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洗手服，趕到了手術室里，很快就找到了鄭連生所在的手術間，然後看到，鄭連生正在手術台上，對一條腿在『洗洗刷刷』。

  「鄭哥，這是你叫的人麼？手術是不是快開始了？」鄭連生還沒發現方雲，倒是巡迴護士一邊登記開啟的器械包，問。

  今天周末，值急診班的不是謝蘭蘭、榮顏這兩個骨科的專科護士。

  鄭連生回頭看到方雲，馬上輕甩了一下卵圓鉗，把沾了絡合碘的紗布丟進醫療垃圾桶里：「過來幫忙。」

  方雲立刻眼珠子轉了幾圈，然後先去自己開了一雙八號無菌手套，戴上後，到了鄭連生的旁邊，神色灼灼地看著這個病人的右腿。

  應該是車禍傷，開放性的脛骨中段骨折，粉碎性……

  鄭連生仔細地消毒，方雲則是非常有逼數地握住了鄭連生已經消毒過的腳背與腳掌，然後用無菌的棉墊覆蓋後，加用軸向牽引的力量，才勉強把病人的患肢懸空。

  肢體在膝關節附近就開始反折成難看的畸形形狀，方雲繼續加大了點力，才讓反折好看了些。

  這條腿，稍稍地有點重。鄭連生消毒的速度立刻加快幾分……

  足足七八分鐘過去，鄭連生與巡迴護士聯合下鋪好了小單和中單之後，方雲才得以卸力，手都有些酸了。

  退開足足兩米才甩了甩手腕，乳酸堆積產生的酸痛得緩緩。

  鄭連生一邊包腳，一邊說：「去洗手穿衣服吧，這台急診手術，你和我做。」

  「好的，鄭哥。」方雲繼續捏拳伸指幾個周期，讓酸澀的手稍微緩了緩，往手術室外走去。

  等到方雲穿好無菌手術衣，戴好無菌手套後，鄭連生正等著他鋪大單，方雲馬上配合，套好了大單後，鄭連生再次打量從大單洞中露出來的這條基本上稀碎的腿，用力地擠了擠眼睛。

  與方雲把之前就挑揀好的手術器械都一一拿到檯面上後，讓巡迴擺了兩張圓凳。對方雲說：「邢周今天打我電話了，讓我帶一下你。」

  「謝謝鄭哥。」方雲搞明白了鄭連生打他電話的邏輯後，先道了謝。

  「這沒什麼。小方你做事的能力和基本功我和邢周還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人事權並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與其來一個不熟悉的人，還不如就是你留在組上。」鄭連生如此道。

  方雲有點意外，但也沒當真。

  之前的時候，不管是邢周也好，還是鄭連生也好，都更多的是與張青陽親近，如果真的信了鄭連生的話，那才是他傻。

  畢業後規培加工作混跡了四年，早就收斂了單純。

  倒是邢周會主動打鄭連生的電話，讓鄭連生帶自己一下，是方雲沒想到的。

  骨折分閉合性骨折與開放性骨折，區別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皮有沒有破開。

  開放性的骨折手術，是絕對的急診手術指征。

  手術方式的選擇應該是清創縫合術+脛骨骨折外固定支架外固定術。

  「注意吸血。」手術開始前，鄭連生交待。

  方雲則馬上進入到了狀態，在對側輔助著鄭連生手術，偶爾用眼睛掃了一眼慢慢匯聚起來的光球，更多的精力則是集中在如何輔助鄭連生的手術上。

  鄭連生一邊做，一邊解釋：「這個病人是車禍傷，但是我們可以看得到，脛骨前區的皮膚狀態，並沒有毀損，破開的口子邊緣相對整齊。」

  「這樣的創口，在開放性骨折的分度上，這屬於幾度？」

  方雲稍微一思索，回：「目前考慮一度損傷。但是是II類創口。」

  開放性骨折的分度，分有三度。是根據造成傷口的方向來的，自內而外是一度，自外而內則是二度，廣泛的皮膚挫傷則是三度。

  創口的分類則是根據傷口的乾淨程度分的。II類創口，屬於可疑感染創面，因為創口裡面可以看到少量異物。

  鄭連生笑笑：「你是大學霸，果然這種低級的問題是難不倒你的。」

  鄭連生第一次嘗試性以帶教地姿態對待方雲，失敗了。

  畢竟邢周講了要帶一帶方雲的。

  方雲就回說：「鄭哥，這些都是基礎性的問題，大家都會背。」

  方雲這是實話，鄭連生也沒多說啥，直到開始清理壞死組織的時候，鄭連生就道：「清創縫合最基本的要點就是辨別壞死的組織，但是書上該背的，我就不重複了。」

  「只是在現實的操作中，要遵循的原則是稍有差異的。有時候是寧少勿多，有時候寧多勿少。」

  「就比如這個患者，他的軟組織相對比較充沛，那麼為了減少感染機率，我們就可以稍微多切一點，可如果軟組織創面遺留很少的時候，就要謹慎些了。」

  嗯，這些都是經驗，書上一筆帶過，還是要印證於現實。

  方雲繼續點頭。

  然後就到了骨折復位與外固定支架放置的環節。

  骨折的治療就是三個原則，復位，固定，康復。不管手術與否，都要做到復位與固定。

  把原則把握清楚，就能夠很容易地看懂手術。

  不過，外固定支架外固定術和鋼板內固定術的區別就是在於固定物與固定物放置的地方不同，其實復位還是差不多的。

  鄭連生繼續說：「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復位，復位之前一個很關鍵的步驟就是牽引，牽引到有足夠的拉伸狀態後，我們才能夠把骨折的斷端對齊。」

  「現在這個骨折的劃分雖然是粉碎性骨折，但是骨折碎塊其實就一塊，而且相對比較完整的，你先來嘗試性地試一下牽引復位。」

  「體會一下，骨折的時候牽引和復位的手感。」

  「這樣的操作訓練，在急診手術之外，是很難有機會給你們體會的。」

  方雲點了點頭，然後根據經驗和以往看到過的，舒嘯山等人牽引復位的方式，把左手托在膕窩處，右手放在了踝關節那裡。

  一瞬間，回憶起了很多知識結構，雙手同時用力，然後右手在足夠用力地情況下，牽引到位之後，方雲的右手稍一旋轉。

  然後鄭連生就看到了，本來存在的骨折斷端，以及骨折的近折端及遠折端夾著的骨折塊之間，竟然密閉了起來。

  那嚴絲合縫的樣子，哪裡是在等鄭連生對方雲進行教學，而是等著他用克氏針進行臨時的固定……

  鄭連生身子微微顫了顫，目光複雜地看向了方雲，而後默默地拿起了提前就準備好的帶克氏針電鑽，噠噠噠地開始垂直骨折線把克氏針懟了進去。

  心裡暗罵：這帶個屁！邢周你坑我！