像炸彈爆炸般劇烈抽痛起來。

  上輩子，厲學琛退圈，難道就是跟這件事有關？

  可時間上也對不上啊！寧妍妍神色逐漸變得凝重，如果只是普通傷勢，景陌辰的表情不會這樣難看…

  …

  「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陌辰的目光黯然，他的小姑娘對那個老東西果然很關心。

  「你，你似乎很關心厲老師？」

  寧妍妍不疑有他，連忙點頭如搗蒜般。「所以他是不是沒事？」

  景陌辰語氣淡漠：「人沒事，就是爆炸的時候，傷及右手神經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