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ona】：你很奇怪

  對他的遮掩，林允兒似乎有些小小的意見。

  顧衡笑了笑，走到附近的林蔭，找了一張無人的石椅坐下。

  【顧衡】：你那邊怎麼樣了？

  他岔開了話題。

  在這裡同林允兒聊剛才那個盒子，讓他感覺有些古怪。

  【yoona】：你等等

  顧衡稍待片刻，就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

  「不是今天的航班嗎？怎麼還有時間打電話？」

  「活動是明天晚上，公司改了航班時間，明天上午再過去」

  林允兒似乎在外邊，附近的環境聲有些嘈雜。

  她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不會有什麼事情，公司和西卡歐尼，已經說好了」

  林允兒說的不是很清楚，但從她的語氣中，顧衡也能猜到大概。

  公司和鄭秀妍談判的結果，應該算不上好，但基於各種考慮，又達成了體面收場的某種妥協。

  也算意料之中。

  顧衡嗯了一聲，「沒事就好。」

  林允兒輕輕呼出一口氣，轉了個話題，「有什麼想吃的，我幫你帶？不過我這次帶的行李箱不大，你等我問問荷娜」

  顧衡輕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個南韓人，說要幫我從華夏帶吃的回來，感覺上好像有些奇怪」

  林允兒這次去鵬城，似乎是去參加某個粉絲見面會。

  說要幫他從華夏帶東西回來，從邏輯上來看倒是也合理，只是

  林允兒大概也意識到了這種微妙感，吭哧了兩秒，咕噥著道，「愛要不要，我也就隨口這麼一說。」

  她的這種話，顧衡已經習慣。

  反著理解就好。

  「那等我查查南粵那邊有什麼特產，勞煩林允兒小姐幫我帶些回來。」

  「你真的是華夏人嗎？」林允兒語氣驚奇。

  「我又不是南方人」顧衡笑著道，「就像你也記不住光州五味有哪些一樣。」

  「我知道有光州泡菜！」林允兒下意識接了一句，又小聲補充道，「當然，有的人比我更知道。」

  也不知道是在陰陽怪氣誰。

  顧衡權當作沒聽到。

  「去了鵬城，可以多拍幾張風景相片。」

  「嗯？」

  「那邊一年四季常青，」伸出空閒的那隻手掌，顧衡接住了從銀杏樹上飄落的一片樹葉，「和漢城秋天的風景很不同，可以多看看。」

  現在的南粵，應該還有二三十度的氣溫。

  若是碰上入秋失敗，三十幾度也並非不可能。

  林允兒輕輕嗯了一聲，「拍完我傳給你看。」

  「好啊，如果不收費的話。」顧衡語帶笑意。

  「嘁，誰跟你一樣小氣，」林允兒鄙夷了他一句，然後又問，「剛才那個盒子，到底是什麼？」

  顧衡神色一僵，語氣卻是平靜，「沒什麼，和你沒關係。」

  「騙人，你剛才說的是現在用不上，意思就是以後用得上，」林允兒小姐的智商總在不合時宜的時刻持續在線，「肯定和我有關係，快告訴我！」

  「明早不是還要趕航班嗎，今天早些休息吧。」

  「呀！現在才下午」

  顧衡掛斷了電話。

  將剛才接住的那片落葉放在石椅上，他起身向李家走去。

  又是一年秋天。

  翌日。

  來到公司。

  隨手將應季的長衣脫下放到一邊，顧衡拿起李然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提起幾分精神。

  在一周的五個工作日中，周二算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周一的時候，往往還停留在周末的狀態未曾走出；而周五的時候，又往往提前進入了周末的狀態。

  至於周三周四，則是工作日的倦怠期。

  辦公桌前，李然和另外一位助理微微躬身，「這是今天的一些工作安排。」

  「好。」顧衡大致看了一眼。

  「老大，sk的人還在問我們的意見，你看」

  「sk？」

  將茶杯放到一邊，顧衡低頭看向資料文件，雙手交叉抵在下頜，「別著急，你要清楚，金範秀只是有了跡象，而不是真的做了事情我們早一些答應崔家、晚一些答應崔家，並沒有實際的區別」

