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孩童之姿的仙盟盟主,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語過後,陸道人只覺昏昏欲睡。
他本以為今次所言至關重要,沒成想還是些假大空之語。
所涉及到的無非就那幾樣。
人間、魔族,以及最為神秘的冥界。
人間魔族本為一奶同胞,此處還需細細道來。
若輪版圖,人間共可分五方大陸。曾幾何時,仙盟大權獨攬,將五方大陸所有宗族、散仙盡納其中。
有白,就必有黑。
仙盟創立不久,便有數位地仙因理念不同,轉而尋求冥界助力。
在冥界陰帥幫助下,幾位地仙將北漠、西地這兩處,曾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地方從仙盟治理下獨立出來。
更借北漠與中州接壤之利,他們召集起無數對仙盟有反心的修士,與仙盟割據,自稱「魔族」。
自此,魔族、仙盟紛爭不休。
雖與仙盟相較,魔族無論底蘊或地仙數量都遠不如。但無數年過去,仙盟仍無法收回北漠、西地兩處。
原因有二,一是魔族受冥界助力不小,仙盟難以對其下手。二是南域雖歸仙盟所屬,但態度一直不明朗,更因內部事務惹得終日狼煙四起。
時至今日,人間正道只獨占五中其二,中神州、東絕境。
但唯獨冥界,是不同的。
人間、冥界、天庭這三界當中,人間式微,冥界與天庭則皆是高於人間的存在。
無數年前的上古時期,冥界坐擁數位天仙,足與天庭分庭抗禮。
而後,因冥界鬼仙對其餘二界侵蝕太過嚴重,天庭便聯手人間對冥界發動了鎮壓。
那一戰,天塌地陷、虛空破碎,就連大道亦為之磨滅,同時也令三界天平發生了傾斜。
冥界天仙皆於此戰中隕落,自此只得同人間一般受制於天庭。直到千餘年之前,天庭封閉,冥界便又開始蠢蠢欲動。
雖說至今,仍與人間保持相對的穩定。但仙盟地仙盡數知曉,比起人間內的魔族,冥界便該是整個人間所面臨的最大威脅。
「在末府封印開啟前,劍子曾找過我。」
孩童咳嗽兩聲,沉聲道,
「前些時日,他鎮守東臨城時與一小輩發生口角。那小輩說,在城中親眼見陰兵過境,擔心冥界亂我人間。」
他目光從圍坐眾人身上掃過,「小輩,便是前不久廢掉觀月劍宗三長老的人,既是老陸的二弟子。」
數名地仙面面相覷,目光落在陸道人身上,想法各異。
「憑自己修為小有所成,就四處欺凌小宗,甚至膽大到在東臨城辱我仙盟規矩。如此囂張跋扈,跟陸兄倒有幾分相似。」
一位以面具遮臉的老者,聲音沙啞,言語中帶著些酸勁。
陸道人倒也不惱,只淡淡道,
「觀月劍宗三長老殘害凡人,我徒兒為民除害。若這有錯,難不成各位,辛苦修行是只為在凡人面前賣弄道行?」
他直勾勾盯著面具老人,「你百隱福地開宗立派時,曾將方圓百里內所有凡人,都從他們祖輩老家趕走,不少老弱婦孺死在遷移途中。怎麼,你如今還要為小宗門領命?」
面具老人氣的渾身發抖。他重重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再理會。
一旁花青玉掩面而笑。
「好了。」孩童喝道,
「我喚爾等前來,可不是看鬧劇的。」
「小輩所言陰兵借道。若真有此事,即便不是冥界來人,也是魔族有所動向。」
言畢,那孩童將令牌丟在玉桌上。
這令牌與六劫道令相似,只是如今其上無龍吟鳳嘯,光芒暗淡形同廢石。
看到此令後,陸道人瞳孔微縮。
能讓寵辱不驚的他如此動作,可知這令牌主人,該是為了不得的人物。
「煉虛道令無靈無光,若非它主身死道消,便是重傷不治。」
孩童幽幽的道,
「諸位,我仙盟潛於北漠,以神速獨步天下的月斬。遭魔族地仙圍剿,至今生死未卜。」
「什麼?!」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他們其中不少人,都領教過月斬實力。雖未邁入六劫境,但他卻絕對是煉虛地仙中的佼佼者。
更因其變幻莫測的功法、天地無距的神速擔當重任,無法想像竟會亡於北漠。
「以月斬之威,怎會」一人失聲道。
即便不敵,但面對多人圍剿,月斬也足有能力全身而退,就連陸道人都留他不下。
陸道人手指,輕敲玉桌,
「盟主認為,是我們當中有人走漏了風聲?」他說。
孩童頷首道,「不僅如此,先前派去北漠、西地的幾名半步地仙,同樣訊息全無。」
「距窺世法門傳音,圍剿月斬的地仙中,有冥界陰帥存在。」
為何冥界會得知月斬潛入北漠一事?
