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別動手，有啥話慢慢說。」柯子慌忙拽住一見面就要暴起打人的卓楊。「老吳，你狗日的還不趕緊給卓楊認個錯。」

老吳嚇壞了，嘴裡不停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卓楊你消消氣，他這樣的慫人，你打死他也沒用呀。」柯子拉著卓楊根本不敢鬆手。

老吳還在復讀機一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卓楊揚起的拳頭最終還是沒砸下去，他只是把揪著老吳領脖子的手往前一送，把他搡在地上。

他沒有打下去，不是因為旁邊有柯子在勸，也不是因為老吳知道錯了，而是一個多星期前才打了本澤馬和耶羅。要不然，老吳見面這頓打逃不掉，而且還會很慘。

也許還有點是因為老吳很慫，卓楊對認慫快的人下不去手。

坐在卓楊對面，老吳只敢塌著腰在沙發上沾半個屁股。卓楊的殺氣太重，讓老吳緊張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說吧，葉子的事兒你打算怎麼交代？」

老吳很懵逼。「葉……啊，你是為了葉子的事喊我來？」

「廢話！」卓楊怒斥一聲：「難道老子是為了約你踢球？」

「啊……，我真以為你約著我們踢球。」老吳縮著脖子指了指柯子家門裡面鞋架上他帶來的網兜：「我還把球鞋短褲……都帶上了。」

「我他媽打死你！」騰一下站起來。

「卓楊卓楊卓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還踢球？」卓楊氣呼呼地又坐下。「葉……哎，你都不知道我為啥喊你來，咋見面就說對不起？」

「你見面就要打我，我只能說對不起……」

卓楊：「……」

「你狗日膽子太大了，葉子那是我的老同學，看你斷胳膊斷腿在醫院躺著沒人管，好心好意照顧你，結果你狗日把人騙成這樣？誰給你的膽子！！」

「卓楊……不是……我沒騙她呀？」

「我讓你狗日嘴硬。」又要打人。

「卓楊卓楊卓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葉子上個星期打了胎，你還說你沒騙？」

老吳都快哭了。「卓楊，天地良心，我高低不想讓她打，是葉子非打不可呀。卓楊，我是72年的人，屬鼠今年42了……」

這貨和齊達內還是一撥的。

「……我就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留下來嗎？」

「那你幹嘛不結婚？」

「我當然想結。」老吳急了，揪著自己的本就稀疏的頭髮：「我喜歡葉子，喜歡得很。她又年輕又漂亮，我從一開始就想跟她結婚。」

卓楊有點緩過味兒來了，老吳的說法似乎和葉子不太一樣。而且老吳這個樣子，能找葉子當老婆真是燒了高香，他憑什麼玩弄不負責任？實力也不允許呀。

連喝了三杯柯子斟的工夫龍井，卓楊說：「老吳，你和葉子到底怎麼回事？人家可是找到我告狀了。」

老吳苦笑一聲：「卓楊，相信我，我也沒膽子騙你。從一開始我和葉子好上，真的是想結婚，你說我這樣的哪有資格玩別的？」

「一開始我就把我的情況一五一十講清楚了，離過婚，沒多少存款，上班工資就那樣。沒有車，房子還是遠郊小產權。這些葉子都知道，我啥都沒瞞她。」

「葉子沒意見啊，就這麼跟我好上了。她說還不想馬上結婚，那我就等……」

老吳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和葉子在這三年的事情，就是最普通最平凡的戀愛故事。當然，既然出自老吳的口，他也會對自己有一定程度的粉飾。例如自誇葉子夜班每天接送，風雨無阻；例如想盡辦法整一些小男人的小浪漫。

但正是因為葉子的意外懷孕，讓兩人的關係出現了糾葛。老吳希望留下這個孩子，他畢竟已經四十多了，再拖下去有點誇張，六十歲再陪著孩子一起去上奧數著實不像話，他想和葉子馬上奉子成婚。

而且葉子雖然比老吳小一輪，和他在一起就是個小丫頭，但其實年齡也30了，跨進了大齡範疇，也確實到了該結的時候。

葉子卻因為懷孕，徹底從熱戀中醒了過來，再認真打量老吳這個人和老吳的條件，她後悔了。

可哪怕和條狗待一起三年都會有感情，葉子對老吳也的確有愛。既為自己的感情痛苦，又憤恨跟了老吳委屈了自己。一無是處的老公，在整體虛榮的醫護圈子裡，她也實在覺得沒面子。

當然，葉子嘴上甚至心裡不會承認這一點，因為人都是虛偽的，也善於欺騙自己。承認自己的虛榮不難，但承認自己因為虛榮嫌棄此時的愛情，是對三年前產生愛情時那個自己的背叛，這一點很難。

老吳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會堅信自己是因為喜歡葉子，非常真誠的喜歡。他拒絕承認三年前千方百計討好葉子，是因為葉子比離他而去的前妻年輕十二歲。他如果能追到葉子，那一場和前妻的戰爭，他就勝利了。

受過傷的老男人，對小姑娘有很強大的殺傷力，三年前的葉子就是這樣不知不覺淪陷的。

三年後又愛又不甘，既看不上老吳又捨不得就這麼算了，於是，混亂之下的葉子自己去做了人流，然後給卓楊告狀說老吳騙了她。

「卓楊，無論葉子有什麼要求，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去干，我是真喜歡她。」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由得了我嗎？如果葉子願意和我結婚，卓楊，你是她同學，我現在給你保證，以後如果我欺負葉子，對她不好，你來把我打死。」

「如果葉子不想跟我，我也不怨她，也不去糾纏。我這個樣子，本來就沒資格再去找老婆，以後也就不想了。」卑微男人的寂寥，瀰漫在老吳周圍。

「老吳……，我剛才太衝動了，對不住啊。」

「沒事兒。」

「這他媽都什麼事……，葉子人不錯，挺好一姑娘，老吳你……也還行，都是沒什麼大毛病的人，可怎麼把事情搞成了這樣呢？」

「不怨葉子，都是我的錯。」老吳把屁股踏踏實實坐進沙發里，靠向後背之後長嘆一聲。

「男人不怕有毛病，大毛病小毛病其實都無所謂。卓楊，你是個牛逼的人，你應該不會……理解像我這樣的人。」

「這話怎麼說？」

「慫，是男人的原罪。」

「一個沒本事的慫男人，做什麼都是不對的，就連呼吸都是錯的。」

老吳說：「我就是這樣一個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