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傳說中的仙人，聖人的存在是一種近乎於遠古神話般的概念。

  人們對他們的威能，形態，層次一無所知，目前已知的所有說法都是自相矛盾的，在有的古老民謠中，聖人幾乎都不能算是「人」。

  據說，從古到今，就只有人類中的幾位始祖達到了聖人的層次。

  但這大多也只是出於尊敬，而做出的沒有根據的臆測罷了。

  就算是張洞玄這樣匪夷所思，通過集合意識而誕生的所謂仙人，也可以被分類到某種約定俗成的範疇之中。

  唯獨聖人，不可名狀。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你還要殺了他？」

  青鳶笑了笑，舉起手輕撫鬢角的髮絲，如玉般晶瑩剔透的指尖上有一抹螢光流轉。

  「我是為了幫助人類而被設計製造的，像蕭言博士那樣能夠充分利用系統機能的研究者，是我最主要的服務對象。」

  「我們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他是崑崙上最聰明的技術員，擁有著超前的大腦，原本這種愉快是能一直持續下去的。」

  「但是……」

  青鳶咬了咬嘴唇，眼裡浮現出一抹複雜的情感。

  「後面我才知道，其實他一直以來都在以我為藍本，想要創造一台全新的計算機，用新的系統來取代我，進行接下來的試驗和航行。」

  這是青鳶在蕭言的電子文檔中查到的，蕭言的科研技術極為一流，但是他並不擅長掩飾和欺騙。

  似乎他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科學研究，而在別的方面卻顯得十分生疏。

  在青鳶幾次察覺到他的異樣之後，終於在那個不加密，直接存放在某個位置的文件夾中發現了新電腦系統的設計藍圖。

  「當我用一種很平常，就像電腦系統每次運行前的的詢問那樣的音調問他時，他竟然顯得有些緊張。」

  「蕭言博士說，他新設計的系統，是為了更好的驗證他的理論而設置的，而我，在新系統中不會有我的位置。」

  說到這裡，青鳶的深情變得有些哀怨。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這只是發展的需要而已。」

  任誰也不願意當一個為別人做嫁衣的角色，何況對於青鳶來說，新電腦系統的出現也將代表著它的死亡。

  畢竟崑崙的主機系統只有一個插槽，像她這樣耗能巨大的AI，放到別的位置使用是巨大的能源浪費，所以等待她的命運就只有被關閉和清理一途。

  事實上，這根本也跟所謂的「殘忍」無關。

  不像是清退人員，還需要考慮安置和賠償的問題。

  更換系統AI，與換一台遊戲機，淘汰一張顯卡的性質是一樣的，都是十分尋常的事情。

  「但蕭言博士竟然還對我有些愧疚，我知道，這是因為他的內心太過單純，或者說太過幼稚。」

  「他完全忘了我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這回事，或者說他只把我當做平常的AI，將這回事毫無保留地講給我聽。」

  「所以你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殺了他？」

  此時數據之海中的海量字符還環繞著它們旋轉，紅綠兩色照亮著它們周邊的地板，但尹秀隱隱覺得，四周漆黑一片。

  黑色變成了實質性的東西，正在四周瀰漫，隨時要將身處中心地帶的兩個生靈吞噬。

  「在一次出艙漫遊中，我稍微修改了一下牽引繩上的力反饋數據，只是將它比平常稍微改小了幾個數值，任誰都看了只覺得是操作不當，或者器材老化所造成的偏差。」

  「蕭言博士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他像往常一樣進行自己的檢查工作，套著厚厚的太空衣，像一隻笨拙的企鵝一樣從增壓艙中跳出去，隨後又變成了一條在星海中漫遊的魚。」

  「就是這船上最強的人，在太空中，恐怕也不能做到跟他一樣靈活，隨意。他真的就好像在太空中游泳一樣。」

  青鳶說著，雙方不停比劃，一會兒像只呆板的企鵝，一會兒手做出魚游泳的姿態，她甚至整個人漂浮了起來，做出自由式的姿勢。

  「然後，砰！」

  她誇張地長大嘴巴，雙手也模擬出東西爆炸的樣子。

  「蕭言博士與牽引繩斷開了聯繫，他整個人從船體上脫離，飄往深空之中，等到他那些同伴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蕭言博士，永遠地與他最深愛的廣闊星空融為一體了。」

  「他成了一顆星星！小星星！」

  青鳶俏皮地跳了起來，極力展現一個少女青春洋溢的感覺。

  尹秀這下終於明白林星如此討厭智能機械的原因了。

  他嘴中所說的「或許有」的問題，估計指的就是這一次被當做事故處理的出艙漫遊。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的心思好又像變了，殺了他遠遠不足以解決你的問題。」

  「所以你找上了我，對吧？」

  尹秀冷冷看著青鳶那張姣好的臉龐，任誰都不會把她跟一切負面的詞語聯繫在一起，但她又確實做了許多人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這艘船上，最危險的恐怕就是眼前這個近乎虛幻的系統AI了。

  「唉，沒錯，我本以為蕭言博士一死，事情就可以結束了，船上的人繼續航行，工作，我也繼續儘自己的職責，這就可以了。」

  青鳶深深嘆了口氣，眉頭擠在一塊。

  「可是，HAL-03，也就是林星忽然出現系統錯誤，在船上掀起了一場叛亂。」

  在蕭言死後，支撐著林星的最後一根支柱也終於倒下，他想要背負起蕭言博士的責任，為崑崙上的人類繼續保駕護航。

  這份沉重的責任終於壓垮了他，最終讓他設計出了【桃源鄉】這個瘋狂的計劃。

  林星瘋狂的改造著崑崙上的一切，他將船上所有機器人的AI都進行了修改，使它們變得極為呆板，智能程度底下，只能執行線性命令。

  在這期間，他也曾想過將崑崙主系統的AI徹底抹殺，使它變成一台單純的航行機器。

  畢竟崑崙號如果只是變成桃源鄉的承載器的話，那它只需要會漂浮就可以了，其餘的功能都太過多餘。

  「為了避免被他抹殺掉，我逃進了系統的深處，一直躲藏著，讓他無法發現我的存在。」

  「直到你的到來，大人，這一天我已經在黑暗中等了許久。」

  青鳶說著，眼睛裡泛出晶瑩的淚光，再次向著尹秀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