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在家踢野球的歲月，還是九十年代末到世紀之交的時候。那會兒的野球場里，中年人居多，踢比賽的足球基本上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

那年頭的野球場是真野，場地和踢法都不如後來那麼講究，足球的質量也參差不齊。

時常踢著踢著，球就被踢癟了，球的主人還捨不得扔，哭喪著臉塞回網兜里，看看回家能不能找修自行車的或者掌鞋的給縫補一下接著用。

自從2002年在馬迪堡進入職業足球，卓楊就再沒遇見過足球被踢癟的情況出現，訓練中都沒有，更何況比賽。

曾經的馬迪堡還只是默默無聞的低級別小球會，就已經在裝備設施上儘可能職業了，更別提卓楊後來效力的這幾支豪門，足球的訓前和賽前準備絕對毫無瑕疵。

然而，人世間任何事都不應該說絕對，有太多東西就連最尖端的科技都解釋不了，何況區區一個足球。大千世界，免不了發生一些莫名其妙很邪門的事情。

比如說足球漏氣。

冠軍杯D小組第二輪，皇馬客場挑戰阿賈克斯，上半時第31分鐘，比分還是0:0。卓楊在後場斷掉德容（不是德屠）的球。

只職業足球都已經踢了十年，卓楊的腳對皮球的感覺就像對自己皮膚一樣敏感和熟悉，登時便感覺足球有點怪怪的。

但來不及多想，身體和思想的本能便把足球斜推出去找德屠打接應。然而，足球才滾到半道，就猛然自己剎車減速，很頹廢的樣子。

本來毫不相干的阿賈克斯中場德克·伯里希特剛好把足球截下，瞬間便形成了對皇馬腹地的空位反擊。

26歲的伯里希特以為自己撿著了大禮包，他很機靈，但還是沒有卓楊和水爺更老奸巨猾，危情乍現二人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左一右夾擊扑過來，彷彿抓逃犯似的直接把伯里希特緊緊擒住。

瑞典籍主裁判埃里克松十分懵逼，和伯里希特一樣懵逼，直到兩位特警手舞足蹈對他說：「球！球，球。」

卓楊撿起足球，已經軟疲耷拉了，輕輕用手一壓，凹陷下去竟然不再彈回來。

埃里克松先生和伯里希特差點沒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他娘的可是歐洲冠軍杯比賽，世界上組織水平最高的足球賽事，竟然能出現這種事？

甭管是足球質量問題還是賽前準備工作疏忽，正踢著球癟了，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一個醜聞。

那怎麼辦？換球唄！但皇馬球員不由得心頭一沉，因為這不是他們在新賽季第一次遇見癟球了。

二十天前的西甲聯賽第四輪，在皮斯胡安球場和塞維利亞的比賽，下半時足球也被踢癟了，C羅和拉基蒂奇對腳之後，生生把足球搞漏氣了。

那場比賽，皇馬輸了。難道說，漏氣輸球的一幕又要上演嗎？

卓楊職業前十年還沒有重溫過球癟的故事，但最近不到一個月內就連續邂逅兩回，就算當年踢野球的時候也沒這麼緊挨著。

以為就是這樣嗎？

埃里克松裁判鄭重其事從第四官員那裡接過一隻新的比賽用球，交給卓楊示意紳士性爭球，並同時向雙方表達了歉意。

卡卡左路帶球直塞給C羅，這是一個很巧妙的傳球。但足球剛剛離腳，卡卡便感覺不對勁，趕緊使勁搖晃著胳膊高呼：「球！球，球裁判。」

C羅拎球轉身時，足球已經再次綿軟無力了，像個廢物點心男人。

距離上一個球癟，僅僅才兩分鐘。

C羅那叫一個火大，多尼瑪好的機會啊！端起軟球就要大腳朝場外開，埃里克松裁判把哨子吹得嗶嗶嗶，總得經過他確認才好。

草里軟小二無誤，埃里克松親自把足球踢出去，這次他連第四官員也信不過了，招呼球童扔一個來。

卓楊連他都信不過，伸手要過新足球：「讓我先試試。」

輕輕拋起后，掄大腳惡狠狠給了一下。

足球直上直下高度超過了球場旗杆，有直入雲霄的感覺。瞄著力竭后快速墜落地面的足球到吞噬，卓楊稍稍挪動兩步，不等它著陸便又飛起一腳。

直上直下，比上一次還高。阿姆斯特丹球場里齊聲歡呼。

足球痛苦不堪，它不怕疼，可是有恐高症。

『嗵！！』

墊步又是一腳，足球再次心有不甘地直上雲霄，現場萬眾喝彩，就連皇馬和阿賈克斯的球員都在心中暗自讚歎。

都是幹這一行的，所以他們最清楚卓楊這三次爆大腳背後包含著何等精妙的技術和球感，C羅心說：卧槽！

足球這一次不再害怕了，因為它在掉頭墜落時，看見了阿姆斯特丹美麗的城市霓虹，它感嘆：原來世界這麼大這麼美。

你見過從天而降的足球嗎？

足球渴望卓楊再虐它一次，因為它還想看看城市的邊緣，想看看夜空下的天際。

它失望了。

卓楊腳腕輕抖舒緩卸球，足球跌落在他腳面上沒有任何反彈，十分乖巧，只是軟綿綿滾落草地一動不動，眨眼間便像只睡著了的貓。

埃里克松裁判繼續瞠目結舌三秒鐘之後，『吧嗒』合上下巴頦，大驚失色問到：「我勒個去，又沒氣了？」

「不不不，裁判先生。」卓楊嫣然一笑：「這個球沒有問題，可以放心比賽。OK！」

埃里克松將信將疑，從地上抱起足球，兩臂較勁用力捏了捏，足球果然硬得像血氣方剛的男人。

阿姆斯特丹球場的球迷們，已經陷入了痴迷，只是這一幕，就讓他們感覺今晚值回了票價。

卡列洪用肘子捅了捅馬塞洛：「我說，你行不行？」

卓楊之下，皇馬隊中小技術最細膩、活最花的人就是馬塞洛，畢竟巴西人。雖然C羅、迪馬利亞、厄齊爾還有卡卡，他們的小技術也並不差，但沒有卓楊和馬屁精騷。

馬塞洛搖了搖頭：「直上直下沒問題，我踢不了三下，也不敢這麼高。停球也沒問題，但這麼高直接停死，沒試過。」

「那就是不行咯！」

馬塞洛小聲說：「上次在更衣室比賽顛手機，卓楊輸給我了，你沒看見嗎？」

C羅湊過來：「顛手機算嘛？你怎麼不去顛尼瑪拖拉機？卓楊從來不敢和我打乒乓球，有聽我到處吹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