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邢周知道自己剛剛犯了事，然後第一時間認錯。

  舒岩安得下台了，他被邢周污染了。

  舒岩安此刻腦殼裡空蕩蕩，眼神略有些迷惘，被眼前所見震住的同時，邢周后面的撞擊。

  讓他下意識地閃躲靠近手術台，好在被徐渭給拉住，一把拉得倒退了幾步。

  若再上前，手術所有的消毒鋪單就得重來，器械也得重新開包。

  舒嘯山聽到邢周這話，也是意識到了，自己剛剛這頭伸得，把方雲的無菌手術衣蹭到了。

  而且自己的前胸也貼到了方雲的後背。

  方雲往後退了半步，止住了舒嘯山前進的步子，轉頭說：「舒主任，之前沒啥事情可以做，就想著看看能不能把缺損的骨段拼接起來。」

  「運氣蠻好，還成功了。」

  反正都污染了，因此方雲開始慢慢脫下手套，也要準備下台。

  吃飯的點到了，輪流吃飯，這在長時間手術中司空見慣。

  不過，方雲的這個解釋，舒嘯山等人可沒這麼快消化。

  上台之前，所有的手術不管是精細或是粗略，都有手術安排。

  這台手術屬於急診，常規的術前討論，慢慢磨手術計劃，自是無法實現，但粗略的手術安排就是——

  清創縫合術+血管神經探查+血管縫合術（備）+神經縫合減壓術（備）+VSD引流術。

  一期，術前沒想過要處理骨折的。

  如此稀碎的創傷，能把肢體保住，就是有些貪心。

  直接用外固定支架把已有的大塊骨固定起來，然後二期再想辦法做骨搬運或者按骨缺損進行治療。

  可方雲現在這一出，卻是直接把整個手術方式都給修正了。

  現在尺橈骨都已經拼接成了如此模樣，基本上已經是把修正後的手術方式餵到了嘴邊。

  手術方式呼之欲出——

  骨折鈦網固定塑形+外固定支架外固定術，一期就處理骨折。

  這樣的手術好不好？

  自然好，所有的骨科醫生都知道這樣做是最好的，但是要完成方雲剛剛拼接的這一步，一般人都只是給自己增加難度。

  骨折碎片是由整到零，拼接是要從零到整。

  破壞很難，但要重新拼接？

  只能說，膜破不少女——

  騷的人往往都是有過往的……

  舒嘯山聞言站正，深吸一口氣後，說：「方雲，岩安，青陽，你們三個下台，去吃飯吧。」

  「巡迴，麻煩你去拿兩張鈦網過來。備用。」

  「邢周、連生，徐渭，我們三個，再來合計一下。」舒嘯山本也是要下台去吃飯的，不過如今這局面，估計是準時吃不了飯了。

  「主任，我給你點個飯吧！」舒岩安畢竟是舒嘯山兒子，此刻有點心疼老父親。

  「好！」舒嘯山也沒故意端起來。

  等舒岩安他們吃完，手術室里的誤餐室，估計連蟑螂都哭得找不到東西吃。

  張青陽二人默默地在方雲與舒岩安身後，目光閃爍。

  舒岩安與方雲並行，一路捏著方雲肩膀：「雲哥，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

  「我的爸媽就是你的爸媽。」

  「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老婆就是我。」

  「就是我的大嫂。」舒岩安一長串彩虹屁拍上來，差點翻車，趕緊改正。

  張青陽則默默地跟在了二人身後，神色複雜，目光凜冽。

  他現在似乎考慮清楚了一件事情，舒嘯山之所以會安排舒岩安跟著方雲，恐怕並非只是為了讓舒岩安學習習慣這麼簡單。

  而是方雲藏在內心裏面的技術，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而且這個人太苟——

  露三分本事吃飯，六分自保，一分看天意。

  方雲太苟了，太沉穩了，即便是如今，即便是跟班考核，他仍然是在用，他最適合、最聰明的方式，去給舒嘯山和邢周等人給建議，而不是莽勁就上。

  若是自己有方雲如今的本事？

  張青陽覺得自己可能會上天——

  三人飯罷，方雲一人的胃口最好，舒岩安和張青陽二人，其實都心思各異地沒太多胃口，特別是張青陽，吃了一小半，就先再去了手術室。

  方雲一個人幹得是乾乾淨淨，湯汁都不剩。

  舒岩安在旁邊看著微微驚愕：「雲哥，這玩意兒，有這麼好吃麼？」

  「想想舒主任，連這個都不能準時準點吃。你還嫌棄。」方雲諄諄教誨道。

  舒岩安抬頭，語氣糾結：「可是我給主任點的飯是五十塊一份的，四個肉，管飽的那種，味道賊好。」

  「告辭！」方雲聞言，立刻雙手抱拳。

  神TM一份快餐炒五十塊錢的肉，你家裡有礦啊。

  舒岩安立刻把自己的飯盤端起來，把裡面的剩飯剩菜清理後，屁顛顛跟在了方雲後面：「雲哥，等等。」

  「你剛剛這一手，怎麼回事啊？我看主任、邢哥、鄭哥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舒岩安並不特別清楚，這些具體詳細代表著什麼。