  「先應付著吧。」他慢聲道。

  「明白了。」李然帶著另一個助理出了門。

  前陣子顧衡和他說起，打算讓他去景盛的其他部門或者子公司輪轉，並不只是隨口一說。

  現在已經開始讓他帶一下新的秘書助理了。

  辦公室內餘下顧衡一人。

  除了不時的沙沙翻頁聲，辦公室里並無其他響動。

  窗口的一盆綠植在秋風拂動下搖擺。

  這份安寧一直持續到了接近午飯的時候。

  「你的一言一句，一個微笑，於我都意義重大；你眼神細微的變化，還有落寞背影，於我都是艱難的約定」

  顧衡看向來電顯示上的名字。

  「高岩？」顧衡將手機拿起。

  「是我是我！」

  「怎麼這會兒給我打電話，」顧衡並未將手中的筆放下，「今天不上班嗎？」

  「已經十一點半了我的親哥，漢城現在應該都十二點半了吧？不吃午飯燃燒生命給你這種資本家打工嗎？」

  顧衡笑了一聲。

  以前他未回到景盛時，兩人還在同家公司。

  每到早上十點，高岩總會不經意路過他的工位，問一聲，「今天早上腸胃還好嗎？」

  再回來時往往就是十點半了。

  「你還有心情笑，」高岩語氣詫異，「今天沒看新聞嗎？」

  「新聞？」顧衡挑挑眉。

  「看微博，熱搜第一。」

  掛斷電話，顧衡點開手機上的微博軟體。

  半晌眉頭緊鎖。

  因為同一個新聞，今天華夏和南韓的網際網路社區，同時熱鬧起來。

  凌晨五點。

  少女時代組合成員鄭秀妍於微博發布公告，稱被公司以及其他8個成員通知，自己已經不再是少時成員。

  一個南韓的現象級偶像組合成員，卻選擇了在華夏的社交媒體上公開自己退出團隊的新聞。

  即便不看其聲明中的具體文字描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微妙之處。

  更何況公司剛在前些天宣布了組合全體成員續約的消息

  現下的情形，顯然在公司的預料之外。

  也和林允兒昨日所說不符。

  一時引起軒然大波。

  顧衡默然退出新聞的界面，按下一串電話號碼。

  沒有撥出。

  他重新點開切到兩人的聊天小窗。

  最後一條訊息是她昨天被自己掛斷電話之後，發來的十幾個感嘆號。

  遲疑片刻，他敲擊出一行文字，按下發送鍵。

  【顧衡】：消息我看到了

  【yoona】：嗯

  【顧衡】：有什麼想吃的？

  林允兒回復的是一句語音。

  「糖醋魚。」她聲音有點悶悶。

  「好，等你回來。」

  顧衡將手機收起，看向窗外。

  雖然窗縫開的不大，但今天的風實在有些勐烈。

  方才還搖搖擺擺的那株綠植，現在已經被颳倒在了一邊。

  心裡存著事情，顧衡今天也難得有些不在狀態。

  下午離開公司，路過商超時他順帶著買了一尾魚。

  回到住處才忽然想起，林允兒今天去參加的那個活動，似乎是在夜裡。

  明天能不能回漢城都是兩說。

  失笑一聲，他只好將這尾魚暫時放進了冰箱。

  公司在幾個小時前，姍姍來遲地承認了鄭秀妍退出組合一事。

  除此之外，新聞上也沒有更多訊息。

  少女時代的粉絲們，倒是分裂得厲害。

  夜深時分。

  坐在沙發上，顧衡瀏覽著評論區里各種各樣的評論，默然無言。

  事情發酵至此，早已無可挽回。

  熄滅了客廳里的燈，他回到臥室里睡下。

  給林允兒發去一句晚安，沒有等到她回復，顧衡將手機放到枕邊，閉上眼睛。

  啊都！

  迷迷湖湖將要睡去時，卻又忽然聽到手機輕輕一震。

  是林允兒的語音。

  「我回來啦」

  顧衡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起身出了臥室。

  將住處的房門拉開。

  樓道里聲控燈的光亮落進房間內幾許，也讓他看清了站在門外的人。

  「允兒」看著她臉上的疲倦，顧衡有些擔憂。

  林允兒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子。

  顧衡握住她的手腕，帶她進屋裡，又將房門帶上。

  還未來得及開燈，林允兒已經輕輕抱住了他，小聲道，「外面的風有點冷」

  顧衡嗯了一聲，摸摸她的頭髮。

  默然擁抱了一陣，林允兒從顧衡胸口處抬起頭，迎上他關切的目光。

  嘴角勉強一彎。

  「怎麼，擔心我哭鼻子？」

  顧衡揉了揉她的頭髮，「只有我一個人在，丟人也不會傳出去。」

  林允兒搖搖頭，咕噥著道，「誰要在你面前丟人了？」

  雖然從機場出來以後，她下意識就來到了此處。

