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達內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換下伊斯科，他或許只是爲換而換，因爲不換顯得自己沒有做事。也或許是因爲沒有原因，纔是玄學的精髓。

齊祖換上了21歲的多米尼加後衛路易斯·克薩達，讓他上去踢防守中場。這樣換人並沒有什麼道理，齊達內的心，亂了。

皇馬此時相比起上半時的首發，已經換下去了十個人，只有瓦拉內還苦逼着臉在堅持。坦白講，他更希望齊祖能馬上換夠十一個人。

曼城與曼聯的熱身是在一個星期前，而四天前皇馬和曼聯也踢了一場。那場比賽，皇馬下半時換來換去後雖然沒今天這麼誇張，但也是年輕球員和替補爲主。

結果那場比賽90分鐘與曼聯踢成了1:1，林皇加德與胖虎建功，最後曼聯靠罰點球戰勝了皇馬。

全場幾乎都是主力陣容出戰的曼聯贏得並不光彩，賽後穆里尼奧酸溜溜地說：我不想欺負皇馬的年輕球員。

卓楊用不着酸溜溜，但他比穆里尼奧更不想欺負皇馬。

四天前皇馬與曼聯的點球大戰，雙方出場十人罰滿五輪，結果只有三個人踢進去，曼聯是2:1贏的。把笑聲放在一邊，那天唯一爲皇馬罰進點球的就是克薩達。

克薩達一定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四天前，因爲那將是他在皇馬留下的唯一印記。

上來後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具體該踢什麼位置，克薩達就被卓楊用一記剪刀腳變向直接扔在了地上。他只有170，所以爬起來很快，而且馬上就再追。

遺憾在於，他暈頭轉向搞錯了追擊的方向，像離弦的箭似的和卓楊背道而馳。

齊達內甚至羞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但皇馬總算還是有靠譜的人，卓楊的直傳，席爾瓦的推射，被卡西利亞奮勇撲出了底線。

基科·卡西利亞沒有和卓楊做過隊友，他是2015年夏天才到皇馬的。但卡西利亞捱過卓楊的打，2010-11賽季，他是西班牙人的二門，卻恰好在同巴薩的同城德比兩回閤中首發了。

那兩場比賽，巴薩5:1和6:3打進了11個球，其中有8個是卓楊進的，這和毆打他沒什麼區別。

今天下半時上來，稀裡糊塗就丟了四個球，卡西利亞已經麻木了。一看到你我就想到過去，就立刻讓我血衝到腦殼裡頭去。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封住卓楊，別人進多少無所謂，只要卓楊進不了。

如他所願。

丁丁開出短角球，卓楊順球轉身後只是利用丁丁的跑位來虛晃了一槍，便起腳傳向了禁區裡。

線路壓得很靠下，有小角度吊射后角的嫌疑。弧度又很彎，卡西利亞騰身摘球卻撲了空。

弧線騙過門將也騙過了防守，足球平安旋落斯通斯面前，舒服得簡直不要不要，舒服到斯通斯根本不需要再去用頭頂，直接拿腿掃就行了。

5:0，不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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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卓楊在第81分鐘從底線摳出倒三角的剎那，他思想猶豫了，但身體的足球本能還是沒能按捺住技癢。

卓楊尊重皇馬，絕不是虛的。效力三個多賽季的球隊，留下了許多故事，也帶走了很多感情。對於卓楊來說，美好總是會佔據主導地位，因爲他就像馬德里的晴天，充滿了陽光。

他不會去損害曼城的利益，但也不可能來打皇馬的臉。那樣做既違反他的人生哲學，也沒有絲毫意義。

卓楊贏過皇馬一次5:0，但那時候他是巴薩人，而且和皇馬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是曼城人，但和皇馬永遠有了史冊上的關係，他們不是翻臉分手的夫妻，從來沒有你死我活。

離開皇馬之後，從老佛爺到替補席，沒有一個人給卓楊擺過譜，他們給予了卓楊足夠的尊敬，他也當然會回以敬意。

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

倒三角傳球精確穿越人縫，弧頂外丁丁的凌波微步，跨入禁區後一發入魂，6:0。

從0:0到6:0，只用了區區20分鐘。

既是假·皇馬，也是真·皇馬，卓楊已經沒有了絲毫興趣慶祝。隊友們硬拽着他圍圈圈，禮儀性微笑之後，他說：“收手了，不再進了。”

雖然有幾個人明顯意猶未盡，但此刻他的命令無人敢反駁。6:0後，曼城就此收刀。

血淋淋的皇馬，臉色煞青的齊達內，瓦拉內痛苦到扭曲的臉讓人不忍直視。

奧斯卡·羅德里格斯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但他強忍着不讓它落出來。如果真的哭了，卓楊會瞧不起他。

此刻皇馬場上十一人，不算卡西利亞和巴斯克斯，其中還有出身卡斯蒂亞的年輕球員七人，他們是老佛爺這些年沒有豪購的底氣。

特赫羅、哈基米、馬約拉爾、略倫特、巴列霍、克薩達、奧斯卡，所有美凌格都相信，他們就是皇馬的‘拉瑪西亞87級生’。假以時日，也許就在明天，我們卡斯蒂亞自家雛燕就會一飛沖天。

可梅西他們那一屆拉瑪西亞87級生，在成名前並沒有捱過社會的毒打。

瓜迪奧拉很齷齪，他幾乎是戲謔性地換下了門將埃德森，換上來純跑龍套、球隊名義上的第四門將、還不滿19歲的丹尼爾·格林姆肖。如此，曼城首發十一人已經全部退場。

卓楊的確是菩薩心腸，也偶爾是濫好人，他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2014年被巴西8:0虐殺的中國隊，以及7:1被德國人屠殺的巴西隊。

“放一個。”卓楊再次發話：“給皇馬留一點體面，放他們進一個。”

坦白講，絕大多數隊友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決定。痛打皇馬幾乎是足壇所有球隊的夢想，曼城從來不例外。6:0之後收手還多少能講得通，可故意放一個，卻實在沒有必要。

就如同德國7:1巴西，那個‘1’其實是德國人追悔莫及的遺憾。

但德比希理解卓楊，因爲那一年米蘭卓楊不惜自污也要給受困心境的馬迪堡放水，他當時就在場上，就在馬迪堡陣中。

若不是如此一個卓楊，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追隨。

於是，就在隊友們都不理解的時候，德比希放水了。曼城單後腰在第89分鐘讓開了弧頂咽喉要塞。

2014年巴西那個‘1’是奧斯卡，現在他在上海。

2017年洛杉磯紀念體育場裡皇馬的‘1’也是奧斯卡，19歲的‘魔術腳’奧斯卡·羅德里格斯抽出一記質量極高的落葉球遠射，洞穿了格林姆肖把守的曼城球門。

6:1，人們記住了這個比分，也記住了皇馬在這一天的難堪。同樣也記住了卓楊在這場比賽裡沒有進球，而且沒有射門。

他說過，不想欺負皇馬年輕球員，並非只是假清高，並不是在開玩笑。

然而，或許事與願違。

熱身賽和正式比賽的慘敗在意義上完全不同，但卻只是對於球隊而言。可對於年輕球員個體，他們更渴望在季前熱身賽上有出色表現，那樣意味着立足一線隊的機會。

多年後，今天出場的皇馬年輕球員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人們曾經期盼的高度，甚至陸續成爲皇馬的過客，包括打進一球的奧斯卡，還有皇馬太子略倫特，乾兒子特赫羅，風一樣衝刺的哈基米。

誰也不知道這一切，和2017年夏天在洛杉磯紀念體育場的那個半場1:6有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