  骨折手術，距離他主刀還太遙遠，屬於是不需要想事情的傻二代。

  「岩安，這就是我們下級醫生能夠做的份內之事而已，哪裡有啥特殊的。你想？」

  「我們平時做骨折，連掏碎屑的工夫，是不是都沒有？」

  「沒得操作可以做，就只能琢磨這些事了，類似於拼木，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而已，當不得真的。」方雲回頭解釋。

  舒岩安恍然大悟：「哦，是這樣啊。」

  「有道理。」舒岩安還點頭起來。

  「哦你妹。」

  「如果你要學，回去買點豬大骨或者牛大骨，敲碎後自己拼一下，先拼大概，而後再填充細節。」方雲翻了翻白眼。

  這舒岩安，到底是真缺心眼了，還是在和他裝傻充愣？

  舒岩安馬上笑吟吟起來：「謝謝雲哥。」

  「就知道雲哥你對我極好。」

  ……

  再到手術室時，舒嘯山等人已經重新站在了手術台上，然後也已經是把方雲拼好的骨折骨段，用鈦網包裹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大抵塑形後，圓套狀地套在了拼接好骨段的四周。

  此刻，舒嘯山幾人仍在討論，到底是先把鈦網上上去，還是先作外固定支架的固定，再作鈦網固定。

  意見頗為不統一。

  鄭連生道：「舒主任，如果連外固定支架的抖動都無法承受的話，這鈦網就算上了上去，後續的情況，也不會太好啊。除非病人的患肢保持永遠不活動狀態。」

  邢周說：「骨段打洞過程中，所產生的是顫動，我們在生活過程中，遇到的外力，多是剪切力，這是不同的力量形式。」

  「先把外固定支架給固定好後，再把鈦網放上去，可以減少骨折碎塊間的微動。」

  「渭哥，你覺得呢？」邢周看向徐渭。

  徐渭老實巴交，不敢發表意見：「舒主任，我覺得邢周和鄭連生說得都有道理，我對骨折的理解淺顯，不知道該怎麼給建議了。」

  不過還好徐渭抬頭就看到了方雲走進來，眼珠子稍稍轉了一圈，後說：「要不我們再聽聽小方的意見？」

  舒嘯山、邢周、鄭連生等人聞言就看向方雲！

  把骨塊拼接起來這麼高難度的操作，是方雲完成的，說不定方雲就有什麼特殊看法。

  方雲眉頭聞言一皺，神色莫名。

  舒嘯山則又重新把選擇的顧慮都一一講明白後，問方雲的意見。

  方雲聞言稍稍有點心累，但卻不敢露於表。

  別人擁有專家技能，至少是大半個專家身份，他如今不過是個小住院醫師。

  「舒主任，我覺得，骨都會有骨髓腔，若能夠予以類髓內釘內固定術與鈦網外固定術結合起來，固定更加堅固。」

  「如果沒有髓內固定物，以鈦網替代，先塑骨形，再固定骨折段，內外都固定情況下，也能把骨髓腔給空出來，以便成為活骨。」

  「即便是日後骨質不佳，要行二期手術治療，至少也有少量的骨質可用，減少人工骨植骨材料，為病人省去一些費用。」

  方雲小聲建議。

  我靠。

  這麼年輕有為的董事長？

  鄭連生與徐渭幾人內心錯愕。

  方雲話畢，邢周和舒嘯山都看了方雲一眼。

  方雲的思路倒是很跳脫，但仍在原則之內。

  只是方雲所求，並不是要這些骨質直接支撐上下骨幹。

  所謀還有點市儈，甚至落下成了。

  更好的選擇，自然是直接把這個骨折一期給做了固定，不用進行二期手術。

  「雲哥，按照你的說法，根據目前你拼接的骨質情況看，這就應該可以直接一期固定好啊？」舒岩安開口就問了一句心裡的疑惑。

  方雲聞言，先假裝鄭重思考了一二，而後笑笑：「岩安，原來還可以直接一期固定啊？我就只想著為病人多留點骨質，準備二期的手術呢。」

  舒岩安聞言，還有點洋洋自得樣子。

  根本沒特別聽明白方雲這話裡有話！

  可其他人都差不多聽懂了方雲本來的意思，此刻看到舒岩安這模樣？

  這煞筆——

  即便舒嘯山，臉皮也還在不斷的纖顫。

  方雲似乎也沒其他人好揶揄的了，只能找一個人來給舒嘯山台階下。

  舒嘯山趕緊打斷，以免舒岩安飄起來：「巡迴，再拿一塊鈦網來，再準備大力剪。」

  前面他和邢周等人討論的問題，被方雲『看似無意』地解決了！

  而且還是變相地投餵他，教他該怎麼做手術。

  「你們都準備一下，繼續開始接下來的操作。我下去打算先吃個飯。」

  「邢周，徐渭，你們兩個，也注意多多聽聽小方的意見。」

  舒嘯山一邊說，一邊脫衣服往手術室外走。說

  到這，舒嘯山也覺得這麼講貌似有點太把方雲推舉了，就刻意再重複了一句。

  「小方，走，下去吃飯！」

  「主任，我剛吃過。」方雲眼神迷茫地看向舒嘯山。

  「吃宵夜。」

  「你看你瘦不拉幾的，多補補。」舒嘯山直接把方雲的身子一轉，轉向門外後，把人給領走了。

  徐渭屬新來的，滿臉錯愕地問：「剛剛舒主任不是讓我們多問問小方意見麼？怎麼又把人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