  「洗個熱水澡，然後先睡一覺，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

  「嗯」林允兒將臉重新埋進他胸口處，深吸了口氣。

  「你今晚就還是睡我房間，我去客臥睡。」

  將被子重新抖了一下，顧衡回頭便看見林允兒站在臥室門口。

  林允兒來到他旁邊的床榻上坐下。

  顧衡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剛才說外邊冷，沒有其他感覺吧。」

  今晚降溫有些厲害。

  林允兒搖搖頭，將他放在自己額上的手拿下來。

  顧衡的手掌比她的大了一號，帶著澹澹的溫度。

  「嗯，那就好，」顧衡放下心，「今晚好好休息，我今天下午的時候還買了一尾草魚，不過今天實在太晚了，糖醋魚明天再看看怎麼做。」

  林允兒默默聽著，又點點頭，輕聲道，「樓下便利店有番茄醬，我明天去買。」

  顧衡嘴角一彎，「好。」

  「今晚你也在這邊睡，」看顧衡一怔，她補充道，「打地鋪。」

  顧衡白了她一眼，「在自己家睡客臥不算，還要打地鋪」

  林允兒用腦袋撞了他胸口一下。

  「那我去搬一床被子過來。」

  顧衡也知道，現在放她一個人在這裡睡，估計也是失眠。

  回到客臥，他將之前收起的被子，又搬回了主臥這邊。

  將被子鋪好，他看向已經縮到被子裡的林允兒，「那我熄燈了？」

  林允兒嗯了一聲。

  臥室里恢復寧靜。

  顧衡在窗簾上留了一條縫隙，讓外邊的月光落進來些許，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地鋪上躺下。

  安靜片刻，他只聽得見林允兒淺淺的呼吸聲。

  被子翻動，呼吸聲消失。

  大概是將腦袋躲進了被子裡。

  「顧衡。」悶悶的聲音傳來。

  「嗯？」

  「以前最難最難的時候，我們都一起走過來了」

  剛出道時遭遇的艱難，比起現在的狀況可要糟糕太多太多。

  但她們九個人都一起走了過來。

  而現在，為什麼連少女時代這個名字的最後一點體面和尊嚴，都不願意留下呢？

  她忽然有些動搖。

  大家為「少女時代」這個名字而付出的七年，真的有意義嗎？

  借著月光，顧衡側眸看向床榻。

  「我們一生中遇見的大部分人，都只能陪我們走過某一段路，然後在某個路口道別」

  「能友好揮手說再見的人，以後再想起時都會不自覺微笑，但即便告別的方式不是很愉快，過去一起經歷的事情也並不因此消失。」

  現在的林允兒，其實需要的不是他過多的開口評點。

  猶豫兩秒，他坐起身子，將手伸入林允兒的被子裡。

  找到了她的手，握在手中。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林允兒輕輕呼出一口氣。

  從被子裡探出頭，她看向顧衡，眨眨眼睛，「網絡上是不是有很多人在批評」

  雖然對於偶像組合而言，成員更迭再尋常不過。

  但在同期出道的組合中，少女時代一直是人員最為穩定的團體。

  而她們的粉絲sone，也一直以團魂為榮。

  但現在，組合最不堪糟糕的一面，被以最不體面的方式，放到了聚光燈下。

  顧衡搖搖頭。

  「前些天去無等山的時候，你和我說，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冠岳山時我對你說過的話。」

  「嗯？」

  「我當時和你說，在面對困境的時候，踏青散心只是緩解，更重要的是」

  「多看看身後那些支持自己的人，就能獲得足夠的、繼續向前的動力。」林允兒小聲道。

  她都記得的。

  顧衡嗯了一聲，「少女時代的粉絲們都還沒有放棄，你也不能放棄，不是嗎？」

  床榻的方向安靜了半晌。

  顧衡也沒有再開口。

  忽然。

  他放在林允兒被子裡的手先是一冷，再是一暖。

  先出了某人的被窩，再回到了他自己的被窩。

  還帶回來一個柔軟溫熱的身子。

  顧衡低頭看向懷中的林允兒。

  「剛才說了外邊有點冷。」她開口解釋。

  「嗯。」顧衡嗅著她發間澹澹的、柑橘味香氣。

  「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林允兒忽然道。

  「嗯？」

  「但我又說過，不能再對你說。」

  林允兒扣住他的手，小小聲道，「所以只能告訴你，有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