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雷納託·高喬先生絕對沒有故意拖到點球決勝的戰術心思。世界上任何一位主教練都不會賽前就懷揣如此目的，包括1990年世界盃阿根廷隊主帥比拉爾多，他也不是。

雷納託教練的確想用防守反擊與曼城抗衡，奈何困於球員實力，上半時只聞防守不見反擊，中後場球員個個玲瓏剔透，前場這幾位茄子燒肉。

尤其被寄予厚望的中鋒巴里奧斯，他完全在大場面中迷失了。

相比起曾經，巴里奧斯下滑十分明顯，早已不是當年智利科洛科洛和多特蒙德最佳射手那般妖嬈。

實際上從離開大黃蜂之後，巴里奧斯就與過往劃清了界限。恆大、莫斯科斯巴達、蒙彼利埃、帕爾梅拉斯，五年四易其主，但五年間進的球還不如昔日在大黃蜂一年多，不得不被迫轉化爲策應型中鋒。

可拿不住球就無法策應，上半時格雷米奧反擊箭頭盧安和費奴反擊不起來，就是因爲孔帕尼讓巴里奧斯隱身了。

人總得有追求才對，中場休息時雷納託教練換下巴里奧斯，換上了另一位中超舊將、29歲的前鋒雅伊爾。

雅伊爾·費雷拉·維埃拉在重慶踢過一年，出戰21場奉獻4進球5助攻。當時國內媒體把他叫維埃拉，但依照國際慣例，應該叫雅伊爾纔對，他球衣背後也印着‘Jael’而不是‘Vieira’。

這貨是個足球流浪者，2007年走出米內羅青訓之後，格雷米奧已經是他效力的第10支球隊了。其實雅伊爾纔是絕大多數巴西球員的生存標準狀態，四海爲家的足球打工人。

換人如換刀，雅伊爾要比巴里奧斯積極得多，頻頻回防到後場，還在第49分鐘協助賈伊爾森放倒了卓楊。

還不滿23歲的賈伊爾森今天露臉了，雖說上半時不丟球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但能把卓楊逼得只能不停遠射，無疑相當牛逼。如果不出意外，憑藉本場在中場防守的高光表現，明年登陸歐洲踢球希望非常大。

因爲長相酷似，所以賈伊爾森綽號是‘威爾·史密斯’。三年後，效力中超大連人的賈伊爾森時常回憶起今天。

電梯球的本質是足球對空氣的屈服。不借助旋轉破開空氣的阻攔，只依靠初速度賦予的勇氣一往無前，拼命和前端不斷堆積的空氣進行力與反作用力的搏鬥。

初速度在流逝，沒有了後續動力的足球猛然發現推不動前端越來越厚重的空氣了，而熟悉的大地又在清晰地用萬有引力召喚它：下來吧。

工業化生產的足球沒有靈魂，手工縫製的也沒有，它不具備與命運抗拒的精神動力，便果斷向空氣投降了。於是，猛然下墜成爲必然。

但今天薩伊德球場的空氣似乎並不倔強，也或許是有風，卓楊射出去的電梯與空氣多抗爭了0.01秒，也就晚屈服了一點點。

於是，在門將格羅厄的注目禮中，它猛然下墜後，擦着橫樑上沿飛了出去。

當然，卓楊是絕對不會承認腳風不順的。

卓楊和瓜迪奧拉都不想耗到點球決勝，一個字——累。再說了，他倆不是第一次，可其他人和曼城俱樂部是隊史首次參加世俱杯，堂堂歐洲冠軍，要靠‘點球BUG’才能贏下獎盃，多少還是有些不美。

可對面也是堂堂南美冠軍，怎麼今天比穆里尼奧還孔二愣子，一點臉都不要了。

不但不要臉，還不要命。上半時坎內曼捨身堵搶眼讓卓楊心生敬意，下半時米歇爾直接英勇就義。

28歲的米歇爾·多斯桑托斯是去年從聖保羅州錦標賽球隊新奧裡藏蒂諾花10萬美元租來的，在阿圖爾還沒有挑起大梁的前半個賽季，他纔是和賈伊爾森搭檔的主力雙後腰。

巴西的賽制很亂，應該是全世界最繁雜的，不是他們自己人基本搞不清楚。全國有甲、乙、丙級，有升降級。六大賽區還都有自己的甲乙丙，也有升降級。聖保羅州的‘甲級’就是聖保羅錦標聯賽，簡稱‘巴聖錦’。

不知道有沒有出現過某支球隊在州聯賽裡踢乙級甚至丙級，卻在全國聯賽中踢甲級，反正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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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楊拔腳再射，今天他偏愛貼地猴。

米歇爾毫不猶豫在線路上放鏟阻擋，足球正轟在他肚子上，也是‘吭哧’一聲。

斜着崩回來，又被卓楊斜着衝上去搶到，二話不說又是一腳。

反正卓楊是堅決不承認腳風不順的。

射偏了，要死不死米歇爾還在地上翻滾，足球又專門找了他的肚子。這一下，連吭哧都沒有了。

足球崩得更斜了，都斜到了快邊線。

神奇的是，斜到如此偏僻，卻還是回到了卓楊腳下。

顧不上心疼米歇爾，這貨顯見也不是凡人，捱了兩下肚錘卻依然圓睜虎目拼命在往起拾着身體，硬漢到鋼筋鐵骨。

卓楊搶時間又是一腳。

這個位置就不能再射了，不像話。他看見了禁區另一邊丁丁和席爾瓦都包抄到位，空間很不錯，所以卓楊用正腳背抽了一腳傳球。

反正他是堅決不承認今天腳風不順的。

足球還沒找見丁丁，便又結結實實楔在起個半截的米歇爾肚子上，肚錘三連擊。不知道遠在巴西的米媽媽，此刻有沒有因爲心疼兒子而落淚。

硬漢也有五臟六腑。米歇爾吃不住了，他條件反射地抱着肚子，順便抱住了鑲在柔軟小腹上的足球，然後開始翻滾。

哨子雖然勤但放任雙方搞事情的拉莫斯裁判又鳴哨了，就連卓楊都覺得自己很不道德，逮住一個人欺負，領張黃牌罪有應得。

格雷米奧球員看待卓嚴格目光充滿了不善。知道你腳法好，可也沒見過換三個角度非要跟人肚子置氣的惡人。

拉莫斯裁判做出了判罰。

判了點球……

米歇爾在禁區裡，抱着足球翻滾前在禁區裡，翻滾也在禁區裡，到現在足球還沒撒手，英勇得像趙子龍在長阪坡抱着阿斗。

曼城隊友紛紛來找卓楊提前慶祝，格雷米奧人全炸了鍋，圍着拉莫斯上蹦下跳抗議。

卓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今兒這事兒有點意思。

拉莫斯裁判顯然十分有主見，判罰已經做出絕對不會更改，連看VAR的必要都沒有。

門將格羅厄見申訴無望，跑來衝着卓楊吼叫：“你是體面人，應該把這個點球踢出底線，換來全世界對你的尊重。”

卓楊看他的眼神，如同關愛智障。

“這是一個機會。”卓楊的葡萄牙語完全沒問題。

“什麼？”

“這是一個讓你受到全世界矚目的機會。”卓楊說：“你應該把點球撲出去，像一個真正的體面人那樣。”

“……卓楊，我對你很失望。”

“我會射你的左邊。”

“啥？真的？”

“愛信不信。還沒有人撲出過我的點球，你應該努力做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