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燭樣，泥號嗎？」

賽前熱身完畢，卓楊正和瘋狗蘭德一起往場下走去，繪聲繪色給蘭德描繪他兩個月前在羅斯托克，吃的那道葡萄乳酪烘牛扒有多麼怪異，那是前翁特哈興前鋒科帕多硬拉著他去的，這哥們兒本賽季轉會到德甲羅斯托克打替補。正唾沫星子噴得熱火朝天呢，就聽見身後傳來這麼一句，沒錯，是中文，很蹩腳的中文。

卓楊回頭看去，只見此人朗朗明星露雙目，團團虎面如紫玉，三十開外年紀，已然謝頂微禿，身穿漢堡隊7號球衣。卓楊一見並不認識這位，但人家正滿面堆笑和他打招呼，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於是，卓楊也很客氣地給了個面子。

「……嗨，你好。」既然這樣，卓楊便也用的是中文，還接過對方伸出的右手，握了握。

「斜斜，沃恨耗。」來人又用很標準的中文啟蒙語句回了一句。

「……」卓楊稍微有些凌亂，不知道給怎麼搭下一句，有些彆扭。

還好，這位爺沒有繼續膈應卓楊，估計他也就會這麼一兩句，卓楊真接著扯中文他鐵定要抓瞎，此人用德語和卓楊攀談起來。

「卓楊，我是拜因利希，斯特凡·拜因利希。」

「噢……，你好，拜因利希先生。」名將，妥妥的名將，卓楊此前聽說過此人大名，只不過沒怎麼留意也對不上人罷了。

「叫我斯特凡就行，知道嗎，卓楊，我也是中國人。」拜因利希一語驚人。

「……」卓楊二次凌亂，瞧著這位深目高鼻的標準日耳曼長相，怎麼也看不出他哪點像中國人。

「我的祖先很久很久以前來自中國，是中國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那位價值五張皮的首相。」拜因利希誠懇中帶有深深的自豪。

「……」卓楊第三次略顯凌亂了：什麼皮？啥首相？誰跟誰也不挨著呀！

隨後經過拜因利希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解釋，再加上卓楊超級理解能力，才終於大致搞清楚了拜因利希想說的東西。

什麼亂七八糟五張皮，原來說的是五羖大夫百里奚呀！

兩千多年前遙遠的春秋時期，秦穆公嬴任好用五張黑羊皮從楚國贖回了身為奴隸的百里奚，並拜其為大夫，相當於後來的宰相。雖然一統天下的是四百年後的秦始皇嬴政，但讓秦國從一個贏弱的邊陲小國變成列強之一、為其後大一統打下根基的，卻是這位始皇帝的祖先、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而秦國崛起的開端便是緣自百里奚對秦穆公的輔佐。

拜因利希家族是德國很古老的家族之一，其家族中記載著一段非常重要的史料，歷代家族成員都銘記在心。相傳五羖大夫百里奚的後人因為得罪了商鞅，為了逃得性命便一路往北投奔了匈奴，這些百里族人以老祖先百里奚為姓，從此隨部落逐水草而居。

又過了二百年，漢大將軍衛青和冠軍候霍去病在草原上殺得匈奴人望風而逃，無奈之下，狼居胥山附近的匈奴部落開始了艱苦的西遷（逃亡），百里奚家族便在其中。又是幾百年後，匈奴王阿提拉征服了整個歐洲，這些匈奴人的後裔便散布在了歐洲各地。因為時間過去的太久，也因為語言的變遷，百里奚便成為了拜因利希，拜因利希家族也是在那個時候定居在了德國。

幾百年顛沛流離的流浪生活，拜因利希家族別說最早先那一絲中國血脈都已經無影無蹤，就連其後在西遷路上融合進的西域中亞眾多血緣讓他們的匈奴血統都稀薄無比。時至千年後的今天，拜因利希家族已然是百分之百血統純正的日耳曼人了。

當然，這一切都來自斯特凡·拜因利希的描述和卓楊的自動腦補，真實的情況已經根本無從去考證，他那麼說咱們就那麼信便好。

拜因利希家族自始自終非常看重自己家族的這段起源歷史，據說從匈奴時代就口口相傳並有文字記載，咱老祖宗那可是文化人吶！傳到了斯特凡·拜因利希這裡，他對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職業生涯遊歷的每個城市中他都結交了一些來自中國的或者華人朋友。只不過，拜因利希實在沒有語言天賦，苦修多年卻也只會那兩句標準流程中文。

四年前還在勒沃庫森的拜因利希在德甲賽場上遇見法蘭克福中國球員楊晨，他也是這麼熱情十足地打了個中文招呼，和今天與卓楊的流程一模一樣。可楊晨從頭至尾都一臉懵逼看著他，根本聽不懂拜因利希說了些什麼。

拜因利希中文蹩腳楊晨德語蹩腳是一方面，主要是楊晨根本不知道五羖大夫百里奚是誰，聽都沒聽說過。對於這些中國球員來說，能曉得司馬遷不是司馬懿的爸爸，能知道諸葛亮和孔明不是兩個人，那就算是相當有文化的歷史學大拿了，百里奚對他們來說過於生僻和深奧。

卓楊當然不同，他從小雜書看得太多太多，尤其歷史故事方面更是他的喜好之一，三置晉國之君和百里奚認妻的故事是他六歲時就看過的連環畫。所以，卓楊聽懂了拜因利希這一番絮絮叨叨，而且還和拜因利希聊得熟門熟路。

「斯特凡，歡迎你有機會回去中國看看。」到了更衣室門口，卓楊拍著拜因利希的肩膀，深情款款對他說：「知道嗎？你們老祖宗當首相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鄉，過去叫咸陽，後來叫長安，現在叫西安，我就是來自西安。」

「真的嗎？那簡直太好了。」拜因利希興奮得紅光滿面：「原來我們拜因利希家族是西安人，這是我們從來都不知道的，我要把這一點添進家族的記載里。太好了，謝謝你，卓楊。」

「……」卓楊沒接話茬：老大，我記得你們拜家老祖好像來自虞國，那可是山西。「呵呵，是呀是呀。」

「有機會我一定會去西安祭拜我們的祖先，你知道他的墳墓在哪裡嗎？卓楊。」

「……」卓楊有些撓頭，他隱約記得好像百里奚死後埋在了河南，並不確定，也不清楚現在那裡還有沒有墓。「呵呵，是呀是呀！」

「我們祖先是個很了不起的首相，他一定是咱們中國過去最偉大的人，是不是？卓楊。」

「……」這就有點扯了，上下五千年真要硬排起來，百里奚能不能進入前三千名都懸得厲害。不過，卓楊是個善良的人。

「呵呵，是呀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