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箭如蝗,密密麻麻遮天蔽地。道道箭矢組成吞噬人命的滔天巨浪,一個猛勁拍打下來。
何念平內里觀想玄武神像,體表氤氳出淡薄血氣,朦朦朧朧罩住身體,一聲莫名獸吼在耳旁炸開。
「中計了」
不少和尚大喝一聲,嚴密的陣型霎時被打亂,一個個獨立為陣,使出渾身解數來阻擋。
有虎目者外化伏虎金剛像,惡虎於身後匍匐,張口揮爪間便斬飛流矢。有背紋明王者,爆喝一聲,背露馬頭明王忿怒相,三頭六臂連消帶打,箭矢難傷其身。更可怕的是義空和尚,捏緊一雙鐵拳,孔竅中有玲瓏小人施展佛門拳法,一拳一腳間崩飛迎面箭矢。
何念平擴大血氣凝練玄武虛影,一聲叮叮噹噹將無眼箭矢屏蔽在外。
眼看著諸位和尚各顯神通,一輪攢射沒有起到功效。但何念平卻不見著急,反而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
林員外真雞賊!
這第一輪根本就沒有用黑羽大箭,用的就是普通的制式弓箭,所以才會造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之象。一根黑羽大箭造價就需要一枚銀幣,縣尉才不會讓林員外這麼糟蹋。
幾個呼吸過後,漫天箭雨消退,場中出現短暫的寧靜。
義空和尚悶哼一聲,迸發的血氣吹斷插在地上的箭矢,看著何念平戲謔道:「小道士,埋伏人就用這些個垃圾,未免也太小瞧我們了吧」
何念平不語,只是故技重施。
戟指天穹,雷光閃耀。
「快,防守」
義空和尚爆喝一聲,每個和尚又展開自己的烏龜殼,躲在其中抵擋下一次的攢射。
沒想到這次何念平的天雷沒有直衝蒼芎,反倒迎面向他們劈來,在他們身前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激起的碎石塵土遮住眾人視線。
義空和尚眯起雙眼,試圖透過塵霧,看出何念平的動作。
「這小子想幹什麼,莫不是想趁機逃走?」
「師叔,我來」
義空和尚身旁一年輕僧眾邁步跨出,雙掌合十作拜佛狀,胸腔猛地鼓起,而後張嘴一呼,狂風吞吐而出。
塵氛卷著飛沙走石一塊吹散,眼前重複清明,只見何念平靜靜站在原地,院子圍牆上站滿了手持勁弩、鬚髮博張的精壯弓兵。
義空和尚怒目而視,指著何念平破口大罵。
「無恥黃毛小兒,在這算計你爺爺來了」
忽的,驚覺不對勁。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會提前埋伏你的,媽的,定是善色那小子通風報信,我說怎麼這麼些天不見他了」
其他僧眾也慌了,平日欺男霸女習慣了,對上列陣嚴謹的士兵行伍,未免顯得慌亂。
「師叔,怎麼辦,要不咱跑吧」
義空和尚反手就是一拳將人打的吐血,雙眼纏上血絲,怒喝道:「跑,怎麼跑。被這麼一行弓兵圍住,你拿什麼跑。再說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到寺廟,再讓那小子告上衙門,沒點東西怎麼讓主持那老小子保咱們」
殺雞儆猴之後,高喝一聲。
「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咱們跟他拼了」
何念平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幫和尚從一開始的驚恐,而後內鬥,再到反抗。活似自己是個欺壓他人的大反派一樣,不過嘛,結果沒差。
何念平揮臂一招,退至牆角處。
緊接著,就是錚錚弓鳴,緊繃到極致的弓弦驀然拉直,通體漆黑、箭頭以精鐵鑄造的黑羽大箭帶著無上匹力飛出,宛如脫韁的烈馬,亦如弒殺的死神。
「師叔,是黑羽大箭」
一聲聲無助的嘶吼在院中響起,普德寺和縣兵同在一處,和尚們也會參觀士卒訓練。對於這輕易擊碎巨石,非血肉衍生境界的武夫不能抵擋的黑羽大箭,可是畏懼又憧憬。
如今,這熟悉的箭矢再次向他們友好問候,怎的不叫他們亡魂大冒。
眨眼間,黑羽大箭便飛至眼前。
義空和尚看了眼老神在在的何念平,眸中划過狠厲,抬手揪住先前吹散塵霧的和尚,擋在面前。
「師叔,你……」
被當做擋箭牌的和尚驚恐吶喊一聲,便再也沒了下文。濃郁如鐵鎧的血氣在這黑羽大箭之前宛如薄紙一張,輕而易舉便被射穿,進而擊穿身體。
無視手上垂死掙扎的師侄,義空和尚緊緊盯著何念平,毫不掩飾的透露出仇恨。
可惜,場上情況並不好。黑羽大箭是朝廷千機司專門製造來對付武夫,擊殺血肉衍生之下的武夫不費吹灰之力,就連血肉衍生的武夫也無法抵擋,只能憑藉強大的恢復能力苟延殘喘。
化伏虎金剛相者,虎死神滅,直接被捅個對穿。背紋明王者,神紋破碎,馬頭明王轉化慈悲相,轟然破碎。悲催的擋箭牌被射成馬蜂窩後,義空和尚隨手一扔,而後想故技重施。
沒想到周遭的僧眾皆敬而遠之,更有甚者雙眼中帶著仇視,不管不顧向他衝殺而來。
「找死」
義空和尚提臂劈打,力帶千鈞之勢,迎面和尚抬手抵擋,但面對傾山之力毫無抵擋可能,摧枯拉朽一般便殞命拳下。
義空和尚拾起屍體抵擋箭矢,又是一輪撲簌簌的擊穿肉體的聲音,鋥亮帶著淋淋鮮血的箭頭透過肉體,險些傷著義空和尚的眼瞳。
何念平靜靜站在牆下,看著和尚們狼狽逃竄,心裡說不出的暢快。一如被欺壓許久的人民奮起反抗,手刃強敵的爽感。
你們人多勢眾,那老子便仗勢欺人。
一連四輪攢射過後,弓兵跳下院牆,一陣轟隆隆的跑步聲過後,便不見蹤影。
場上只有兩人站立罷了,一者為鮮血淋淋的義空和尚,一者則是衣袍乾淨的何念平。
何念平朗聲道:「大和尚,怎的如此狼狽呀」
義空和尚扔掉手上扎滿箭矢的屍體,啐出一口鮮血,拔掉肩膀上的斷箭,哈哈笑道:「無礙,殺你夠了」
他戲謔的望了眼牆頭,狂妄笑道:「那些士卒幫不了你了,你個方士怎麼跟我斗」
何念平輕鬆的笑意漸漸淡去,腹誹道: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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