所有人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陸道人的身上。在座地仙中,唯獨他曾與冥界有所關聯。
「看我作甚?」陸道人眯起雙眼,「當真認為我能幹出那種事?」
他不耐煩的起身,甩袖就欲離去。
「無趣。」
陸道人剛觸及首閣木門,那孩童已攔在他身前。
「老陸,在末府之事未結束前,你不能走。」
陸道人餘光瞟向身後,在座的十餘名地仙紛紛起身,緊盯他的動,作有所戒備。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最終,花青玉莞爾一笑,連忙拉過陸道人,朝眾人打圓場道,
「別鬧得這麼緊張。」
她玉手輕轉,一朵冰清玉潔的荷花浮於掌心。
花青玉稍一彎腰,荷花便順著她修長手指滑落到玉桌上。
花如人般,置於玉桌的荷花如芙蓉出水,綻放出奪目光芒。同時,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自樓閣縈繞。
嗅到這幽香後,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陸道人嘆了口氣,坐回自己位子上,一言不發。
那孩童頗有不悅。每次地仙大會,但凡陸道人參與,都會鬧得不換而散。
他拍了拍玉桌,道,「除陸兄外,諸位都請回吧,我還有話同陸兄單獨講。」
「盟主。」先前那面具老人高聲道,「難保陸道人這左右搖擺的傢伙,會否對您不利」
話音未落,他便感到一股麻痹之意席捲全身。慌忙運起修為,方才穩住體內氣血。
「花青玉,你到底是哪邊的?!」
面具老人抬頭瞪向花青玉,正因他方才吸入那荷花香氣,才會令自己身體麻痹。
「走便是了,多話什麼?」
花青玉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朝孩童行個禮後,身形便退至樓閣外消失不見。
孩童望著陸道人端坐的背影,輕聲道,「想來陸兄,也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陸兄?」
他忽覺有些不對,以陸道人那愛與人嗆嘴的性子,為何至今一言不發?
孩童上前,輕推了陸道人一把。
這一推不打緊,樓閣內陸道人僅存的最後一絲氣息都消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坐在方才位子上,樣貌與陸道人相仿的紙人。
紙人臉上,還寫著「笑口常開」四個字。
「陸道人?!」
孩童氣極,一掌拍在紙人身上,本就破爛的紙人,更因這一掌而化為灰燼。
就連整個羲神島,都被這一掌震的抖了三抖。
隱約間,遠方似乎傳來陸道人的朗聲長笑。
渡天閣。
鳥獸同群,霧氣騰騰,一片靜謐祥和。
忽然,空中撕開的裂縫打破了這份寧靜。
陸道人松著袖口,從裂縫中邁步而出。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低聲喃喃,右手一翻,眼前便出現夏安在末府內奔襲的畫面。
「徒兒,今次可一定要給為師長臉啊。」
末府內。
夏安聽著張栩的絮叨,沒來由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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