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賴。」
即便夏安此刻甦醒掙脫,柳若殊亦無半分懼色。
她玉手輕抬,便招致一片枯枝敗葉的樹林隨風飄搖,無數枝幹如生魂一般。
看來確是沉花閣的人……雖年歲看似與夏安相仿,但修為還要超出他幾分。
今次末府當真臥虎藏龍。夏安召回方寸尺,觀察著柳若殊的動作。
如今三宗四閣年輕一輩的翹楚,自己幾乎盡數打過招呼。
畢竟大宗門豐厚底蘊,若單論修為自己尚且略遜一籌。
只是於末府內相遇,勝負便另有說法。
夏安轉動戒尺,目光緊盯柳若殊。
他深知沉花閣功法足殺人於無形,自不會有留手之意。
柳若殊二指輕點,陣陣寒意便自夏安身後襲來。
後方枯樹伸出的枝幹如青蛇擺動,朝夏安飛撲而來。
這些枝幹一旦解除夏安身軀,便如跗骨之蛆攀上他的四肢,寸步不讓。
戒尺橫掃,滿月劍氣四散蕩漾。
夏安攻勢疾如狂風,將無數枝幹紛紛攔腰斬斷。
望著夏安的動作,柳若殊輕輕搖頭。
在她看來,分明是傳說中陸道人的弟子,這番行為卻同莽漢一般。
她攤開玉手,輕輕吹拂。
手中分明無物,可一息過後,鋪天蓋地的花粉將夏安籠罩,直惹得他鼻息不止,身形踉蹌。
這花粉一旦吸入,便令全身都陷入酸軟無力當中。
夏安已著過一次道,此番自然當心。
他屏住呼吸,身形不退反進,疾如利箭朝柳若殊而去,霎時間衝散漫天花粉。
類似這等女修,雖功法玄妙,但被擅刀劍的修士拉近身位,往往其能發揮出的實力便會大打折扣。
僅一瞬之間,夏安已現身柳若殊面前。
他手起尺落朝柳若殊肩頭劈去,毫無憐香惜玉之意。
只是在將觸及少女之前,他的動作不自覺的一滯。
不知為何,夏安此時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操尺的整條右臂都不受控的顫抖,裸露在外的皮膚因受花粉侵襲,自手背處爬滿無數紅疹。
紅疹沿雙臂朝上攀爬,眨眼已至夏安脖頸。
同時他雙目紅腫,鼻癢難耐,甚是難受。
柳若殊更趁夏安此番反應,再次拉開距離。
她雙手一拍,漫天花粉下墜,幾乎半數都附著於夏安身上。
夏安劇烈咳嗽起來,只覺口乾舌燥。
柳若殊的招式,令他回憶起曾遇到過的花粉症,可即便花粉症也不該發病如此嚴重。
不消片刻,他已感到自身呼吸漸漸衰竭。
柳若殊玉手輕轉,很快又是花粉瀰漫,將夏安圍在其中。
「莫要鼓出自身靈力。」
她輕聲道,似是在提醒夏安,
「否則,只會更加難堪。」
但夏安豈會聽從這等話,此時若不迫出靈力,一炷香下去這些花粉便會要了自己的命。
他服下幾枚丹藥,穩固靈力同時暫緩紅疹的發展速度。
「蒼白無間。」
夏安咳嗽一聲,四指相交。
陰風呼嘯,冤魂低鳴。
剎那間,柳若殊放出的花粉被陣陣陰風直朝西吹去。數隻冤魂厲鬼攀附上她的四肢,啃食她的肉體。
柳若殊皺起眉頭,她對此倒並不害怕,只覺甚是古怪。
即便她俯下身,望到幼時妄圖強暴自己的說書先生,亦或村中殘害爹娘的鄉野惡霸,她都未曾感到恐懼。
「破。」
她雙手按住冤魂頭顱,輕聲開口。
隨後,數隻冤魂連同眼前的無垠蒼白,統統煙消雲散。
蒼白無間,破。
夏安還是首次遇到,同境界下能以如此輕鬆破除蒼白無間的女修。
甚至她本身還犯下殺業,蒼白無間竟也影響不了她的道心。
夏安身影藏於蒼白無間之後,手握戒尺橫斬而來。
「截月!」
他受花粉摧殘,此刻所發出的劍氣威勢大不如前。
柳若殊屈指一點,夏安的劍氣便被她攔了回去。
夏安注意到她一直有意無意拉開身位,想必其所修功法,並不適應近身。
他雙目微眯,思考對策。
片刻後戒尺橫掃,滿月劍氣再次如碧波蕩漾。
而夏安更不給柳若殊喘息機會,他手起尺落,一連無數道斬擊狀若牢籠,將柳若殊籠罩。
柳若殊雙手一拍,腳下所立地面頓時冒出無數生機勃勃的樹幹。
這些樹幹枝繁葉茂,與末府內的枯枝敗葉截然不同。
但在夏安片刻不停的斬擊下,這些樹幹一觸即斷。
瞬息後,夏安將戒尺置於身後,提尺上前猛地刺出。
一道白雷,自藏經閣外炸響,
「穿鬼!」
戒尺截斷柳若殊的護身枝幹,如白虹貫日般,剎那間洞穿她的肩頭,連同長發被一齊切斷。
夏安竟施展出方才沈望手中六儀總綱劍式?!
沈望共出三劍,洗塵劍同騰龍虬他自認無法短時間學會。但如今這穿鬼已能模仿個七七八八,武學天賦可見一斑。
血將少女素白長衫染的殷紅一片。
她面色微變,左手一掌遞出,按在夏安胸口。
掌勁雖輕柔,但自她袖口中卻是一道利器飛出。
利器攻勢迅猛,徑直破開夏安靈力護體穿胸而過,於他胸前留下一處血洞。
袖箭?
夏安一驚,這細箭上還塗有毒,直惹得他頭暈目眩,一口血噴到柳若殊臉上。
柳若殊面露厭惡之情,她不顧肩頭撕心裂肺的痛楚,也要強行掙開戒尺。
但夏安同樣硬拼著紅疹滿臉、靈力見底,亦要鎖住柳若殊。
他伸出手掌,按在柳若殊額頭,
「無常往生。」
察覺到自己體內生機正飛速流逝,柳若殊咬牙一指按在夏安胸前血洞處,
「伴生花!」
沾滿夏安全身的花粉,正盡數朝他胸口匯聚。
血洞本就靠近心臟,此刻夏安瞳孔逐漸擴大,意識渙散。
自他胸前,此時竟緩緩長出一朵虞美人來。
這花長自胸腔,偏心左側。正一絲絲抽離夏安體內靈力、生機,並藉此迅速成長。
他丹田周圍陰氣此刻難以壓制,無邊陰氣自夏安體內迫發,頓時令末府天色都暗了幾分。
夏安不由自主鬆開緊握的戒尺,眼帘下垂,身形朝前緩緩傾倒。
待虞美人將全然綻放之前,柳若殊輕輕將花摘了下來,後退一步。
若要這花綻放開來,屆時將會耗盡夏安全身生機,將他化作一具乾屍。
末府內不得傷及性命,這等規矩柳若殊還是懂的。
她輕呼口氣,望向躺倒在地的夏安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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